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2007年12月7日晚，一个自缢者被推进河南省南阳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室。这人不是普通的病人，他是这家医院42岁的主任医师王世立。在当天做完最后一个手术仅仅3小时后，在自己的家中，他悄悄把脖子伸向了一个挽好的绳套。
全力抢救6天后，医院宣布了王世立死亡的消息，同时也对他的自杀给出说法：是现今医院屡见不鲜的“医闹”事件，摧毁了王世立的神经，让他走上绝路。
一位脆弱的医生以一种极端的方式为医患关系——这个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话题，敲响了警钟!
飘雨冬日
河南省南阳第一医院的走廊上，王世立的照片还在墙上挂着，照片中的他微笑着，嘴角微微上翘，棱角分明的脸上，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面前走过的每一个人。
王世立，1965年出生于南阳市卧龙区潦河镇吴集村，是姐弟5人中唯一的儿子。村北10多里就是有名的卧龙岗，传说是三国卧龙诸葛亮躬耕南阳的地方。十里八乡民风淳朴。父亲是位教师，粗通文墨，对王世立姐弟家教甚严，他希望儿子如不能安邦治国，就悬壶济世。1985年，高中毕业的王世立如父所愿，考入河南新乡医学院。1989年，王世立本科毕业后分配到南阳市第一人民医院普外科，从事外科临床研究及教学工作。
1993年，王世立经人介绍与在南阳某街道办事处工作的刘莉莉结婚，两年后有了儿子王小立。成婚后。王世立就将因意外受伤、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接到家中侍奉。王世立70多岁的老母亲在20多年前就瘫痪在床，拉屎拉尿都得有人伺候。王世立的妻子刘莉莉毫无怨言地承担了这一切，家里的事从来不劳烦丈夫动手。她的理由只有一个：“他的手要拿手术刀给病人动手术，一个失准就是人命关天的事。”
也正是有了妻子在背后的默默支持，王世立带着济世救民的理想，终日在医院操劳，工作上成绩斐然：在38岁时，他已经荣升为主任医师，相当副教授。院方在介绍他的简历上写着：“有深厚的理论知识及丰富的临床经验，在纤维胆道镜取石、胃肠内及胃肠外营养方面颇有造诣。”
事业有成，妻子温柔贤惠，儿子聪明伶俐，生活对于王世立而言就像是一幅柔和而温馨的画卷。这幅画卷随着岁月缓缓展开，直到悲剧猝不及防地发生——
2007年12月7日，一场冬雨寒飕飕落下。打湿了古城南阳。这天上午10时，王世立与科室主任王建伟一起，对一名老年贲门癌患者进行手术。直到下午3时，王世立才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地走出了手术室。见状，王建伟给王世立点上一根烟。发现他的手指有点抖时，他笑道：“都干了十多年医生了，咋还这么紧张啊?”王世立笑了笑。之后。两人相约一起到门口的小饭店吃饭。
吃完饭，王世立站起来告辞。他裹紧了大衣，佝偻着身子拦了辆出租车。看王世立有些沉闷的样子。王建伟大喊着问了一句：“你没事吧?”王世立头也没回。只背对着共事十多年的同事挥了挥手。然后钻进了出租车。王建伟心里不禁微微涌起一些感慨：像他们这样当医生真是太辛苦了——此时，距离王世立到医院值夜班还有3个多小时。
傍晚6点钟的时候，已经回到家里休息的王建伟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王世立在家自缢了，让他火速赶到医院抢救。王建伟笑着骂了一句：开什么玩笑呢7但马上，他意识到出事了，因为对方的语气是那样紧迫。王建伟只感觉仿佛一颗炸弹在身边炸响。脑袋一片空白。他火速冲出了家门。
当王建伟赶到医院时。急诊室的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圈人，急救室的房门上不知何时已被人用猩红的笔迹写了“谢绝探视”几个大字。两位护士表情凝重，拿着工具，在雪白的走廊里匆匆而过。她们简单告诉门口的同事：因缺氧时间过长，王世立的瞳孔已经散开，正在紧急抢救。
近10位各科室的主治医生像王建伟一样又重新赶回了医院，大家在门口茫然又愕然，沉重的压抑感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着。身为医生的他们心里很清楚：瞳孔散开，基本就意味着生命在消失。
很快，这些医生一起与急救室的大夫对王世立进行会诊，越来越绝望的复苏手术被一遍遍地努力重复。所有人的心跟着一点点下沉，却没人有勇气说出那个字，更不忍看着这位医术高超的医生白天还在这里救治别人，现在却躺在同一个地方无可挽救地走向死亡。
医院院长铁青着脸回到办公室，拨通了省城郑州大医院的电话，要求紧急调集专家团，飞驰南阳救援。在焦急等待专家团到来的时候，王世立突然出现短暂而微弱的心跳和呼吸，尽管间隔很长时间，却让急救人员欣喜若狂。“这就说明他在挣扎，在跟我们一起努力。”带着压抑着的激动，这句话在医护人员当中迅速传开。
