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的后人们:纪门两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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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名臣纪晓岚已逝去280周年,他的后裔也已传至第十一二代,他们大多生活在京、津和台湾,另有很多定居海外。纪晓岚的第八世孙纪次龙和纪列平是两位经历过生死传奇经历的革命军人,几十年戎马生涯中,他们亲历了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战火硝烟,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堪称“纪氏两奇兵”。从他们的经历中,我们可以洞观纪氏家族半个世纪生生不息的曲折人生。
  
  少年两重天
  
  上世纪20年代末,朴实俊俏的李树慈姑娘嫁给了河北献县纪晓岚第六世孙纪清俊。妇从夫姓,李树慈改称纪李树慈,她先后为纪家育有一男三女,长子纪根端,长女纪根沛,三女纪根漪,四女纪根藩。长子纪根端有两个儿子,也就是本文的主人公——纪次龙和纪列平。
  纪家自纪晓岚之父纪容殊从南方至此已传六代且都是朝廷重臣、乡里豪绅。鼎盛时,巨大的纪家庄园有良田千顷,宽厚的纪家庄园围墙上可一人横躺,人丁兴旺,有“东六院”“西四院”之说。上世纪30年代,纪氏家族渐露颓势,纪次龙和纪列平恰恰降生在纪氏家族的这个晚秋。他们八九岁的时候,父母不幸先后早逝,两孩子遂成孤儿。大姑纪根沛为人厚道,她视小哥儿俩为己出,辛苦拉扯他们长大,为此很晚才结婚成家。小哥俩脾气迥异,老大纪次龙打小老实敦厚听大姑的话,老二纪列平则异常调皮,经常干些上房揭瓦的事,以致族人们听说纪家二少爷来了立即关门闭户。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纪氏家族分家、变卖田产,于上世纪30年代末陆续迁往京津两地。大姑带着纪次龙两兄弟落户天津义庆里。昔日排场的“东六院”“西四院”被当地人拆大房建小房,甚至拆房取木用于取暖,纪家大宅慢慢从献县崔儿庄消失了。“文革”中,连纪晓岚的墓都被人扒掉了,拆下来的神道碑被修了石桥。此是后话。
  1947年,纪次龙14岁,一腔热血参加了国民党青年军去打日本鬼子。年纪小,高不及枪,就当了一名通信兵。纪列平当年只有12岁,少年不知愁滋味,是远近闻名的“孩子王”。天津当时的有轨电车俗称“当当车”,纪列平和他的小伙伴们是“电车游击队”。遥见电车隆隆驶来佯装无事,及至近前,跃身一蹿就上了电车中间的绞结盘。电车司机从反光镜中只见人影一闪,急刹车后顾,两眼茫茫不见人影,遂起步行车。不料车一进站,绞接处突然有黑影一跃而下,司机惊得目瞪口呆时,纪列平一行侠客已优哉游哉地逛街去了。
  
  “黄家花园”惊魂
  
  1949年,解放战争平津战役的炮声在天津城外隆隆炸响,纪次龙所在青年军的一个通讯班驻守在北京长辛店大灰厂,国民党兵败如山倒,该班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纪次龙辗转回到天津。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稀疏的枪炮声中,小列平正在睡觉,突然有人急急敲门。门开处,一个人风风火火闯进来一把就把小列平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哥哥!这不正是朝思夜想的哥哥吗!小哥儿俩顿时哭在一起。那晚,在义庆里的小楼上,16岁满脸灰尘、一身破烂军装的哥哥和14岁少不更事的弟弟进行了一番生离死别的对话:
  哥,你呆会儿上哪儿?
  这是军事秘密,不能跟你说……咳,其实哥也不知道。
  哥,你会不会死?
  哥命大,要死早死在北平了,哥命也硬,子弹见了哥的脑袋也得拐弯!记住,哥走了以后,别整天在街上瞎野,要听大姑的话,哥要是真的死了,你可别跟大姑说……
  第二天是1949年1月14日,人民解放军对拒绝放下武器的天津守敌发起总攻。次日,天津解放,国民党13万守军被全歼。更令蒋介石恼火的是,美国政府对国民党政权已不抱任何希望,且国民党内部桂系势力“逼宫”的呼声日高。面对这种局面,1月21日,蒋介石发表引退公告,宣布由李宗仁代理总统。这时,距北平和平解放还有10天。
  以上这段历史是12岁的小列乎无论如何也不知道的。哥哥深夜离开的第二天,大街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店面都关门上板,强烈的枪炮声轰轰传来,大姑把小列平紧紧抱在怀里。
  又过了一天,枪炮声停歇下来,一些壮着胆子的老百姓小心翼翼走出家门打听消息。纪列平听见大街上人们议论纷纷,说好多国民党兵让解放军打死在黄家花园一带还没有收尸,里面还有一些娃娃兵。他脑袋“轰”地一下就往黄家花园跑,一口气跑到那儿,只见地上尸体横七竖八一片,都穿着哥哥一样的军装,蒙了头的小列平冲上去就翻那些头朝下的尸体,许多翻过身来的死尸满脸血污怎么看怎么都像哥哥,于是滚在地上号哭。有路人告诉他,好多没有来得及跑的国民党兵已经成了解放军的俘虏,解放军优待俘虏,一定不会杀的,现在赶快去找,备不住能找到。于是,小列平跑回家和大姑去四处打探,竟没有一丝消息。后来才知道,纪次龙那晚离家后就毅然投诚参加了解放军,由于作战勇敢、出身名门,幼年打下了坚实的文化底子,小小年纪就当上了中国人民解放军67军司令部的作战参谋。
  
