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同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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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寒冷的春节,淫雨霏霏,本是百无聊赖的。密友玲从老远打来电话,要我去参加大学同学的聚会。我着实兴奋了一阵子,恨不能立刻飞车前往。可思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终于改变了主意。
  大学毕业时,我非常认真地一字一笔抄录了台湾女作家於犁华的《友情》。闲暇时,我仍会从书柜的一角将它找来,声情并茂地朗诵其中的章节:“归来,重访旧友,大家都改了。当年的抱负仅存一袭遥远的梦衣,展开的翼翅上,攀牵着幼小的子女,欲飞不能,沉重地担负有生活的担子。当年,当我们正乘着青春的翅膀,回旋于大学的高空,俯视地面熙攘的人们,我们曾相视而笑,笑里含着多少骄傲!因为我们有一条与他们不同的路,路上只有玫瑰的花朵,绯色的蝴蝶与瑰丽的梦。而今,我们重逢,不是在带着芬芳气息的高空,也不是以玫瑰花瓣所铺的路。而是站在切切实实的地面,挤在庸庸碌碌的队里,做着平平凡凡的世人……”读着,心情总是如潮涌动。
  时间让人改变,生活也令人改变,可我对友情和关爱的渴望却永恒不变!我是泡在友情蜜罐里成长的人,知心知己无数。友情带给我的甜美和快乐象阳光般温暖,如花样芬芳,醇酒甘露般让我酣醉,而这份美好大多数由同窗学友馈赠。
  我曾经是同学聚会的积极分子,并总能在那激动人心的时刻,令自己风头尽显。可慢慢地,岁月的沧桑磨灭了我曾经的青春激情和幼稚的虚荣,对同学聚会有了某种抗拒。当然不是因为自己是公认的丑小鸭,也不是一事无成的失败者。大学毕业二十多年,青春的花颜残迹尚留在不算丑陋的脸上,工作辗转变换现在也还算得上体面,生活历经波折后终归平淡安稳,衣食住行虽不阔绰也还宽裕……只是我总喜欢幻想着每一个同窗仍然容颜依旧,不忍目睹几十人聚首一起,眼前汇成一片的两鬓斑白和满脸憔悴,令我不得不对流逝的时光倍感痛惜。
  也因为同学大聚会时尽显的人生百态,那各怀的心事、那种种得意与失落的情感反差,让我这个充满感性的小女子总如打翻五味瓶子,心里不知何味。在激动之余,时有不屑或隐忍的疼痛和难以割舍的哀伤。
  记得有一次聚会,一个事业有成的同窗也是聚会的组织者,高举着酒杯站在我的背后,满嘴奉承的恭维,摆出非要灌醉我方肯罢休的架势,我如石雕般坐着不动。我觉得悲哀,真诚是同学聚会的基础。同学的友谊最纯最真,就因为最不带有功利性。如果同学的交往一旦沾有了世俗的虚情假意,就失却了初衷的魅力。
  记得那么几次,有与当年至爱失之交臂的同窗,总是在同学聚会时,望着人事已非的眼前人,难以自控,让爱的潮水汹涌澎湃,以酒消愁,放歌解忧。那肝肠欲断的揪心之痛,让同学聚会成为了情感的缅怀会。不少昔日的恋人都无法成为现时的夫妻,遗憾和伤感在聚会中充盈着,弥漫在每一个血肉的躯体,让人暗自伤神甚至于掩袂低泣,我深深感到痛疼难忍。
  还记得在同学聚会上,我曾注意到有才貌事业平平者,他们带着一份真诚老远而来,却带着满怀的落泊怅然而归。在聚会上,有些趾高气扬者,出言不逊,无意中伤害了他们敏感的神经和脆弱的内心。于是,他们卑微地躲藏在无人在意的会场一角,黯然若失。于翌日的早晨,悄然地乘坐长途汽车不胜惆怅地离去。
  又听说有这样的同窗,同学聚会前一个多月,就频繁跑美容院,希望通过美容小姐温柔的手抚平眼角已隐约可见的鱼尾纹;不厌其烦地跑商场购衣裳,不惜成本地费心包装自己,以博取聚会时同学们那句:“呵,你依然年轻漂亮!”的惊艳赞美。我听后不由得又感到另一种的悲哀。
  而我最心仪的同学聚会,那是三五好友,于柔和的灯下把盏谈天。脱下了浮华,赤裸着朴素,说着柴米油盐、甜酸苦辣、悲欢离合、功败垂成。有那么一次三五学友的聚会,有那么一个同窗,她总是笑容可掬地端坐着,沉静地倾听着他人的话语,当问及她的生活现状时回答也只轻描淡写:“哦,过得挺好的!不过我还只是个临时工呢。”这情这景令我久久不能忘怀。她平静的语气和坦然的表情,如一泓清澈的溪流洗漱了我沾有虚荣尘埃的心间,让人对生活萌生随遇而安的感恩之心。
  对待同学朋友,我绝不矫情也非无情。我曾坐飞机到千里之外,给遭遇人生灾难的友人雪中送炭,也曾驱车数百里专程去探望投缘而不曾谋面的陌生笔友。“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大学毕业至今,我仍保留着一捆求学时友人寄予的书信,总会在某一个独处的夜晚,悄悄将它打开,遥遥想念数百千里的同窗知己。这些年,因互联网的出现,我与友人的交流已不再使用老土的书信,变换为电子邮件的形式紧密联系着,感觉到彼此的心总是近在咫尺,从未缺乏友情的滋养。太想念其中一个她时,会在某一个春暖花开或月儿初照的美好时刻,邀请前来相聚一起,惺惺相惜促膝而坐,于灯下月下对品香茗,说着爱怨情伤和不着边际的话题。
  人一生中与曾经的相知相识能于天涯海角中相逢相遇,不会常有。那风雨兼程一路走来的再度回首,让友情和关爱温暖着,让鼓励和祝福振奋着,是一种甜美和幸福。当某一天,我内心真正地成熟和强大起来,对种种的人和事都感波澜不惊,那时候的同学大聚会我一定又会欣然前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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