两个小时后，郑州的专家团到达南阳，集体会诊，但奇迹并没有出现。王世立的心跳和呼吸渐渐消失。但院方不愿放弃，急救仍然一天天在持续，门上“谢绝探视”的红字被描了两次。
12月13日下午13:40分，抢救6天后，医院放弃了无谓的努力，正式宣告王世立死亡。
宣告这个消息时，许多医生都忍不住抱头痛哭。他们心里太清楚是什么把王世立逼上绝路的：那是让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病人和家属无理的“医闹”。他们亲眼看着“医闹”事件一点点摧毁着王世立原本坚强的神经，促使这位以救治病人为己任的年轻医生最终选择了死亡，与他热爱而有些无奈的医学事业决裂……
王世立的悲剧很快在南阳传开，并通过网络在社会流传。这一事件昭示出的幕后，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心灵重荷
对于医生而言，“医闹”这个词并不陌生。
第一医院的胡院长解释说：“当患者对医生的治疗不满意时，有时会纠集一帮人来医院闹事，扯横幅、静坐、叫喊、打砸。而且，直接将闹事的矛头指向施治的医生个人。”
不幸的是，在王世立18年的从医生涯中。经历的“医闹”一共两次。前后纠缠了9年之久。这9年时间煎熬着热爱医学的王世立。
第一次“医闹”是因一起胃癌手术而引起，发生在1999年。那时候，王世立从医资历尚浅，手术是现在的普外科主任王建伟带他一起做的。在切除胃部2／3的病变部位后，患者在手术后三个月去世。悲伤的家属认定是医院的手术有问题，却又拒绝做医疗鉴定。逢年过节，家属们就包车从百里之外赶到医院。又是放鞭炮，又是烧纸，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为死者祭奠。并指名道姓对王建伟和王世立进行辱骂和诅咒。院方报过警。但警察并不能对他们强制处罚。只能劝解。但劝解并不能解决问题，下一个节假日。家属又来医院，还是一堆人。还是鞭炮和纸钱，而这种非正常情形竟持续了5年时间。
“每逢这时候，医院里就烟雾缭绕，像座寺庙。”王建伟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依旧只能苦笑。
最后，为了维护正常的医疗秩序，医院主动出2万元，息事宁人。在那次事件中，作为主刀医师的王建伟承担了大部分的压力，但这次“医闹”事件却对王世立 打击不小。每次“医闹”来医院，他都脸色惨白，向同事们一遍遍感叹：“当医生真难呀。”
对王世立非常了解的王建伟说道：“这次漫长的医闹事件对王世立的从医理想是当头一棒，但他又放不下也离不开医生这个职业。慢慢的。王世立变得越来越沉默，神情越来越抑郁，走路也总是溜着墙根，别人跟他打招呼，他的反应就像受惊吓的兔子。”
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之下，2002年初的一天，王世立低着头去了药房，因长久失眠要求医生给他一些安眠药。药房的药剂师张医生对此见怪不怪，因为“在这所医院，85％的人在值班时都要服用安定”。但在拿了一瓶给王世立后，张医生又叮嘱王世立：能不吃就别吃。也许有了药物的帮助，在此后不久，王世立的精神状态就慢慢好转了。
可时间的车轮没有走多远，2003年年初，王世立遭遇了第二次“医闹”事件。
这一次，是因为王世立收治了南阳市桐柏县一个农村患者，按医院的各种仪器检查显示：患者为胰腺肿瘤。在与其他医生会诊后，王世立决定对其进行胰腺手术。
但在为患者打开腹腔后，王世立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胰腺肿瘤，反而发现患者肝硬化和脾肿大。这就是说，胰腺肿瘤只是假象，病人的真正病因是后面两个。当即，王世立跟其他医生商议：既然患者腹腔已经打开，而且肿大的脾脏不及时切除的话，日后必然造成脾亢，仍然需要手术切除，不如趁这次机会将它切除。这样既减少了患者再一次手术的痛苦，也可以为他们节省一笔费用。医生们同意之后，王世立又很认真地向患者家属说明情况，并征得他们同意后，为患者切除了脾脏。随后不久，患者康复出院。
对于这次手术处理，王建伟主任认为处理得非常到位，并无不妥。“脾脏肿大给医生造成了假性肿瘤印象，这在临床上很常见。”但患者却充满了疑惑，加之对医生本能的不信任，他们甚至认定这里面有问题。
手术两年后的2005年年初，息者的肿瘤复发，家属认定王世立对患者病情的变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天，七八位家属推开了王世立的办公室，要求赔钱。他们的理由是：“我们是来切除胰腺肿瘤的，你怎么把脾脏给摘除了?”王世立赶紧翻出当年病例，耐心地解释，并强调当时切除病变的脾脏也经过了家属同意，没有过错；如果家属有异议，可以做医疗事故责任鉴定。
可他话没说完，其中一名家属就将一口浓痰吐在了王世立脸上：“你们医生就是会强辞夺理。不给钱。你就等着瞧!”
