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金达莱，即朝鲜语“???”的音译，别名映山红、杜鹃等，主要生于山坡，草地，灌木丛等处。金达莱是田野中开放的第一朵花，朝鲜人民将金达莱看成是春天的使者，坚贞、美好、吉祥、幸福的象征，她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国花，是中国延吉市的市花。金达莱的花语是长久开放。韩国人用她来象征长久的繁荣，喜悦和幸福。金达莱一直是朝鲜半岛文人墨客们乐此不疲的歌颂对象，诗语中出现“金达莱”或是直接以“金达莱”为题的诗歌作品就有不少。
　　关键词：传统情感；革命先驱的形象；美的化身
　　金达莱花遍布朝鲜半岛，见证了朝鲜半岛的过去，经历着朝鲜半岛的今天，也将预示朝鲜半岛的明天。在朝鲜半岛人民的心中，金达莱已经不是一种单纯意义的花，它已经上升为一种精神意义的存在。在朝鲜半岛人民的眼中，金达莱象征着坚贞、美好、幸福和吉祥，这种象征美好意义的存在一直是诗人吟咏的对象。韩国诗人金素月的《金达莱》、朝鲜越北诗人朴八阳的《金达莱》和中国朝鲜族诗人金成辉的《金达莱》，尽管三首诗作品同名，但在主题表达上却有着明显的差异。下面将对三首同名诗歌作品进行一一的分析。
　　一、朝鲜的传统情感——“恨”
　　韩国国民诗人金素月的一系列诗歌堪称“恨”之美学的作品。其中《金达莱》则是最具代表性的作品。
　　“当你因厌烦我而离去时/我会安然地送你离去/宁边药山的金达莱花/采一怀洒在你的前路/那一步一履的花儿/请你轻盈地踩踏前行/当你因厌烦我而离去时/我会宁死不流一滴眼泪”这首诗抒发了抒情主人公的爱人因厌倦了自己而离去时的感情。诗歌自始至终没有直接表现失恋带给人的悲伤、愤怒、绝望等负面的情感，而是将这些情感潜藏在诗中，引发了一系列复杂的“化学”反应，最终表现为“恨”。
　　诗的第一句“当你因厌烦我而离去”表明爱人的离去己经是既成事实。抒情主人公也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但抒情主人公却“安然地送爱人离去”。换言之，抒情主人公面对失恋，其实是悲伤的。她也完全可以痛哭流涕地表现悲伤，也可以以此来哀求爱人不要离去。但她却没有采取这类直接表现情感的方式。
　　在第二句里，抒情主人公进一步将负面的情感转化为正面的情感。抒情主人公不仅要“安然地送爱人离去”，还要尽可能优雅地送别爱人。
　　抒情主人公的悲伤在接下来的诗句中达到了极致。金达莱花被爱人“轻盈地踩踏”。这时的金达莱花显然是抒情主人公对爱人深深的爱恋之情的象征。抒情主人公非常清楚，爱人毅然决然要离开自己，所以他完全有可能毫无顾忌地、“轻盈地”踩踏自己的一番心思。
　　抒情主人公为何要安然地、优雅地送别爱人。这可以理解为弗洛伊德所说的“反向形成”。根据弗洛伊德的解释，人的一切本能及其派生物都可以整理为生与死、爱与恨、建设与破坏、主动与被动等几对相互对立的存在。当这些本能中的某一个直接或简介第通过“超我（superego）”向“自我（ego）”施加压力并引发不安时，“自我”为消解其不安，将引发压力的本能冲动集中于与其对立的本能，试图以此来回避压力的责任。“安然地送爱人离去”是一种“反向形成”的表现。也就是说，抒情主人公完全可以采取诸如谩骂或诅咒等相反的方式。而之所以没有采取这种方式，就是因为抒情主人公自始至终都保持对爱人的爱恋。只有这样，有朝一日爱人回心转意时不至于因为自己最后的举动而不愿意回到自己身边。因此，这又是抒情主人公内心的期待和希望的表现，希望爱人有朝一日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
　　同时，这又是抒情主人公的自责之心的表露—爱人的离去或许是真的是因为“厌烦”，也就是自身的某些不足或欠缺。希望与绝望、抱怨与自责就这样形成了共存乃至相互依赖的关系。
