温家宝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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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12月,作家张扬给温家宝总理写了一封信,并附赠他的著作《第二次握手》(重写本)。不久,温总理寄来了亲笔回信。张先生随即告知本刊编辑:在写给温总理的信中,曾提及《同舟共进》;会将事情经过写成文章,让《同舟共进》独家刊用。
  
  2006年12月27日上午,忽接湖南省人民政府电话,说是有我一封信,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字样的公文信封上用毛笔写着“湖南作协转 张扬同志”,下方签名“温家宝”。来电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温总理给个人的信,问是怎么一回事。
  我答,怎么一回事,你们看看信就知道了。
  对方说,信是封着的。
  不久前的12月13日,我给温总理写了一封信,看来是他回信了。
  我的字历来写得不好。用上电脑后,字写得更差;字越差我越用电脑,给温家宝的信也是用电脑写的,只有落款签名除外。第一行字是“国务院总理”,第二行字是“温家宝同志”——我习惯于称人“同志”,这次对温总理也不例外;另一个习惯是使用第二人称时,对比我年轻者称“你”,而对比我年长者称“您”——这一点从不因对方地位高低而改变。这次称温家宝为“您”,是因为他比我年长。
  我不读报纸上那些长篇大论,但对温家宝例外。我觉得,他的讲话无论长短,都实实在在,真诚而亲切;在物欲横流、世风日下、人际关系冷漠紧张的今天,他的谈吐,他的作风,他的勤恳工作,他的亲近百姓,往往使人胸中涌起暖流,使人看到希望。我见过的一幅新闻照片,温家宝紧紧拥抱着一位矿难遗属,泪流满面。当时,我久久凝视着这画面,双眶湿润了。
  我给温家宝的信第三行起是正文——
  不久前从报纸上看到您的《同文学艺术家谈心》,谈到“吴祖光先生病重期间,把新凤霞先生画的一幅牡丹送给我”的事,怦然心动。我想起来,我至少有两篇文章是写到您的;而您作为“当事人”,可能尚未看到呢。现在,将这两篇文章复印寄上。
  这两篇文章,一篇题为《我看温家宝与艾滋病人握手》,发山西省《政府法制》杂志2004年第2期。
  每年12月1日是“世界艾滋病日”。新华社2003年12月1日电:温家宝总理这天上午专程到北京市地坛医院,看望正在这里住院治疗的艾滋病患者。我的文章写道:
  我特别注意的是这条报道中的下述一段话:“温家宝胸佩象征着关爱艾滋病患者的红丝带来到地坛医院的‘红丝带之家’,与三名因输血感染的患者一一握手,并肩坐在一起攀谈起来。”
  文章最后写道:
  一个基本事实是,温家宝是第一位与艾滋病人握手的党和国家领导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懂得2003年12月1日温家宝总理在北京地坛医院与艾滋病人握手意味着什么,但我今天要说,我由衷地向温家宝总理致敬!
  温家宝成了“当事人”的另一篇文章《吴祖光轶事》,发广东省政协《同舟共进》月刊2003年第6期。
  2003年春,吴祖光逝世,各媒体发了很多纪念文字。众所周知,吴祖光命运多舛;然而,所有文章都“向前看”,温和稳健。相形之下,《吴祖光轶事》有点异样。文章写到“先后有两位中央政治局委员到过他家”,前一位迫令吴祖光退党,后一位就是温家宝……
  我与吴祖光、新凤霞夫妇曾是近邻和好友。他们住在北京东大桥一座陈旧的六层红砖楼房的四楼上,两套打通了的小单元房;前临车水马龙的阔街,后面是一条小巷。1998年凤霞逝世后,眼见祖光精神恍惚,大不如前,患了老年痴呆症。我回南方定居后,仍时时惦念他。2003年1月因事到京,18日下午去看望他。《吴祖光轶事》写道:
  老人毫无表情,目光呆滞,口角流涎,像幼儿般靠人牵着,拉着,搀扶着,碎步挪动。他在一处墙角坐下,阿姨在他面前放一只特制钢架,让他将两只胳膊搁在上面,以防摔倒。他右手捏半个面包,偶尔抬起来吃一点。我捧起他的左手,久久抚摩着,大声问:“您还认识我吗?”他仿佛瞅了瞅我。
  