第二天，几十个来历不明的人乘坐10辆拖拉机。一拥而上，把医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堵了几天后，家属们见医院没有反应，这帮人就冲进医院，见到穿白大褂的人就打，一名隔壁的医生见势不对刚关上门，被“医闹”们一脚踹开，围上去拳打脚踢，还厉声质问：“你为什么关门?”
每次到这个时候，王世立就躲在办公室，手一个劲地颤抖，连病历也写不成了。等外面的人闹够了暂时撤退，他就挨个给科室的同事们赔礼道歉，抑郁地说道：“是我对不起大家，都是我的错给大家惹麻烦了。”
但患者家属的闹事并没有结束。两周后，“医闹”再次上门，他们不仅扯起了写有侮辱性字眼的条幅。还架起了高音喇叭喊话；不仅殴打医生，还对一些伸手够得着的医疗设备进行打砸。尽管医院及时报警，可只要民警一到场，“医闹”们就变打砸为静坐。多次出警处理此事的南阳市新华派出所民警也很无奈。
“医闹”把王世立推到了风口浪尖。家属每闹一次，王世立就痛苦一次。但自认为无过错的他咬牙坚持着，盼望着对方能够知难而退。转而走正常的医疗事故鉴定程序。
但事情并不这么简单，王世立很快知道，闹事的人当中不光是患者的家属，还有专业的“医闹”。他们常年在各个医院门口晃悠。遇到想找医院麻烦的人就一拥而上，视患者的家庭情况，当场侃价，帮忙患者造势。这些专业“医闹”每天薪酬30元、50元不等。从不善罢甘休。得知这些情况后，医院很快成立了警卫室，并聘请了保安，但无济于事，对方依旧耀武扬威地前来滋事、辱骂。
在这场跟“医闹”较量的过程中，王世立越来越绝望。他找到他的领导和好友王建伟，双手揪着头发急得打转转，眼睛直愣愣的，连声问他该怎么办。可王建伟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好劝王世立回家休息几天。
但王世立还是不能放松。妻子刘莉莉发现，丈夫的情绪经常喜怒无常，像玻璃纸一样脆。只要不值夜班，晚上他就会把很多做手术的影碟拿出来。反复在VCD上播放着看。血淋淋的画面在屏幕上闪烁，幽幽的光照在王世立拧紧的眉头上。刘莉莉有点害怕，就劝他想开些，丈夫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和叹息。
王世立的二姐王世芳也感觉到了弟弟的变化。王世立有时候会在半夜给她打电话，带着哭腔说：“姐，我很累，我累得快受不了了。”王世芳就责怪弟弟：“你就不能请假歇歇?”王世立长叹一声说：“不行呀，那么多病人不能不管啊。”
2007年6月，实在不堪“医闹”骚扰的王世立终于顶不住了。他对院方说：“医院没办法；公安管不了；不做医疗事故鉴定，卫生局也管不了。我光会治病，我能有啥办法!”之后不久。王世立选择了妥协，跟患者家属达成协议，一次性赔偿3万元。虽然医院替他出了钱，赔偿过后，王世立生活貌似恢复了正常，可在平静的背后，他的生活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压抑而绝望的心情一直缠绕着他脆弱的心。
同事们发现：王世立对工作的勤恳越来越有些神经质，即使普通的手术，他都要彻夜看手术光碟。查找相关资料。而患者做完手术康复期间，他更是半步不离地连续几天守在病房观察。同时，护士们发现：他进入病房都有点战战兢兢，仿佛时刻担心着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对于王世立的变化，医院的同事们也都看在眼里。2007年9月，王建伟以派他外出交流为名，让他到海南开会——明里是开会，暗地里是想让他散心放松。从海南回来之初，王世立的精神状态有了极大的好转，脸上时不时还有些笑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几乎每天不间断地坐诊、查房、手术，他脸上的愁云又浮现出来……
在沉重而繁琐的医务工作当中，王世立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悲剧终于在不经意间突然到来——
“医闹”为患
回忆起王世立自缢之时的情景，妻子刘莉莉像祥林嫂一样，见人就喃喃自语：他是被工作上的事儿逼死的——
2007年12月7日傍晚，雨还在天地间挥洒，刘莉莉下班就赶回到家里，发现王世立正在卧室坐着。听到她进门，王世立对她说了一句：“晚上7点还得去上夜班。”刘莉莉看了一眼挂钟：17点20分，就赶紧炒菜做饭。
王世立瘫痪的老母亲在床上坐着，没有开灯，黑暗一点点从窗外浸透，带着冬雨的寒湿。她觉得冷，而且冷得心里发沉，就叫王世立过来说话。王世立停在母亲房间的门口，却没有进去。他很疲惫地对母亲说了句：“我可累可累了，想好好休息了。”然后转头离开。老人觉得儿子“好好休息”几个字发音很重，有点 怪异，但没在意，寂寞地躺倒睡下。很快，厨房里传出滋滋啦啦的炒菜声，一会儿工夫，饭菜的香味就弥漫在简陋的屋子里。
大约半个小时，刘莉莉看饭快弄好了，就去叫丈夫吃饭。推开卧室门，她发现丈夫正在门框上吊着，一根绳子紧紧勒住了他的喉咙……
事后，在王世立的房间里。她没有找到只言片语的遗言。事发当天，南阳当地媒体得到消息，对王世立的自杀事件进行了报道，矛头直指让他变得异常脆弱的“医闹”。
2007年12月14日，在王世立被宣布死亡后。他的灵堂很快在医院旁边搭起来，几十个花圈靠墙摆放。王世立那张贴在医生简介栏中的标准照片被放大，移到这里，还是那张微笑的脸，看着来吊唁的人。
王世立的儿子王小立头缠白纱，木然地跪在父亲的遗像前。在他眼里，王世立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甚至抱怨：“爸爸从来没有接送过我上下学，也从来没有开过家长会。”但很快，他又停下来，把帅气而苍白的脸埋在高高竖起的衣领里小声嘟囔，但随即又惶恐地抬眼，仓惶四顾：“可我现在连这样的爸爸都没有了，今后该咋办啊!”