　　到了最后一句，抒情主人经过复杂的心理纠葛之后，达到了一种超越和克服的境界—“死也不会流泪”。这首先是抒情主人公自我的发现，无论你怎样努力，无论你悲伤还是痛苦，爱人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你也不能一味地悲伤或痛苦，因为你还要继续面对未来，继续活下去。到了这一境界，不再有悲伤，也不再有喜悦；不再有怨，也不再有爱。绝望与希望、抱怨与自责、接受现实与超越现实等极端对立的情感在“恨”中实现了矛盾的统一。
　　不可否认，金素月的这首《金达莱》感情基调是哀而不伤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诗人鼓励人们要勇敢面对未来，要继续活下去。金素月的《金达莱》充分体现了韩民族“恨”的传统情感，表现了韩民族的精神世界，是韩国诗歌史上最伟大的作品之一。
　　二、金达莱花一样的革命先驱者
　　与金素月生活在同一时代的韩国诗人朴八阳也有一首《金达莱》。诗作译文如下：
　　“让我为金达莱高歌一曲吗？/这寂寞纤弱的花，/总是在初春的山谷中默默的绽放，/清晨的疾风骤雨无情地令它凋谢，/让我这穷困潦倒的诗人该以怎样的辞藻将它歌颂？//即使是歌颂也不能改变这悲伤的事实。/它不像百日红那样可以热烈火红地绽放，/它也不像菊花一样可以维持较久的花期，/它只是一种因疾风骤雨的摧残而凋谢的可怜的花，/比起歌颂我更愿意守护和为它哀鸣。//相信朋友们已经见过这种花了，/在百花争奇斗艳之前，/这春天的信者已经在冷风肆虐的山腰中凄凉的绽放，/看一看这粉红色的金达莱花吧。//金达莱是春天的先驱者。/它既是春的预言者，/又是描绘春天模样的先驱者，/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中凋谢的片片花瓣，/是先驱者悲剧的苦难。//你知道吗？/出生在这个国家的穷困潦倒的诗人守护同样不幸的花儿并为其哀鸣的事实。/这是因为我们国家的许多先驱者的形象，/有太多映照到了我的脑海中。//即使是歌颂也改变不了这悲伤的事实。/它不像百日红那样可以热烈火红地绽放，/它也不像菊花一样可以维持较久的花期，/它只是一种因疾风骤雨的摧残而凋谢的可怜的花，/比起歌颂我更愿意守护和为它哀鸣。//但是金达莱花，/一边在头脑中描绘即将到来的春天的模样，/一边在冷风肆虐的山腰上，/微笑着自言自语。/长久绽放的不是花朵，/真正的花朵能最早知道春天的到来。” 　　金达莱所蕴含的精神是丰富而深刻的。朴八阳在诗作中将金达莱花比喻为社会主义革命的先驱者，借金达莱花赞扬了革命先驱者的大无畏精神。本诗分为七段，诗的第一段表现了诗人无法找到恰当辞藻赞美那虽“寂寞纤弱”但仍不畏“疾风骤雨”的摧残的金达莱花的形象。初春时节，气候依然严寒，但金达莱花依然在这疾风骤雨中绽放了，金达莱不畏严寒，是田野中最先绽放的花朵。诗人在第二段中表达了对金达莱花遭受疾风骤雨摧残的同情，金达莱花不似百日红可以热烈灿烂的绽放，不像菊花那样拥有较长的花期，但它仍然倔强地绽放。这种倔强绽放的精神引起人们的爱怜，因此诗人愿意尽自己的一己之力保护这种可怜的小花。仅以诗人自己的一己之力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在诗的第三段中诗人呼吁社会大众来关注这种可怜的小花。第四段点名主题“金达莱是春天的先驱者”是“春的预言者”，尽管结局是悲惨的，但仍会担负起自己的使命。社会主义革命的先驱者像极了迎着寒风绽放的金达莱，他们纤弱，却不畏惧疾风骤雨的璀璨。诗人在这一段中将“狂风暴雨”比作反动统治的摧残和压迫，将“片片凋谢的花瓣”比作受反动统治摧残和压迫的社会主义革命先驱者。在第五段中诗人由含蓄地表达转为直接的陈述，在这一段中为革命先驱们的经历和遭受鸣不平。第六段与第二段相照应，再一次表现诗人对如金达莱花一般的革命者的同情。尽管初春时节依然有狂风骤雨，依然冷风肆虐，但是绽放的金达莱依然在心中坚定地幻想着春天的模样。“真正的花朵能最早知道春天的到来”诗人将金达莱看作是真正的花朵，将先驱者看作是如金达莱一般的信念坚定而又坚强的群体。诗人坚信“纤弱”的金达莱花一定能战胜寒风骤雨，迎来明媚温暖的春天。从更深一层的意义上来看，革命先驱们坚信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一定能战胜反动统治赢得社会改变。
