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被害人家属,案子不分大小

来源 :时代邮刊·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hao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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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是年轻人的远房姑妈,平日很少往来。前一晚他毒瘾发作,没钱买毒品,所以又去找姑妈要钱,但是老太太不肯,他一时失手,将她推倒在地,结果老太太昏迷不醒。他因为怕东窗事发,加上当时已丧失理智,索性拿刀杀人灭口,还彻底清理了现场。就这样,这件案子很快在黎明破晓之前破案了,只用了短短不到12个小时的时间。凶手被捕后,不仅化解了当地民众的不安和恐惧,社区里的居民都非常佩服警方办案的高效率。
  有些人或许无法想象,我竟然为了一个默默无闻的独居老太太被杀,大费周章地召集两百多名警察连夜加班,在下着大雪的深夜里摸黑进行地毯式大搜查,事后没有让任何媒体报道,也没有人向警方道谢。
  这就是我的原则——“案子不分大小,人不分贫富贵贱”,秉持着全力以赴的工作态度。有些警察或是检察官会因为手上的案子是轰动全国的超级大案,办成后有助于日后的升迁,所以优先处理,而将一些无名小案搁置在最后,这种选择性的办案心态是万万不可有的。我们从事鉴识科学,不能只为有钱人办案,面对没钱没势的弱者,一样要尽最大的努力,锲而不舍地追查出真相。
  我曾经遇过一个案件,是一位先生在家中被人杀害。案发的时候,他的太太和女儿正好外出购物,回到家后,发现从沙发到走廊、楼梯,一路上都是血迹,死者身上中了70多刀,双手、双臂有许多抵抗的伤口,死状甚惨!
  当地的警察调查之后遇到困难,于是央请邻近警局协助。他们派出的重案小组前往调查之后,希望我能亲自到现场走一趟。
  我去到现场后得知,死者原本是海军陆战队退伍的军官,身强体壮,研判也许是小偷闯进家里,和他发生冲突,所以将他杀害,过程中可能还经历过打斗。从现场遗留的多枚鞋印来看,犯案者最少有三人,而且可能是两男一女,我们将物证与鉴识结果交给刑警,希望能早日将凶手逮捕归案。
  可是刑警迟迟未能破案,所以死者的太太写信给警察局,警察也无能为力,只能告诉她已经尽力追查。那位局长接着把责任推到鉴识中心,并将我的地址、电话给了家属。于是这位太太开始写信给我,责备我们为何不破案,一定是没有好好努力。我告訴她,整起案件正在调查之中,请她耐心等候。
  后来她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我家的电话,每天晚上12点,就打电话到家里,质问我:“案子还没有破,为什么你睡得着觉?”接着又找上了州长,州长也爱莫能助地对她说:“李博士已经尽力了。”
  后来有一次,在侦办另一起窃盗案的过程中,我从地毯上看到一个鞋印,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不就是当年看过的鞋印吗?”
  这起窃盗案,因而跟凶杀案连结起来,我们怀疑两起案件的凶手其实是同一个人。因此,从窃盗案的现场指纹、DNA一路追踪,最后找到凶手,凶手供出与他一起行凶的另一对男女,一并侦破了那件凶杀案。
  后来我出庭作证,被害人的太太就坐在第一排聆听。结束之后,她一路追着我,我只好停下来。
  她将我拦下来之后,很诚恳地说,听完我的证词之后,她才知道当时我们为了这个案件,付出了很多的时间和很大的心力。她因为一时冲动,写了那些信,打了那些骚扰电话,觉得很难为情。
  我告诉她,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请她不要放在心上。
  我们一般人,就算是碰到普通的偷窃案件,都会期盼早日破案,更不用说是牵涉人命的凶杀案了!身为鉴识人员,对于被害人家属,必须抱持同理心,宽容以待。当然,也有很多人并不了解鉴识人员在案件侦查中的角色,误以为我们是刑警,因而抱持过高的期待。
  在犯罪现场,我看过无数惨绝人寰的景象,一开始也会有生理和心理的反应,久了以后,就得训练自己,必须跟现实抽离。但人是有感情的,恻隐之心也是与生俱来的,看到别人的不幸,还是会难过。尤其,当我碰到一些杀人案件,被害者是孤苦无依的老太太,或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孩,心里总是特别难过,不明白凶手为何如此狠心,竟然下此毒手。
  纽约发生“911”恐怖攻击事件时,我也被警方找去灾害现场协助鉴识工作。被害者当中有许多是警察同仁和消防人员,其中一位不幸丧命的消防总队长,正是我的朋友。我们要协助鉴定友人的尸体残骸,那种心情更是笔墨难以描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是在鉴识现场一定要抛开个人的情感,保持冷静,专注于眼前的工作,并且用客观的角度来处理问题,这是鉴识人员必经的修炼。
  因为从事鉴识工作的关系,我看过无数的尸体,其实尸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气味。尸体腐朽的气味,一般人常常受不了!但累积的经验多了,我也慢慢发展出应对之道。
  记得有一次去现场做鉴识,我们发现四个人及一只狗的尸体。死者已经在一间房子里被杀害好几天,尸体都膨胀起来,而且不断传出臭味。我要进去之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跟我同行的一位刑警队长和一位法医比较缺乏经验,他们看我没有戴面罩,就跟我一样不戴面罩走进去,结果一进去屋里,一个人吐了,另一个人当场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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