妻子刘莉莉则把愁苦都藏在厚厚的眼镜片后，拧紧了眉头，见人就伸出双手在眼前比划。眼巴巴地盯着对方说：“你们看看我的手，看看，为了支持他工作，全部家务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她的手哆嗦着，掌上有层老茧，手背发黑，皲裂纵横。十几年来，风里雨里，这双有些干枯的手曾经紧紧抓着夫妻两人的幸福，现在却空落落什么也抓不住了，她神经质一样向每个来吊唁的人展示，仿佛上面有着丈夫所有的生命印记。
王世立瘫痪多年的母亲病情加重，老父带着老伴躲进了女儿家。
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医院同行，都来吊唁。南阳市十几家医院都送来了挽联——他们也都深受“医闹”之害。每个医院每年都会有被“医闹”纠缠得痛苦不堪的经历。很多王世立治疗过的患者也赶来灵堂。默默地鞠个躬，烧几张纸钱。他们不明白，对待病人如亲人一样的一个好医生，怎么会死在病人的压力之下。
南阳第一医院的同仁在追悼会上打出了横幅：“请尊重医生”。他们在回忆王世立的经历后，沉痛地说道：“他去了，这是家庭的悲哀。医院的悲哀，更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王世立的事件也引起了众多媒体的关注。“医闹逼死医生”的消息经河南省的几家媒体披露后，迅速被新华网、新浪网、搜狐网刊登，“医闹”和“医息纠纷”再度成为人们关注的关键词。在搜狐网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中，62.17％的人认为，越来越多的“医闹”事件只会加重医息关系的紧张，最终受害的其实是就医的患者。而对于造成“医闹”事件最根本的原因，69.35％的人认为是由于“医疗纠纷处理上的法律不健全”。
法律界专家认为，目前医疗纠纷处理不透明，医患之间知情权的不对等造成患者对医生缺乏信任度，致使部分患者在面对医疗事故时，转向非理性的“医闹”。但医院和医生同样也是受害者，因为在目前，即使做了医疗事故鉴定，对簿法庭时，也只是法庭断案的证据之一，法庭可以采信，也可以拒绝。退一步说。即使不是医疗事故，还有一个“无过错赔偿原则”。这往往会让医生和医院在面对“医闹”时，处于弱者地位，王世立的压力和痛苦，就这样成为无法解决又无法承受之痛。
这些议论王世立再也听不到了，他自我了结生命的无奈，已经成为一块化不开的冰疙瘩，重重地砸在他的亲人、医院和医疗人员心上。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外科医生告诉记者，几天后他要给一个患有结肠癌的老太太做肠梗阻手术，安全自保的方法是做简单的造瘘术，但病灶去不掉，病人活不了多久，可这么大岁数做根治术风险太大，有可能死亡。“我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一旦出现并发症病人要是不理解的话。过年我就不可能安生了。而不做根治吧，老太太一辈子不易，老了，现在条件好了，该享受了，却活不了多少日子。王主任的教训让我们心惊胆颤，我该怎么办啊?”这位一贯秉承着救死扶伤原则的医生，在“医闹”的阴云面前，重复着王世立的痛苦，不知所措。
中国医师协会推出的《医患关系调研报告》显示：将近3／4的医师认为自己的合法权益不能得到保护，认为当前医师执业环境较差和极为恶劣的达60％之多。每家医院平均每年发生医疗纠纷66起，发生患者打砸医院事件5起以上，打伤医师5人；北京医师协会对北京市71家二级以上医院的统计表明：近3年共发生殴打医务人员事件502起，致伤、致残90人。
一个网友对王世立自缢事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医闹”逼死了王医生，也毁坏了白衣天使和病人之间的真诚和互相信任!