　　朴八阳《金达莱》的创作与诗人的人生经历分不开。1925年朴八阳以汉城青年会成员的身份加入卡普（朝鲜无产阶级艺术家同盟简称），开始对阶级文学产生兴趣。韩国光复时，朴八陽作为《万先日报》的记者在满洲采访归国途中停留在北朝鲜，成为越北作家。朴八阳作为一个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他认为只有无产阶级才能担负起伟大的历史使命。1945年朴八阳加入朝鲜文学家同盟，在北朝鲜发表过《朴八陽诗集》（1947），《黄海之歌》（1958），《歌颂人民》（1962）等诗集，其中《黄海之歌》是作者作为朝鲜战争从军作家创作的讴歌共和国英雄赵玉熙的唱剧。文学创作的过程中朴八阳坚信在朝鲜只有依靠无产阶级的力量才能实现独立，因此其诗作中将无产阶级革命者比作寒冷中绽放的金达莱，虽然备受摧残，但却蕴含着改变现状迎接美好的力量。
　　三、美的化身——金达莱
　　出生在中国龙井的朝鲜族著名抒情诗人金成辉（1933-1990）也有一首名为《金达莱》的诗作。“在初春尚有残雪的朝阳处/金达莱宣告了春天的到来/对衣着朴素的姐姐来说/金达莱是灿烂的笑脸/对天天在山上劳作的父亲来说/金达莱是一个人的灵魂/伤离别喜相逢/金达莱是一段美好的姻缘/在民族受苦受累的岁月中/金达莱是一部历史/岁月在天地之间流转/啊，金达莱是一道美丽的晚霞。”
　　如果说金素月的金达莱是“恨”的化身，朴八阳的金达莱是信念坚定的革命先驱。那么可以说金成辉的这首金达莱则完全是出于赞美的目的。金达莱是春天的信者，宣告着春天的到来。金达莱深入到人们生活的层层面面，对不同年龄层的人来说，金达莱有着不同的意蕴，对姐姐来说，金达莱是是灿烂的笑脸，对父亲来说是一个人的灵魂。金达莱是美好的同时又是深沉的。金达莱的花语为长久开放的花，人们用她来象征长久的繁荣，喜悦和幸福。人生难免有别离，但是金达莱却给离别带来了希望，因为它还是美好姻缘的象征。金达莱的寓意来源并不是肤浅的，因为在民族受苦受难的岁月中，它见证了历史。金达莱如美丽的晚霞一般，与人民的生活息息相关，见证了一个民族多灾多难的历史，给这个民族时刻带来希望、吉祥和幸福。尽管岁月在流转，但金达莱的美丽依旧！
　　总的来说，作为传统情感“恨”之化身的金达莱，是几千年来朝鲜半岛隐忍、坚强、自尊的女性形象的化身，即使自己心悲至死也要优雅地送爱人离去。顽强如金达莱的革命志士形象与朝鲜半岛近一百多年来风云变幻的历史有极大关系，即使受尽疾风骤雨地摧残也要勇敢地绽放，即使受尽打压也要勇敢地反抗，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春天一定会来到，无产阶级革命终会胜利。作为“美之化身”的金达莱，则象征着希望、吉祥、幸福和长久，这一象征意义的存在直接来源于朝鲜半岛民众心中所蕴含的美好祝福。对于朝鲜民众来说，金达莱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希望、吉祥、幸福的化身，既蕴含了传统的情感又积聚了开拓未来的力量。
　　参考文献：
　　[1]富天娇.《朝鲜审美情感—“恨”研究》，延边大学博士论文，2003年5月
　　[2]何滨、何以.《金达莱，靓丽的歌--说说里咏先生吟唱的延边朝鲜族歌词，兼谈歌词文艺的民族化》，《词刊》，2006年12月
　　作者简介：
　　张园园，女，山东大学韩国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韩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