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时光的箱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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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莹欣,淄博市第七高级中学高二学生,在各类报刊发表100余篇文章,曾获得《语文报》杯作文比赛国家级一等奖。她热爱悠然恬适的乡村生活,享受拼搏奋斗的校园时光,喜欢一切美好事物以及文字编织的温馨世界。希望自己笔下的文字温暖真诚,能在某一刻如冬夜的一盏灯火,点亮读者的心。
  我始终相信,世间万物都怀揣着自己的故事。它们或安然地酣睡在檀香氤氲的箱箧中,或沐浴在融融和煦的暖陽下,历经岁月的打磨,散发着温柔动人的光亮。它们会陪伴我们留下人生的一个个足迹,续写着属于我们自己的故事。
  外祖母去世以前,我是不曾留意过那些平淡无奇、破旧斑驳的老物件的。直到她去世后,那些老物件忽然被记忆的潮水裹挟着,在我的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记。大物件如雕花的摆钟、脱了漆的柜子,小物件如一枚顶针、一只布老虎……让我一一沙海拾贝,不禁想起那闪着光的日子。
  记忆中最难忘的便是那只紫红色的箱柜。如今的它虽然脱了漆,却依然具有古朴凝重的气派,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柜门上的是一枚小巧玲珑的桃心形搭扣,扣锁上刻了极细密的花纹:宽大的叶、丰腴的花,从外沿对称着汇入正中,线条流畅似行云流水,笔势自由如鸾回凤舞。
  那只柜子在我的记忆中,是甜丝丝的。即便度过了穷苦的日子,老人家也总是想要将那些稀奇东西留给儿孙。那时最盼的便是等姥姥打开那神秘的柜子,看着她在琳琅满目的物件中找到一提桃酥或是蜜食,又望眼欲穿地看她解开红绳和被油浸润的牛皮纸,那时口水早已一发不可收拾,心也早就痒痒的,恨不得一个猛子钻进柜子里。
  在那时的我看来,姥姥的柜子就像个百宝箱:从斜襟的轻便棉袄,到绣花的对襟布衫;从活灵活现的布老虎,到莲花和鱼的花样……所有的物件,都好像是为这个箱柜量身定制的。
  箱柜里最醒目的,还要属那双虎头鞋,那是姥姥一针一线为我缝制的。一到三岁的小孩子,是少不了要穿虎头鞋的。鞋用黄布制成,鞋头绣一虎头,因虎是百兽之王,便寓意着身体强壮,又包含虎虎生威、平安健康之意。
  凝视着这双虎头鞋,我仿佛看到每个傍晚,姥姥倚在土炕上的身影。一盏煤油灯、一张小桌、一个针线笸箩,姥姥戴着她的老花镜屏息凝神,把一腔心血织进花花绿绿的丝线里。月光做伴,她的身影映在斑驳的墙上,在一片寂寂的屋内,除了偶有的几声虫鸣,便只有针线穿过鞋帮鞋底的“唰唰”声。
  做虎头鞋,得先打袼褙。把碎布或旧布加衬纸裱成厚片,按鞋样的大小剪下一块,再将一层鲜艳的布料缝在剪下的袼褙外。再经纳鞋底、做鞋帮、绣虎脸、扎虎须等一系列工序,用刺绣、拨花、打籽等多种针法,鞋才算完成。
  在整个虎头鞋的缝制过程中,虎脸是整双鞋的点睛之笔,心灵手巧的姥姥早已将脸样熟记于心。她看似漫不经心,可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的虎头便呼之欲出。绣虎脸得先从虎鼻子开始绣起,继而是眉毛、眼睛、嘴巴,最后是那个大大的“王”字。姥姥那双如蝴蝶蹁跹的灵巧双手拿着几条五彩的丝线,再用金线勾边,一个雪白的寿桃鼻,一对黑洞洞的老虎眼,还有那粉嘟嘟的莲花脸,便霎时灵动起来。
  姥姥做的是精致、可爱的虎头鞋,做的也是生龙活虎、喜气盈盈的日子,是无限的爱与期待。穿上这虎头鞋,我的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而心安。
  姥姥去世后,母亲将这些衣物小心地收拾好,细心地收藏在箱柜里,与之一同被妥善保存的,还有我的成长足迹。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一天天地长大,而那个箱柜也如同一潭越蓄越深的水,漾开丝丝缕缕的回忆。
  空闲时,母亲总爱打开柜子整理一番。她一件件捧起,在细碎的阳光下赏玩品味,时而发出惊喜的赞叹,时而又是一串轻笑……我们的破衣烂衫,到母亲的手中,却变成了稀世珍藏。
  光整理还不够,还得让它们晒晒太阳。我家门前有个小院,一入夏,总能看见母亲在长绳上晾衣服的身影。初夏的日头还不算很大,却足够让即将蒙尘的旧时光重新熠熠生辉。母亲耐心且轻柔地将一件件衣服挂在长绳上,嘴边哼着细碎的歌,那歌声同簌簌流泻的暖阳一同萦绕周身。
  儿时,我爱在衣服下钻来钻去,或是跳起来触摸棉袄上的小盘扣,亦或是化作一只翩飞的小蝶,同母亲玩捉迷藏……春浆夏洗,防霉除虫,微风拂过,衣服在风中恣意飘扬。恍惚中我仿佛回到那陈旧的时光里,耳畔那时光的脚步声,正从不太远的地方,一路悠扬,踏歌而来。那些金灿灿的铜纽扣在日头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折射着岁月赋予的恳切而寂静的光。
  慢慢地,我开始理解母亲的“怀旧”情愫,也时常同她一起,在某个明媚的午后,细数时光的印记。那天偶然说起小时候的讲故事大赛,她的眼睛突然一亮,变魔术般地从箱柜里抽出一摞有些泛黄的纸张,欣喜地说道:“你的奖状,我可都帮你存着呢!”我一一铺开,诧异母亲连我儿时叠被子、拼拼图的奖状都还保存得非常完好。“你小时候可要强呢,哪一项都非要争先不可,”还有一条拼拼凑凑不像样的裙子,“这可是你当时自己设计自己制作的!那时你可是疯狂地热爱设计呢!”当然还有姥姥缝制的对襟小褂、小棉裤,“在你出生前,你姥姥早就张罗着给你缝好了小袄,你小时候的哪一件棉袄棉裤,不都是你姥姥给你缝的?” ……
  听着听着,我的鼻子酸酸的。过往的旧景穿透时光的罅隙,忽明忽暗,模糊而又清晰,如同一帧帧老电影般在我眼前放映。从咿呀学语的婴儿,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我的每一滴泪水、每一分欢笑,都被定格在那个沉甸甸的柜子里,每每打开,都像是抱紧了时光的剪影。
  藏有藏的理由,存有存的说法。一只木箱,蕴藉着姥姥对儿孙无尽的关怀与祝愿,承载着母亲对这份爱虔诚的传递,也许未来的某天,那里还将存有我孩子的记忆。
  就这样一脉相承、生生不息,箱柜深处,我们的记忆和爱摇曳成一片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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