(谢绝转载、上网及摘编)
(责编：吴为)
全力抢救6天后，医院宣布了王世立死亡的消息，同时也对他的自杀给出说法：是现今医院屡见不鲜的“医闹”事件，摧毁了王世立的神经，让他走上绝路。
一位脆弱的医生以一种极端的方式为医患关系——这个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话题，敲响了警钟!
飘雨冬日
河南省南阳第一医院的走廊上，王世立的照片还在墙上挂着，照片中的他微笑着，嘴角微微上翘，棱角分明的脸上，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面前走过的每一个人。
王世立，1965年出生于南阳市卧龙区潦河镇吴集村，是姐弟5人中唯一的儿子。村北10多里就是有名的卧龙岗，传说是三国卧龙诸葛亮躬耕南阳的地方。十里八乡民风淳朴。父亲是位教师，粗通文墨，对王世立姐弟家教甚严，他希望儿子如不能安邦治国，就悬壶济世。1985年，高中毕业的王世立如父所愿，考入河南新乡医学院。1989年，王世立本科毕业后分配到南阳市第一人民医院普外科，从事外科临床研究及教学工作。
1993年，王世立经人介绍与在南阳某街道办事处工作的刘莉莉结婚，两年后有了儿子王小立。成婚后。王世立就将因意外受伤、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接到家中侍奉。王世立70多岁的老母亲在20多年前就瘫痪在床，拉屎拉尿都得有人伺候。王世立的妻子刘莉莉毫无怨言地承担了这一切，家里的事从来不劳烦丈夫动手。她的理由只有一个：“他的手要拿手术刀给病人动手术，一个失准就是人命关天的事。”
也正是有了妻子在背后的默默支持，王世立带着济世救民的理想，终日在医院操劳，工作上成绩斐然：在38岁时，他已经荣升为主任医师，相当副教授。院方在介绍他的简历上写着：“有深厚的理论知识及丰富的临床经验，在纤维胆道镜取石、胃肠内及胃肠外营养方面颇有造诣。”
事业有成，妻子温柔贤惠，儿子聪明伶俐，生活对于王世立而言就像是一幅柔和而温馨的画卷。这幅画卷随着岁月缓缓展开，直到悲剧猝不及防地发生——
2007年12月7日，一场冬雨寒飕飕落下。打湿了古城南阳。这天上午10时，王世立与科室主任王建伟一起，对一名老年贲门癌患者进行手术。直到下午3时，王世立才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地走出了手术室。见状，王建伟给王世立点上一根烟。发现他的手指有点抖时，他笑道：“都干了十多年医生了，咋还这么紧张啊?”王世立笑了笑。之后。两人相约一起到门口的小饭店吃饭。
吃完饭，王世立站起来告辞。他裹紧了大衣，佝偻着身子拦了辆出租车。看王世立有些沉闷的样子。王建伟大喊着问了一句：“你没事吧?”王世立头也没回。只背对着共事十多年的同事挥了挥手。然后钻进了出租车。王建伟心里不禁微微涌起一些感慨：像他们这样当医生真是太辛苦了——此时，距离王世立到医院值夜班还有3个多小时。
傍晚6点钟的时候，已经回到家里休息的王建伟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王世立在家自缢了，让他火速赶到医院抢救。王建伟笑着骂了一句：开什么玩笑呢7但马上，他意识到出事了，因为对方的语气是那样紧迫。王建伟只感觉仿佛一颗炸弹在身边炸响。脑袋一片空白。他火速冲出了家门。
当王建伟赶到医院时。急诊室的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圈人，急救室的房门上不知何时已被人用猩红的笔迹写了“谢绝探视”几个大字。两位护士表情凝重，拿着工具，在雪白的走廊里匆匆而过。她们简单告诉门口的同事：因缺氧时间过长，王世立的瞳孔已经散开，正在紧急抢救。
近10位各科室的主治医生像王建伟一样又重新赶回了医院，大家在门口茫然又愕然，沉重的压抑感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着。身为医生的他们心里很清楚：瞳孔散开，基本就意味着生命在消失。
很快，这些医生一起与急救室的大夫对王世立进行会诊，越来越绝望的复苏手术被一遍遍地努力重复。所有人的心跟着一点点下沉，却没人有勇气说出那个字，更不忍看着这位医术高超的医生白天还在这里救治别人，现在却躺在同一个地方无可挽救地走向死亡。
医院院长铁青着脸回到办公室，拨通了省城郑州大医院的电话，要求紧急调集专家团，飞驰南阳救援。在焦急等待专家团到来的时候，王世立突然出现短暂而微弱的心跳和呼吸，尽管间隔很长时间，却让急救人员欣喜若狂。“这就说明他在挣扎，在跟我们一起努力。”带着压抑着的激动，这句话在医护人员当中迅速传开。
两个小时后，郑州的专家团到达南阳，集体会诊，但奇迹并没有出现。王世立的心跳和呼吸渐渐消失。但院方不愿放弃，急救仍然一天天在持续，门上“谢绝探视”的红字被描了两次。