  我要参军
  
  1950年,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开始了,美国侵略者的行径激怒了中国人民,小列平想参军上朝鲜。
  一天,15岁的纪列平在街上看到了一张67军文工团招生的告示。67军?那不是哥哥的部队吗?他没跟任何人商量就来到了考场。
  多大了?考官问。
  17了(机灵的纪列平隐瞒了自己的实际年龄)。
  会什么?
  什么都会。
  乱弹琴,怎么可能什么都会!
  就是什么都会,唱歌跳舞都行。
  那唱首歌吧!
  小列平拿出啥不论的架式,双手叉腰,扭着东北大秧歌昂首高歌“天津解放了,人民齐欢笑;天津解放了,人民齐欢笑……”
  老师们笑得前仰后合,他们被面前这个孩子强烈的表现欲所征服,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3天后,纪列平应征入伍成了67军最小的文工团员,而且还上了朝鲜前线。在秦皇岛火车站,纪次龙委托他驻扎在该地的战友去送弟弟,纪列平嘴里“嘎嘣、嘎嘣”嚼着哥哥战友给买的棒棒糖,坐着奔赴鸭绿江的军用列车,开始了他枪林弹雨的战斗生涯。
  
  高歌三千里
  
  纪列平到达朝鲜战场时,战事正紧,为缩小目标,减少人员伤亡,67军文工团实行战时建制,由一老、一小、一女三人组成一个战地宣传小组奔赴各前沿阵地给战士们作鼓动宣传。纪列平学会了吹黑管,而且会唱歌、跳舞、说快板,深受前线战友们的欢迎。一次,纪列平和一个连长聊天,连长拍着他的肩膀说:
  小哥们儿,下次我送你点缴获的东西,给你弄个不锈钢饭盒。
  不要。
  送你一条军用毛毯?
  不要。
  送你一条美国烟?   不要。
  乖乖,你小子真难伺候,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给我弄点子弹吧?
  啊!要子弹干吗?
  我到这儿干吗来了?我非得亲手打死几个美国鬼子不可!
  第二天,连长把用油纸包着的10发亮闪闪的子弹偷偷递到纪列平手里,连连嘱咐千万别惹祸,真是怕什么有什么,还真就惹了大祸。
  那天,纪列平将10发子弹压到冲锋枪里,穿过一片树林去打美国鬼子的冷枪。突然,一只野鸡扑棱棱飞出来,这半大孩子把持不住,一搂扳机,野鸡没打着,10发子弹却一下子突噜光了。有人报告了团领导,领导急了说:子弹就是同志们的生命啊!战友们舍性命一人一箱往山上扛,多少人被打死,你他妈全给我打了野鸡。10发啊!要有是50%的命中率,就能撂倒5个鬼子啊,5个鬼子是多大的祸害啊!这简直是他妈的犯罪啊!你简直就是美国鬼子的同谋啊!为此事,连长、老同志都受了处分,唯独惹事的“祸母子”纪列平没事,领导怜惜地说:“这小子还是个孩子嘛!枪林弹雨里,小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容易呀,将来好好干全有了,将功补过吧!”
  1952年的一天,纪列平和战友们正在坑道前晾衣服,一敌机突然来袭,低空掠过,连汽车的帆布都被扯将起来。大家马上就地卧倒,一个战友离坑道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他在抬身欲冲进坑道的刹那,一块弹片呼啸而来,顿时将他开了膛,鲜血和肠子一下子迸溅出来,他倒在地下痛苦地翻滚哀号。纪列平不顾自己的安危,与战友们用担架抬着伤者翻山去战地医院抢救。未及山腰,战友就断了气。红了眼的纪列平嗷嗷叫着痛骂美国侵略者。那以后战友们发现,小列平一下子长大了,他变得沉默寡言,演出时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他的黑管也吹得越发激越传情,战士们听着他的《志愿军之歌》《卡秋莎》《共青团之歌》,更加心潮澎湃,斗志昂扬。
  至今,许多老志愿军战士还记得那个在鸭绿江边扯着嗓门给他们鼓劲的文工团小战士:“快点走,加油干,马上就要到前线,弹上膛、刀出鞘,打得鬼子上九霄……”那个孩子文工团员忽而激越忽而悠扬的黑管之声似乎还余音在耳。
  
