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女英国成长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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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铭劼:华中师范大学新闻系毕业,2009年前往英国布里斯托尔大学就读国际关系专业,投身“中西政治”斗争中,终日在论文和研讨会的苦海挣扎,如今毕业在即,故将硕士期间的生活琐碎,向大家娓娓道来。
  
  2009年9月,我落地伦敦西斯罗机场,伴随着与国内7个小时的时差,在英国的“红砖名校”布里斯托尔大学开始了我的异国求学之旅。英国的学业课程并不比想象中轻松,最初的3个月,我需要靠借雅思考试残留下来的一点听力与金发碧眼的人们打交道,如何去图书馆借书,如何去参加讲座,如何去学校的求职中心打听兼职机会,是我刚到英国的生活主题。因为读的是国际关系硕士课程,所以我总是能够获得许多去慈善机构帮忙的机会。但我真正寻求的,是一份能付给我薪水以维系留学生活的工作。
  几乎所有留学生的打工都是从端盘子开始的,我也不例外。3个月后,我得到了在英国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中餐馆打工。餐厅老板是香港人,1997年移民潮的时候来的英国,因为他不会讲普通话,我也听不懂粤语,所以双方只能用英语交流。餐馆生意红火的程度超乎我的想象,虽然老板怜惜我是女生不让我去厨房洗碗,但是交给我的任务也并不轻松——前台接电话。要知道,我当时的英语程度还不足以应付语调怪异的各国英语。因为毫无打工经验,我常常记错客人的点单,给外卖师傅带来很多麻烦。但是老板念及我的处境,并没有辞退我,而是给我时间,让我慢慢适应工作。一天工作结束后,我还要帮着收拾打烊后的餐厅厨房。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地方,残羹冷炙堆积成山的餐具,洗水池附近散发出的奇怪味道。在国内,我是很少进厨房的人,因为是独生子女的关系,我的生活除了读书,就是拿着父母的钱和同学出去腐败K歌,大餐一顿。而劳动阶层的辛苦,别说体会了,我连看都没看见过。直到我站在英国某中餐馆的厨房后巷,看着阴暗狭长的走道,我才理解电视上演的不是骗人的。
  一个月后,我拿到了我人生以来第一次的薪水,200磅。我想,只要老板不炒掉我,我就继续在这里磨炼半年,至少我的生活费有了着落,因为餐馆包饭,所以我打工领到的薪水除掉往返的交通费用,还够我每周逛两次超市。后来,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因为打工地方离家很远,我一周花在交通上的时间都要超过20小时,课业的压力一并袭来,我唯有在期末考试之前的2个月,向老板辞了职。
  直到现在,我都很感谢当时香港老板提供给我的机会,是他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期给了我信心,让我知道自己并不是除了死读书外一无是处。
  
  寒假开始后,我在麦当劳的网站投了简历,很快我就接到了麦当劳经理的电话,说提供给我一个面试机会,我收拾好自己精神饱满地去了,经理看了我的简历表示很满意,除了说我的学历很吸引外,我的亚洲脸也让他感到很新鲜,用他的话说,如果我成功被录用,那么我将是他们那里第一个中国员工,而在前期培训期间,我也能够按照普通员工一样,得到每小时7磅的报酬,于是我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
  虽说我的英语已经不像半年前那么捉襟见肘,但是面对高 效快捷的麦当劳文化,我还是无法应付在前台当收银员的工作。于是我被分配进了厨房组。对我而言,不管是在中餐馆端盘子,还是如今在麦当劳做汉堡,都不过是一份维持我生活的体力活。
  我没有进过国内麦当劳的厨房,但是英国麦当劳的厨房,非常有趣。这里有很多母语不是英语的波兰人,我刚进厨房那阵子,遇到了不少好心人,Ariels就是其中一个。他是典型的波兰人,碧眼深邃,银发鹰钩鼻,因为年纪不满18岁,所以他拿的薪水比我们其他人略低。他每次看着我拿着硕大的薯条箱,艰难地投入搅拌机时,就会走过来帮我。我向他道谢时,他总害羞地笑一下,然后立刻走开去忙着煎肉了。当两个人的班次差不多时,我跟他在休息室可以聊上一会,对他的了解也更多了。
  Ariels的姐姐是麦当劳的人事经理,因为波兰人不用签证,所以他利用暑期的空当来英国打工挣钱,好凑齐来年回波兰读书的学费。而他是麦当劳里每周工作时间最长的人,我因为签证限制每周不能超过20小时,而他每周的工作时间直逼经理,约为50小时。这个每天都在打烊后下班的人在英国的假期生活,除了睡觉就是打工。我问他是否喜欢这份工作?他连连摇头,咬着牙说了一句:“I hate it!”可是他必须坚持,否则他就无法去上学了。听完他的故事,我常想,自己18岁的时候还在想着如何编借口好让父母出资让我和同学去旅游呢。
  每天打工回家,我都会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干,短短的3个月,我就瘦了10斤。但是当我看着账户中日渐丰厚的余额,我突然觉得一切的辛苦都是有意义的。而那个时候,我特别理解Ariels的心情,用金钱的方式被肯定,或许是我们这个年纪最需要的方式吧。不过麦当劳工作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我需要找一份更有挑战的兼职。
  