12月13日下午13:40分，抢救6天后，医院放弃了无谓的努力，正式宣告王世立死亡。
宣告这个消息时，许多医生都忍不住抱头痛哭。他们心里太清楚是什么把王世立逼上绝路的：那是让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病人和家属无理的“医闹”。他们亲眼看着“医闹”事件一点点摧毁着王世立原本坚强的神经，促使这位以救治病人为己任的年轻医生最终选择了死亡，与他热爱而有些无奈的医学事业决裂……
王世立的悲剧很快在南阳传开，并通过网络在社会流传。这一事件昭示出的幕后，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心灵重荷
对于医生而言，“医闹”这个词并不陌生。
第一医院的胡院长解释说：“当患者对医生的治疗不满意时，有时会纠集一帮人来医院闹事，扯横幅、静坐、叫喊、打砸。而且，直接将闹事的矛头指向施治的医生个人。”
不幸的是，在王世立18年的从医生涯中。经历的“医闹”一共两次。前后纠缠了9年之久。这9年时间煎熬着热爱医学的王世立。
第一次“医闹”是因一起胃癌手术而引起，发生在1999年。那时候，王世立从医资历尚浅，手术是现在的普外科主任王建伟带他一起做的。在切除胃部2／3的病变部位后，患者在手术后三个月去世。悲伤的家属认定是医院的手术有问题，却又拒绝做医疗鉴定。逢年过节，家属们就包车从百里之外赶到医院。又是放鞭炮，又是烧纸，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为死者祭奠。并指名道姓对王建伟和王世立进行辱骂和诅咒。院方报过警。但警察并不能对他们强制处罚。只能劝解。但劝解并不能解决问题，下一个节假日。家属又来医院，还是一堆人。还是鞭炮和纸钱，而这种非正常情形竟持续了5年时间。
“每逢这时候，医院里就烟雾缭绕，像座寺庙。”王建伟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依旧只能苦笑。
最后，为了维护正常的医疗秩序，医院主动出2万元，息事宁人。在那次事件中，作为主刀医师的王建伟承担了大部分的压力，但这次“医闹”事件却对王世立 打击不小。每次“医闹”来医院，他都脸色惨白，向同事们一遍遍感叹：“当医生真难呀。”
对王世立非常了解的王建伟说道：“这次漫长的医闹事件对王世立的从医理想是当头一棒，但他又放不下也离不开医生这个职业。慢慢的。王世立变得越来越沉默，神情越来越抑郁，走路也总是溜着墙根，别人跟他打招呼，他的反应就像受惊吓的兔子。”
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之下，2002年初的一天，王世立低着头去了药房，因长久失眠要求医生给他一些安眠药。药房的药剂师张医生对此见怪不怪，因为“在这所医院，85％的人在值班时都要服用安定”。但在拿了一瓶给王世立后，张医生又叮嘱王世立：能不吃就别吃。也许有了药物的帮助，在此后不久，王世立的精神状态就慢慢好转了。
可时间的车轮没有走多远，2003年年初，王世立遭遇了第二次“医闹”事件。
这一次，是因为王世立收治了南阳市桐柏县一个农村患者，按医院的各种仪器检查显示：患者为胰腺肿瘤。在与其他医生会诊后，王世立决定对其进行胰腺手术。
但在为患者打开腹腔后，王世立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胰腺肿瘤，反而发现患者肝硬化和脾肿大。这就是说，胰腺肿瘤只是假象，病人的真正病因是后面两个。当即，王世立跟其他医生商议：既然患者腹腔已经打开，而且肿大的脾脏不及时切除的话，日后必然造成脾亢，仍然需要手术切除，不如趁这次机会将它切除。这样既减少了患者再一次手术的痛苦，也可以为他们节省一笔费用。医生们同意之后，王世立又很认真地向患者家属说明情况，并征得他们同意后，为患者切除了脾脏。随后不久，患者康复出院。
对于这次手术处理，王建伟主任认为处理得非常到位，并无不妥。“脾脏肿大给医生造成了假性肿瘤印象，这在临床上很常见。”但患者却充满了疑惑，加之对医生本能的不信任，他们甚至认定这里面有问题。
手术两年后的2005年年初，息者的肿瘤复发，家属认定王世立对患者病情的变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天，七八位家属推开了王世立的办公室，要求赔钱。他们的理由是：“我们是来切除胰腺肿瘤的，你怎么把脾脏给摘除了?”王世立赶紧翻出当年病例，耐心地解释，并强调当时切除病变的脾脏也经过了家属同意，没有过错；如果家属有异议，可以做医疗事故责任鉴定。
可他话没说完，其中一名家属就将一口浓痰吐在了王世立脸上：“你们医生就是会强辞夺理。不给钱。你就等着瞧!”
