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80年代，苏格兰艺术家玛格丽特·吉利斯去世前不久，作家弗雷德里克·乔治·基顿找到了她，想知道吉利斯早期所画的一幅肖像发生了什么。
　　当时基顿正在撰写查尔斯·狄更斯的传记，他知道吉利斯在1843年为狄更斯画了幅画，但是现在那幅画在哪里？吉利斯回答说她不知道，“看不到了”。这一回答也可以她自己——像许多女性艺术家一样，未来注定会不被人“看见”的玛格丽特·吉利斯。
　　吉利丝1803年出生于伦敦，在5个孩子中排行老四。她的母亲在8岁时去世，父亲将她和姐姐玛丽送往家乡苏格兰，在那里与叔叔婶婶一起住在爱丁堡。他们的叔叔亚当·吉利斯，即吉利斯勋爵是位法官，他付钱给她们接受教育。
　　玛格丽特的艺术天赋得到认可，在19世纪20年代，苏格兰微型画画家弗雷德里克·克鲁伊克申克收她为徒。在职业生涯后期，她开始尝试使用大幅面绘画，并在19世纪50年代初与阿里和亨利·舍费尔兄弟一起在巴黎待过。这些出生于荷兰的艺术家经营着巴黎最时尚的艺术工作室之一，而他们的邻居是作家乔治·桑（原名阿曼蒂娜·露西·奥萝尔·杜班），她与玛格丽特·吉利斯一样，过着非常普通的生活。
　　在19世纪20年代初，吉利斯遇到了已婚但与妻子分居的托马斯·索思伍德·史密斯博士。决心自己赚钱并在事业上有一番成就的吉利斯是女性选举权的早期支持者。她没有结婚的愿望，也不想失去作为独立女性所拥有的少数权利。因此，当她爱上索思伍德·史密斯的时候，她很高兴与他在一起生活而不结婚。
　　索思伍德·史密斯和吉利斯都渴望社會变革。他们是穷人权利的捍卫者，并积极致力于减轻他们的痛苦。比吉利斯大15岁的索思伍德·史密斯在贫困法律委员会工作，为政府撰写有关卫生和贫困的报告，并结识志同道合的人共同为之努力。其中之一就是查尔斯·狄更斯，吉利斯可能正是通过这层关系才在1843年秋天为狄更斯画了肖像。这时狄更斯正在撰写他最著名的作品《圣诞颂歌》。
　　这是5本圣诞故事中的第一部，源自狄更斯对消除儿童贫困的渴望。通过与索思伍德·史密斯的合作，狄更斯被要求撰写一份小册子，为穷苦儿童呼吁。狄更斯很快将这个想法变成了《圣诞颂歌》，强调了富人帮助穷人的必要性。他还聚焦于两个绝望儿童角色，无知与贪婪，他们与圣诞礼物的幽灵一起出现。狄更斯在短短6个星期内就写下了这本书，在此期间他与吉利斯会面了六七次。从吉利斯所画的微型肖像中，观赏者们可以想象到她们经历了激动人心的对话。当时，吉利斯为一份介绍在矿上工作的妇女和儿童的报告画了插图，如果人们知道一位女性目睹了如此可怕的景象，会感到非常震惊。她必须对此保密，尽管她的朋友（包括狄更斯）很可能知道这件事。在《圣诞颂歌》中，斯克罗吉被带到康沃尔去看矿工，这是受吉利斯的启发的吗？
　　在狄更斯被画时，他正陷入财务和情绪低落的困境。他为自己的游记《美国笔记》不受欢迎而感到悲伤，而对刚出版的小说《马丁·丘兹尔维特》反应平淡也令他感到难过。狄更斯的出版商对他失去了信心。他一直在努力使他们对圣诞节故事的创意感兴趣，而他们只同意在他支付大量费用的情况下才同意出版。当吉利斯画这幅肖像时，狄更斯不知道《圣诞颂歌》会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也不知道他的生活将永远改变。当他坐着的时候，他是一个压力重重的年轻父亲，被自己贫穷的童年困扰，并因无法养育自己的家庭而感到恐惧。
　　这幅肖像画是为一本名为《时代的新精神》的书而绘制的，该书是由一群匿名作家所撰写，其中一位是吉利斯的姐姐玛丽。该书希望激发读者面对生活采取积极的行动。

