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跟班叫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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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岁那年,我是我家附近远近几条胡同出了名的“孩子王”,天生一副威武凶悍的样子,哪家孩子见了我都免不了脖子变短,甚至倒退三步。
  有一天,夕阳西下时,好不容易遣散了所有的跟班后,我螃蟹一样横着膀子走在回家路上。半路上看见一个胖小子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我蹲下来问他:“胖弟弟,你不回家吗?”他吭哧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丢了,表姐。”
  我皱眉说:“我不是表姐,我是大哥哥。你没丢,好好地站在这儿呢。你几岁了?”
  “五岁。”
  “你叫啥名字?”
  “小五。”
  “哥哥抱抱,你这有多重啊?”
  “五公斤。”
  “胡说,你光一只巴掌就那么重!”
  我怀疑他在撒谎,因为他每回答一次,都会配上一个动作:伸出四个手指。
  这个小胖墩儿可把我难住了,我只好牵着他的手回家,打算到家后向邻居打听打听。没想到一到家门口时,他就甩开我的手说:“我到家了。”然后伸出手指往左边开始数。
  一,二,三,四,五。数到第五家,然后晃进去了。
  从那时起,我身边就多了个叫小五的胖子。他因为多年在外工作的父母失业了,跟着父母一起空降到我家所在的胡同里。
  小五是个倔强得匪夷所思的人,我们每次喝完矿泉水,都会把瓶子当球踢,一大帮喽啰簇拥着我,在马路上踢得鸡飞狗跳,只有小五从不出腿,努力跟在后面。等大家玩得差不多了,小五就吭哧吭哧地问:“小天哥,还踢不?”我大手一挥:“不踢了。”然后他“嘭嘭嘭”地跑过去,把矿泉水瓶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在他收拾残局时,我们一干人看着他,神色各异。等小五慢慢走向我时,旁边一干人看着我,神色各异。我暗示了他无数次:众怒难犯!可小五还是一如既往地给大家难看。
  你给我难看,我就要给你好看,这是我当“孩子王”的原则。有一天他又扔完瓶子奔向我,在大家崩溃之前,我拍了小五一下:“你这胖子还真犟,下次大伙争取把瓶子踢进垃圾桶,免得每次都把当好孩子的机会留给小五,我看着别扭。”一群跟班立马三呼“小天哥万岁”。
  在我十五岁之前,都是我罩着他。胖子小五,听起来很好欺负。但若说是王啸天身边的胖子小五,那就不好惹了。
  可在十五岁那年,一切都变了。好像一夜之间,小五从横向发胖转为纵向拉长,长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跟漫画书里的帅哥简直就是双胞胎。而我,还是那个满脸横肉的悍匪形象。因为过度“活泼”,家长跟老师都舍不得让我过早地升级,挽留到最后,我居然神奇地跟小五同一班。
  虽然小五依然对我言听计从,可是两人往那一站,小五比我高半个头。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成保镖了。听听,小五又在感激我了:“小天哥,多亏有你陪着我,那些花痴女生才不敢太靠近。”我听了愁肠百结,表面还得摆出一副“一切有大哥在”的老大形象。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悲催”地发现小五出事了——他看上了一个极品女生。你就是给我显微镜,我也看不出那女生有什么好:打起排球来气壮山河,打起羽毛球来面目狰狞,听说成绩还算冒尖,可一见到小五就笑得那么羞涩,那么做作,连站在他旁边的我都有点反胃。
  有一天,烈日当空,热得我快中暑了。小五还毫不知趣地问我:“小天哥,你看那女生是不是多才多艺……动静皆宜?”
  既然小五这么喜欢她,站在大哥的立场上,我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对对对,真是上得了琴房下得了操场,吃得开学堂镇得住法场,可谓文武双全技压群芳啊!”
  小五听了兴奋得两眼直冒绿光:“小天哥,你也觉得她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女生?”
  百年难得一遇?小五居然对她用上了这种惊世骇俗的形容词。
  我的心都快碎了:振臂一呼就天下响应的大哥岁月早已渐渐远去,所有跟班都差不多散落四方,只有小五这个跟班自始至终追随左右。你才是我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兄弟啊!没想到为了这么一个极品女生,眼看就要离我而去了。
  我的笑容很牵强,假装洒脱地摆摆手对小五说:“去吧去吧,要是碰上哪个不长眼的情敌一定要跟小天哥讲,我好好谢谢他!”
  小五满脸不快地说:“你说什么?”
  我赶紧改口:“我是说我要好好说说他,不能横刀夺爱……唉!”
  没想到小五更加愤怒了:“小天哥,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想把她介绍给你认识,她想跟你做朋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吓得两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小五,你可别吓大哥啊!大哥是个粗人,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极品女生,大哥我高攀不上啊!”
  小五一脸认真地说:“我是说真的,我五岁那年,有天她特意走了几条胡同来到我家,拉着我偷偷跟了你很久,最后她指着你高大的背影,让我跟着你走,说你会带我回家的。她还一脸花痴地说:要是能跟你这种大侠做朋友,那该多好啊!要不是这么多年你一直说讨厌女生,我早就把我表姐介绍给你认识了。她可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啊!”
  艳阳下的我悲喜交加,五味杂陈,我扛了很久,终究没能“hold住”,我中暑了。迷迷糊糊中,我看见小五和她那个处心积虑的极品表姐一脸关切地靠近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原来我的好兄弟小五,你……你竟然是个潜伏多年的“间谍”。
  (编辑 文 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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