第二天，几十个来历不明的人乘坐10辆拖拉机。一拥而上，把医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堵了几天后，家属们见医院没有反应，这帮人就冲进医院，见到穿白大褂的人就打，一名隔壁的医生见势不对刚关上门，被“医闹”们一脚踹开，围上去拳打脚踢，还厉声质问：“你为什么关门?”
每次到这个时候，王世立就躲在办公室，手一个劲地颤抖，连病历也写不成了。等外面的人闹够了暂时撤退，他就挨个给科室的同事们赔礼道歉，抑郁地说道：“是我对不起大家，都是我的错给大家惹麻烦了。”
但患者家属的闹事并没有结束。两周后，“医闹”再次上门，他们不仅扯起了写有侮辱性字眼的条幅。还架起了高音喇叭喊话；不仅殴打医生，还对一些伸手够得着的医疗设备进行打砸。尽管医院及时报警，可只要民警一到场，“医闹”们就变打砸为静坐。多次出警处理此事的南阳市新华派出所民警也很无奈。
“医闹”把王世立推到了风口浪尖。家属每闹一次，王世立就痛苦一次。但自认为无过错的他咬牙坚持着，盼望着对方能够知难而退。转而走正常的医疗事故鉴定程序。
但事情并不这么简单，王世立很快知道，闹事的人当中不光是患者的家属，还有专业的“医闹”。他们常年在各个医院门口晃悠。遇到想找医院麻烦的人就一拥而上，视患者的家庭情况，当场侃价，帮忙患者造势。这些专业“医闹”每天薪酬30元、50元不等。从不善罢甘休。得知这些情况后，医院很快成立了警卫室，并聘请了保安，但无济于事，对方依旧耀武扬威地前来滋事、辱骂。
在这场跟“医闹”较量的过程中，王世立越来越绝望。他找到他的领导和好友王建伟，双手揪着头发急得打转转，眼睛直愣愣的，连声问他该怎么办。可王建伟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好劝王世立回家休息几天。
但王世立还是不能放松。妻子刘莉莉发现，丈夫的情绪经常喜怒无常，像玻璃纸一样脆。只要不值夜班，晚上他就会把很多做手术的影碟拿出来。反复在VCD上播放着看。血淋淋的画面在屏幕上闪烁，幽幽的光照在王世立拧紧的眉头上。刘莉莉有点害怕，就劝他想开些，丈夫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和叹息。
王世立的二姐王世芳也感觉到了弟弟的变化。王世立有时候会在半夜给她打电话，带着哭腔说：“姐，我很累，我累得快受不了了。”王世芳就责怪弟弟：“你就不能请假歇歇?”王世立长叹一声说：“不行呀，那么多病人不能不管啊。”
2007年6月，实在不堪“医闹”骚扰的王世立终于顶不住了。他对院方说：“医院没办法；公安管不了；不做医疗事故鉴定，卫生局也管不了。我光会治病，我能有啥办法!”之后不久。王世立选择了妥协，跟患者家属达成协议，一次性赔偿3万元。虽然医院替他出了钱，赔偿过后，王世立生活貌似恢复了正常，可在平静的背后，他的生活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压抑而绝望的心情一直缠绕着他脆弱的心。
同事们发现：王世立对工作的勤恳越来越有些神经质，即使普通的手术，他都要彻夜看手术光碟。查找相关资料。而患者做完手术康复期间，他更是半步不离地连续几天守在病房观察。同时，护士们发现：他进入病房都有点战战兢兢，仿佛时刻担心着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对于王世立的变化，医院的同事们也都看在眼里。2007年9月，王建伟以派他外出交流为名，让他到海南开会——明里是开会，暗地里是想让他散心放松。从海南回来之初，王世立的精神状态有了极大的好转，脸上时不时还有些笑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几乎每天不间断地坐诊、查房、手术，他脸上的愁云又浮现出来……
在沉重而繁琐的医务工作当中，王世立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悲剧终于在不经意间突然到来——
“医闹”为患
回忆起王世立自缢之时的情景，妻子刘莉莉像祥林嫂一样，见人就喃喃自语：他是被工作上的事儿逼死的——
2007年12月7日傍晚，雨还在天地间挥洒，刘莉莉下班就赶回到家里，发现王世立正在卧室坐着。听到她进门，王世立对她说了一句：“晚上7点还得去上夜班。”刘莉莉看了一眼挂钟：17点20分，就赶紧炒菜做饭。
王世立瘫痪的老母亲在床上坐着，没有开灯，黑暗一点点从窗外浸透，带着冬雨的寒湿。她觉得冷，而且冷得心里发沉，就叫王世立过来说话。王世立停在母亲房间的门口，却没有进去。他很疲惫地对母亲说了句：“我可累可累了，想好好休息了。”然后转头离开。老人觉得儿子“好好休息”几个字发音很重，有点 怪异，但没在意，寂寞地躺倒睡下。很快，厨房里传出滋滋啦啦的炒菜声，一会儿工夫，饭菜的香味就弥漫在简陋的屋子里。
大约半个小时，刘莉莉看饭快弄好了，就去叫丈夫吃饭。推开卧室门，她发现丈夫正在门框上吊着，一根绳子紧紧勒住了他的喉咙……
事后，在王世立的房间里。她没有找到只言片语的遗言。事发当天，南阳当地媒体得到消息，对王世立的自杀事件进行了报道，矛头直指让他变得异常脆弱的“医闹”。
2007年12月14日，在王世立被宣布死亡后。他的灵堂很快在医院旁边搭起来，几十个花圈靠墙摆放。王世立那张贴在医生简介栏中的标准照片被放大，移到这里，还是那张微笑的脸，看着来吊唁的人。
王世立的儿子王小立头缠白纱，木然地跪在父亲的遗像前。在他眼里，王世立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甚至抱怨：“爸爸从来没有接送过我上下学，也从来没有开过家长会。”但很快，他又停下来，把帅气而苍白的脸埋在高高竖起的衣领里小声嘟囔，但随即又惶恐地抬眼，仓惶四顾：“可我现在连这样的爸爸都没有了，今后该咋办啊!”