女性先锋

　　查尔斯·狄更斯的肖像也在1844年的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展出。诗人伊丽莎白·巴雷特·布朗宁写道，他的肖像“尽管有鹰一样的眼睛，但他身上有人类的尘土”。尽管皇家艺术学院当时不接受女性会员，但1844年的展览目录证明了当年有几位女性艺术家参展。展览目录中所有的女性艺术家都寂寂无名，而当中许多男性艺术家却有着鼎鼎大名，包括J. M. W. Turner，Edwin Landseer，Abraham Solomon，Daniel Maclise和William Etty。在展出的1410件作品中，有4幅是玛格丽特·吉利斯创作的。

　　那次展览是最后一次在公众场合看到吉利斯的狄更斯肖像，后人知道这幅画的存在只是因为有这幅画的雕刻。几十年来，吉利斯为这位英俊迷人的年轻作家所作的画作与他著名的大胡子肖像很不同，后来被艺术史学家和狄更斯研究者誉为“消失的肖像”。消失了，一般就被认为是被毁灭了。
　　这幅画之后的命运仍笼罩在神秘之中。众所周知，它最后出现在了南非。2018年，伦敦的菲利普莫尔画廊收到一封电子邮件，询问关于一幅微型画的建议，这幅画布满了灰尘和污垢，几乎看不到图像。收藏家在一个“垃圾箱”中买了到它，他当时为这一箱东西付了相当于27英镑的费用。
　　关于消失的肖像如何在出现在非洲。一种猜测是与乔治·亨利·刘易斯的联系。乔治·亨利·刘易斯是著名的作家乔治·艾略特（玛丽·安·埃文斯）的情人。当刘易斯遇见艾略特时，他已婚并且有孩子（他的妻子正在与桑顿·利·亨特恋爱）。1865年，刘易斯的长子查尔斯与玛格丽特·吉利斯和托马斯·索思伍德·史密斯的养女格特鲁德·希尔结了婚。
　　查尔斯·刘易斯的兄弟赫伯特和桑顿都移居到了南非，定居在当时被称为纳塔尔的地方。也许，其中一个兄弟带走了这幅画，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未知解释，说明这幅美丽的微型画最终被带到了离玛格丽特·吉利斯居住地很远的地方。

新家

　　该副画像现已经回到了伦敦。它于2019年10月在新家查尔斯·狄更斯博物馆揭幕。它在狄更斯的书桌上，让人想起这个年轻的理想主义者——他非常希望让世界成为一个更友爱的地方。
　　1861年，当玛格丽特·吉利斯的情人在意大利去世后，她与姐姐玛丽在伦敦定居，并1887年去世，即84岁生日之前的1个月。随着消失的狄更斯肖像被发现，玛格丽特·吉利斯的名字虽然慢慢为公众所知。她的讣告中写道，她是一位艺术界的伟大女性，称她是女性艺术家的“先驱”，为之后的女性姐妹铺平了道路，但对她的私人生活并未提及。
　　尽管她自己对这一讣告感到满意，但讣告作者可能对她的真实生活一无所知，她爬过令人窒息的、炎热的采矿隧道，画出了妇女和童工们令人心碎的画面，她们在工作时要被迫脱光衣服，以避免中暑死亡。吉利斯的遗产仍然保留在她的作品中，她的画作和狄更斯的作品一样令人震惊和心碎——只是今天很少被人提及。
　　露辛达·霍克斯利是《狄更斯的艺术女儿凯蒂》的作者。（摘自英国广播新闻网）（编辑/费勒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