  也许是上天眷顾,下学期刚开始,导师告诉我,他可以提供给我一个去Grammar中学一年级当数学助教的机会,每周一次,时薪是20磅。面对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我非常开心,丝毫没有意识到,其实它是个“陷阱”。
  刚进教室的第一天,孩子们似乎对于我的到来感到惊奇,对于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中学,我应该是为数不多投身进来的亚洲人吧。助教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帮老师批改作业和联络孩子们的社会活动。起初,孩子们好像并不喜欢我,我犹记得那时批改学生作业时,一个叫Peter的孩子还在作业本上画了一幅我的头像,旁边写着“I hate you, Chinese face!”我心中憋屈,但没有发作。我知道,孩子没有错,他受到媒体的影响和家庭的教育,让他产生了这样的价值观。
  直到有一天,我在学校的处境才发生逆转。学校组织了春游活动去爬山,我负责走在班级队伍的最后面。突然人群中传来惊呼声:Miss Cheng, Alice has fallen down! 我立刻冲上前去,发现Alice不慎摔倒,被挂在山坡旁的树枝上,班导师Sandy惊恐地连忙拿起手机拨打求救电话,我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倒,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发现挂住Alice的树枝出现断裂,如果不赶快救她上来,她很可能会摔到山坡下。我二话没说,脱掉外套,匍匐在地上,慢慢朝着陡坡爬去,伸出手来,对着Alice说:“Give me your hand!” 被吓坏了的Alice停止哭泣,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来。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终于,我抓住了她的手,一把扯了过来。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臂力,就在我抓住Alice的那一刻,树枝断了,有惊无险的几十秒,就那么被我化险为夷了。
  接下来,我的助教工作进展顺利了很多,孩子们都把我当成女超人来崇拜,甚至还流传我会中国功夫。不知不觉又过去了3个月,眼看着圣诞节就要来了。一日,我经过教务处,听见办公室内传来争执的声音,我停住脚步。
  原来是Sandy正在和校长讨论我的去留问题。Sandy向校长反映说我的教学态度很认真,孩子们也很喜欢我,希望校长能够给我一个留校任教的机会。但校长认为我的国籍是最大问题,我明白我要和我这份热爱的工作说再见了,也是时候和那群与我朝夕相对的孩子们话别了。Sandy老师在学期结束的时候,交给我一个丰厚的信封,并开心地告诉我:孩子们希望我将来有空能够回学校来看他们。
  英国1年的学习生活因为有了不断打工的丰富经历而变得精彩了许多。这个老牌资本主义的国家总是让我感到,年轻的我似乎什么资本都没有,而工作对我来说也充满着压力和无奈。但这一年的成长,又比起我在国内4年本科的时候还要多。交完毕业论文,我决心搬到伦敦去,开始正式的英国求职之旅。
  编辑|德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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