妻子刘莉莉则把愁苦都藏在厚厚的眼镜片后，拧紧了眉头，见人就伸出双手在眼前比划。眼巴巴地盯着对方说：“你们看看我的手，看看，为了支持他工作，全部家务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她的手哆嗦着，掌上有层老茧，手背发黑，皲裂纵横。十几年来，风里雨里，这双有些干枯的手曾经紧紧抓着夫妻两人的幸福，现在却空落落什么也抓不住了，她神经质一样向每个来吊唁的人展示，仿佛上面有着丈夫所有的生命印记。
王世立瘫痪多年的母亲病情加重，老父带着老伴躲进了女儿家。
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医院同行，都来吊唁。南阳市十几家医院都送来了挽联——他们也都深受“医闹”之害。每个医院每年都会有被“医闹”纠缠得痛苦不堪的经历。很多王世立治疗过的患者也赶来灵堂。默默地鞠个躬，烧几张纸钱。他们不明白，对待病人如亲人一样的一个好医生，怎么会死在病人的压力之下。
南阳第一医院的同仁在追悼会上打出了横幅：“请尊重医生”。他们在回忆王世立的经历后，沉痛地说道：“他去了，这是家庭的悲哀。医院的悲哀，更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王世立的事件也引起了众多媒体的关注。“医闹逼死医生”的消息经河南省的几家媒体披露后，迅速被新华网、新浪网、搜狐网刊登，“医闹”和“医息纠纷”再度成为人们关注的关键词。在搜狐网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中，62.17％的人认为，越来越多的“医闹”事件只会加重医息关系的紧张，最终受害的其实是就医的患者。而对于造成“医闹”事件最根本的原因，69.35％的人认为是由于“医疗纠纷处理上的法律不健全”。
法律界专家认为，目前医疗纠纷处理不透明，医患之间知情权的不对等造成患者对医生缺乏信任度，致使部分患者在面对医疗事故时，转向非理性的“医闹”。但医院和医生同样也是受害者，因为在目前，即使做了医疗事故鉴定，对簿法庭时，也只是法庭断案的证据之一，法庭可以采信，也可以拒绝。退一步说。即使不是医疗事故，还有一个“无过错赔偿原则”。这往往会让医生和医院在面对“医闹”时，处于弱者地位，王世立的压力和痛苦，就这样成为无法解决又无法承受之痛。
这些议论王世立再也听不到了，他自我了结生命的无奈，已经成为一块化不开的冰疙瘩，重重地砸在他的亲人、医院和医疗人员心上。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外科医生告诉记者，几天后他要给一个患有结肠癌的老太太做肠梗阻手术，安全自保的方法是做简单的造瘘术，但病灶去不掉，病人活不了多久，可这么大岁数做根治术风险太大，有可能死亡。“我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一旦出现并发症病人要是不理解的话。过年我就不可能安生了。而不做根治吧，老太太一辈子不易，老了，现在条件好了，该享受了，却活不了多少日子。王主任的教训让我们心惊胆颤，我该怎么办啊?”这位一贯秉承着救死扶伤原则的医生，在“医闹”的阴云面前，重复着王世立的痛苦，不知所措。
中国医师协会推出的《医患关系调研报告》显示：将近3／4的医师认为自己的合法权益不能得到保护，认为当前医师执业环境较差和极为恶劣的达60％之多。每家医院平均每年发生医疗纠纷66起，发生患者打砸医院事件5起以上，打伤医师5人；北京医师协会对北京市71家二级以上医院的统计表明：近3年共发生殴打医务人员事件502起，致伤、致残90人。
一个网友对王世立自缢事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医闹”逼死了王医生，也毁坏了白衣天使和病人之间的真诚和互相信任!
(谢绝转载、上网及摘编)
(责编：吴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