  喋血双簧管
  
  1954年,全军撤销军一级文工团,67军文工团也被撤消,纪列平被调到中国人民志愿军总司令部军乐队,曾专门到解放军总政军乐团向首席双簧管演奏家牛占英学习。1958年朝鲜撤军后,他被调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军乐团。1959年,纪列平曾被从总政军乐团借到中央乐团参加建国十周年的盛大演出。周总理一次招待来访的英国元帅蒙哥马利,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盛大音乐会。在著名指挥家李德伦、严良堃、韩中杰等的指挥下,纪列平和双簧管演奏家章棣与团友们成功演奏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穆桂英挂帅》等民乐改编的交响曲。纪列平那把曾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拔出最高音的喋血双簧管在这崇高的人民大会堂上又将梁祝的柔情和唯美演绎得淋漓尽致。此时,哥哥纪次龙也从67军调到济南军区空军司令部任参谋,“纪氏两奇兵”终于在1959年聚首北京。想起天津黄家花园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哥儿俩再次抱头痛哭。
  1969年,纪列平从军乐团转业到北京照明器材厂,后调到北京宣武区风雷京剧团。在该团出演的交响音乐《红灯记》中,李铁梅“听罢奶奶说红灯”中有一段如泣如诉的双簧管过门,那就是纪列平吹奏的。后来,京剧团进了一些学员,这些10岁出头的孩子稚气未消,需严格的军事化锻炼。团领导让身经百战的老兵纪列平担任学员队队长,纪列平通过严格的调理,让这些好苗子成了大材。著名演员于荣光,还有现在文艺系统许多领导干部都曾经是纪列平麾下的“小兵”。
  十多年前,纪次龙、纪列平两兄弟先后离休。哥哥纪次龙现居他曾经的再生之地——天津,每当从义庆里、黄家花园等地走过,心中就止不住一番感慨。纪列平因风湿性关节炎目前行走困难,他总是以手击腿给自己发出口令:“冲!”似乎又回到了朝鲜那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但也只能挣扎着走几步了。
  
  尾声
  
  半个世纪匆匆而过,前文提到的纪李树慈、纪根沛、纪根漪都已经先后去世,现居台湾的纪根藩已80多岁了。当初英气勃发的“纪氏两奇兵”纪次龙、纪列平也已是步履蹒跚的古稀之人。2004年清明节后,纪根藩之子邱鹏奉母命从台湾来京祭奠亲人。这是纪家子弟解放后第一次在京聚首。纪次龙、纪列平两兄弟,纪根沛之子步雄等及其家人先后来到纪李树慈和纪根沛的墓地,墓园里满地残花败叶,使人心头平添几分惆怅。邱鹏颤抖着双手,将一瓶从台湾带来的白酒捧过头顶说:“姥姥,安息吧,我代表母亲和全家看您来了,50年风风雨雨,我们都挺过来了,我们哥儿们50年来第一次聚在一起,您一定替我们高兴吧……”每一句都如骨鲠在喉,每一个人都潸然泪下。
  50年风雨确实一言难尽:姥姥纪李树慈去世后“文革”骤起,亲人再不敢到坟上祭奠。10年后,荒草萋萋,墓碑几乎被黄土没顶。而封建官僚、地主出身以及纪根藩的“台湾关系”使纪家人的档案比别人要厚出好多。多亏纪次龙、纪列平弟兄的两块“光荣军属”牌子都挂在纪根沛家的门头上做“双保险”,让她们避过了许多政治劫难。
  上世纪70年代中期,纪根藩从台湾辗转给大姐纪根沛送来几百美金。纪根藩几次欲来大陆,因台湾方面的限制不能成行。可怜大姐、三姐相继去世,姐儿仨一生阻隔、一生思念,到头来只能九泉相见了。
  纪家的下一代是值得欣慰的,他们凭着自己的努力,许多到海外发展,目前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地都有纪家子弟异地聚首,共图发展。先祖纪晓岚曾经为他的阅微草堂写过一首诗:读书如游山,触目皆可悦。千岩与万壑,焉得穷曲折,烟霞涤荡久,亦觉心胸阔。所以闭柴荆,微言终日阅。其实,他的后人们在珠市口阅微草堂旁孜孜几十年也在阅览一部社会巨书,而且对其中“千岩万壑,烟霞涤荡”有了不同于先人的理解和体味。
  编辑/李小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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