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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中世纪经院哲学的鼎盛和对思辨理性的推崇,欧洲思想家也开始激活另一种思路,其先驱者是德国哲学家爱克哈特。他独辟蹊径、洞幽析微,以情感的内在性、思想的炽热性和体悟的透彻性来与神圣本质交往,由此探索出一条从中世纪通往近代基督教思想发展的神秘之路,并影响到现代宗教精神的走向。
爱克哈特(Meister Johannes Eckhart)约1260年生于德国哥达附近霍赫海姆的一个贵族家庭,早年加入多明我会,然后赴巴黎大学研习神学,获得“大师”之称,曾在巴黎、科隆等地教书。自1290年起,他先后在多处担任多明我会分会长和地方天主教教区长,并在许多修道院布道讲学。但其讲演并不局限于正统教义而多有发挥,并还时常对教皇加以讽刺,因而引起了本笃修会和方济各修会神学家的不满及反驳,其理论学说也被指责为有危险倾向。在其晚年,他曾受到科隆大主教的传讯,但他不服这种批判而向教皇上诉。在这一过程中他于1327年去世,而教皇约翰二十二世并没有饶过他,仍在1329年3月27日发表通谕,对他的学说中28个命题加以谴责。
在中世纪的思想框架内,爱克哈特探讨了“存在”与“理智”这两大问题。对之他有一种神秘主义整体论意义上的关联,并将上帝作为二者的统一和超越。在他看来,对上帝的认知可以使这两个问题达到整合,存在与理智虽属性不同,却不截然分开。从“存在”意义上来看,上帝乃存在,如果上帝不存在则只有虚无。但以“上帝存在”为命题却是同义反复。万物存在于上帝之中,上帝包摄万物但按其本质又大于万物之存在。上帝与存在的关系可用“创世”来解释。所谓“创世”实乃“存在”之通告,而这种存在即在上帝自我中存在。“太初”有“道”则指明了“太初”乃存在的根源和开端,因此上帝并不等于存在,存在只是上帝的创造,属于被造之物。既然上帝不等同于存在,而是先于、高于存在,那么其作为存在的根源和使存在有其实在的原因则是“纯理智”、“纯智慧”,由此遂进入关涉“理智”的问题。与存在不同,理智在此显示出其“纯粹”性或“纯洁”性。
上帝作为纯粹的理智、智慧、理解和知性,是不可究问或明确回答之“道”。如同“道可道、非常道”之理,爱克哈特在这里用摩西问上帝“你是谁”时之答来回应,展示出上帝“我是那我是”(《出埃及记》3章14节“我是自有永有的”)的神秘性和不可悟透性,或是恰如耶稣所言“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约翰福音》14章6节)。不过,上帝之“道”作为理智、观念,却开启了人的灵性与神性沟通之途。
虽然爱克哈特把上帝与人之灵性、理智、意志的接触看做一种光照和恩典,认为人之灵性被点燃的精神之爱乃恩典之爱,却暗示出上帝与万物、与人类的直接关联,从而表露出某种“泛神论”的神秘主义意向。这对此后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颇有启迪,并直接引导其思考神人直接交往、人因信称义的神学。当然,爱克哈特的思路仍是经院哲学的,正如后人评价他是“经院哲学家的神秘主义者,而不是神秘主义的经院哲学家”。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