  祖光的次子吴欢出来了,看看父亲的表情,告诉我:“他认出你来了。”
  我知道他家极好客,来访者很多;后来凤霞去世,再后来祖光成了这样子……我问:“还有谁来过吗?”
  吴欢说:“不久前温家宝来看我父亲。他也是久久抚摩着我父亲的手,问了好多情况。最后交代工作人员,不管多困难,都一定要好好救治吴祖光!”
  我想起什么事,问:“温家宝也是爬上你家这四楼?”吴欢说:“是呀!”
  吴欢也许感到奇怪:不是四楼是几楼呢,不明摆着吗?
  我到过他家不下百余次。我知道爬上这四楼是有点费劲的。
  “轶事”指正史不载之事。我想,两位政治局委员先后到过吴家,就是这样的事。《吴祖光轶事》结尾写道:
  吴祖光和新凤霞都是不会被历史遗忘的人物。我就所知将上述事实写出来。我想,今后的人们再回首他俩时,不妨也知道这两件事。
  2006年11月在北京召开全国文代会和作代会。13日,温家宝在大会上作了题为《同文学艺术家谈心》的讲话;28日,讲话公开发表。就是在这个讲话中,他谈到吴祖光病重期间送画给他的事;关于新凤霞,他说:“我不懂得画,但也觉得好,画如其人,她是人民的艺术家,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我太熟悉新凤霞了,她因受祖光连累而同样命运多舛,却无怨无悔,伴随丈夫共度漫长的艰难岁月;从某种意义上说,直到她生命的最后几年,十几年,仍然如此。正因为如此,以温家宝的身份和为人说出“她是人民的艺术家,永远活在我们心里”,使我“怦然心动”!也使我决定,把写到温家宝而他本人可能尚未看到的两篇文章寄给他。
  既然给温家宝写信,就不妨多说几句:
  从年龄和身份(“老知识分子”)上看,您很可能还是拙作《第二次握手》手抄本流传时或1979年正式出版后的读者;此书(重写本)已于2006年6月出版,也作为印刷品另行挂号寄上,请您和您身边的工作人员注意收取。
  从行文可以看出,与其把温家宝视为总理,我还是宁肯把他看作“老知识分子”的——也许在下意识里,我更愿意这样,觉得这样更亲切。
  《第二次握手》生成于特殊的年代,也造就了特殊的命运,曾以“手抄本”形式流传全国。今天中年以上稍有文化的中国人,很少有没读过或不知道这部作品的。我想,温家宝也会是这样。
  温家宝的来信证明,我没有猜错。牛皮纸信封内装着两张有“荣宝斋”字样的专用宣纸信笺。全信用繁体字竖写,毛笔书法工整,在一丝不苟中体现了对人的尊重——
  张扬同志:
  来信及所附两篇文章,承赠的大作都收到了,非常感谢。《第二次握手》我还是在手抄本流传时读的,至今印象深刻。您为写此书经历的坎坷遭遇和付出的极大心血,让人既深感同情又深感钦佩。好在历史最终是人民写的,前途最终是光明的。让我们共同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人类,并为她们美好的未来而奋斗。专此奉复,谨祝新年快乐!
   温家宝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廿四日
  
  就是从看到这封信起,我改变习惯,对一些比我年轻的人也开始称“您”了。
  温家宝在《同文学艺术家谈心》中说:“你们的许多作品我读过,有些人认识,有些人未曾谋面,有些人还通过信。但是,你们不一定很了解我对文学家、艺术家的感情。”
  不。我想,我多少能理解温家宝对作家艺术家们的感情,因为我知道他去看望吴祖光的事。我曾因这事而深思,而感动,而震撼!
  现在,我确切地知道了,我的作品温家宝也读过——虽然是在那种特殊的年代,虽然是“手抄本”。而且,大概正因为是特殊年代里冒着风险读“手抄本”吧,30多年过去了,他能“至今印象深刻”。
  我并未向温家宝谈到当年为《第二次握手》经历的磨难。不过,很多人都知道这番史实;此外,“重写本”卷首有题为《胡耀邦两次为〈第二次握手〉平反》的序言,温家宝显然读了这篇序言;也许,他还因此想起了耀邦,想起1990年12月5号那个凄风苦雨的日子,他亲自护送这位伟人的骨灰从北京直飞九江……
  我在谈到吴祖光和新凤霞时,称他们是“不会被历史遗忘的人物”——亿万人都知道,在历来注重“权”、“术”、“谋”、“势”的中国,温家宝却不避嫌猜,胸怀坦荡,在一个个永远不会被历史遗忘的场面留下过身影。
  “好在历史最终是人民写的,前途最终是光明的”——我想,无论从哲学还是从史学角度看,两处“最终”都既准确又贴切;還有“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和“热爱人类”,都表现了温家宝的思维严谨和实事求是。
  作为作者,我还多一点思索:温家宝“至今印象深刻”的,是《第二次握手》中的什么呢?
  小说叙述了一个缠绵几十年的爱情故事。但很多读者说,最激动人心的,其实是作品的爱国主义精神和书中周恩来总理的光辉形象——他们看对了。我憎恶极左年代对知识分子无休止的怀疑、猜忌和“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我用《第二次握手》赞美知识分子,希望我们党能像周总理那样理解、关心和爱护知识分子……
  温家宝当时还是大西北的一名地质队员。我不知道,他“至今印象深刻”的,是否手抄本中几位爱国知识分子和周总理的形象,但是,我想,多年之后,当温家宝担负党和国家的重要领导职务,特别是担任总理前后,他考虑最多的问题之一肯定是怎样善待人,怎样善待知识分子,怎样最大限度地弘扬人文精神。他在《同文学艺术家谈心》中讲到这一点:
  我们讲“善”,就是要在为了中国的光明未来而追求真理的进程中,与人为善,尊重人,理解人,关心人,爱护人。
  这次讲话中,温家宝总理还谈到他同冰心、巴金、季羡林、李瑛、戴爱莲、贾作光、周巍峙、冯其庸和乔羽等作家艺术家的交往。他说:“许多老的文学艺术家,是我的前辈,应该说我是读着他们的作品长大的。”
  2007年4月18日,胡锦涛总书记在纪念中国话剧100周年的活动中说:“我们这一代人都从《雷雨》、《放下你的鞭子》、《胆剑篇》、《茶馆》、《霓虹灯下的哨兵》等优秀话剧作品中,受到深刻的教育和启迪。”
  所有这些,表现了这一代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的谦虚美德,也反映了历史的真实——这真实,就是文学艺术在弘扬真善美,鼓吹人文精神,陶冶和造就一代代新人,为中国的光明未来而追求真理的进程中的巨大作用。这真实,也应该起到鞭策作用,就像温家宝总理说的,“文学艺术家要对国家、人民和社会有强烈的责任感”!
  
  (作者系湖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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