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族图腾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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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过去的5月,魅族与其创始人黄章,又因为差评被刷屏。
  黄章曾公开宣布魅族15是“梦想手机”,却又在发布会前夕改口称其为小试牛刀。在友商都拿骁龙845、全面屏和渐变玻璃后盖作为卖点的2018年,这部手机一样也没占,像个没能融入社会的退伍老兵。
  更糟糕的是总监张佳和副总裁杨柘之间的内讧,进一步向外界展示出魅族内部管理中的激烈矛盾。
  这样的产品力和管理水平之下,魅族出货量和品牌正在崩塌,曾经那个被粉丝追捧的“小而美”已经迷失多年。

谁的魅族?


  “内讧不奇怪,公司里已经有很多人看羊驼不顺眼了。”既是魅族前员工,又是资深魅友的周宁故意把杨柘说成“羊驼”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在一年多以前离开魅族,原因是魅族变得平庸了。
  4月15日,张佳在微博上指责杨柘无法带魅族走出困境,公开表达对杨柘的不满和对魅族未来的担忧。删除微博并道歉的张佳在2天后,被魅族以“散布谣言”為由开除。同日,认证为“魅族市场营销部设计师”的王斯文在微博上声称被杨柘团队的员工殴打。
  这一场高管闹剧中,黄章始终没有公开露面,也没有发声;总裁白永祥亦保持沉默。这不禁让人疑惑:现在的魅族,到底谁在主事?
  根据公开数据,魅族科技的12名董事中,有4名黄家人,除董事长黄秀章即黄章本人,以及黄和仁的亲属身份无法确认外,总经理黄柏涛是黄章的表弟,在公司内部任采购总监;董事黄质潘是黄章的亲弟弟,担任高级副总裁,负责关键的供应链中心。
  而在魅族科技的关联公司魅族通讯中,董事会中除了黄质潘、黄柏涛和黄章本人外,黄章的亲姐姐黄小琴也赫然在列,她同时在魅族担任商务部副总裁。黄章表弟黄柏青则在魅族担任后勤副总裁。
  按照多位内部人士的说法,魅族公司中,黄氏家族控制了核心部分,比如黄质潘分管财务,黄小琴则分管代理商的回款和发货,“仓库没有见到黄小琴的签字是不会发货的”。
  有媒体报道,魅族在2016年产品质量出现问题、充电器出现起火,甚至与高通产生矛盾,皆因黄家人掌控了供应链。这样的说法我们无法求证,但一位曾在市场推广部门工作的魅族前员工告诉我们,黄家人无处不在。
  “整个公司都姓黄,不只是高层,可能连平平无奇坐你隔壁剪视频的,都是他们家的人。”
  毫无疑问,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魅族,却是一家不折不扣的家族企业。
  关于黄章有一个著名的故事,他买了一栋别墅,自己又不满意,于是把别墅拆掉重新建了一栋。黄章至今和除大姐以外的全家人住在这栋别墅中,而这位大姐也相当重要——当年黄章离开爱琴创办魅族时,就是身在澳门的富有的大姐夫给他投了资。

  黄章两次从魅族退隐,又两次出山。而即使他回归公司管理,也极少公开露面。但魅族的大小事务都需要这位创始人点头,黄章掌控魅族的手段有二:一是要高管去他翠园的别墅汇报工作,二是魅族的论坛。
  神龙见首不见尾、控制欲强、偏执、看重产品品质……外界挂在黄章身上的标签已让他成为了这家公司的图腾。但一位这样的CEO和频繁的组织结构变动已经严重影响了魅族的日常管理。
  就在5月16日,魅族再次发生组织结构调整,独立运作了1年的魅蓝重新和魅族品牌合并,带领魅蓝做出了几款优秀产品的李楠被调去负责销售。

谁是魅族?


  管理上的混乱早已渗透到魅族的产品和定位中。
  曾几何时,魅族是中国最有个性和情怀的手机品牌。“我的MX2用了好多年,性能实在跟不上才换。”魅友李岳阳回忆起MX2的小圆点设计仍然一阵激动,现在他用的是Pro7 Plus。
  Pro7是黄章2017年再次回归魅族后操刀的第一款作品,但这款手机没能救魅族于水火之中。背后的画屏沦为鸡肋、高达2 880元的售价和孱弱的联发科处理器饱受诟病,Pro7发布3个月后就有第三方商家以1 600多元的价格出售。
  更让李岳阳感到郁闷的是Pro7的Slogan“双瞳如小窗,佳景观历历”。
  “不知所谓又老气横秋,15的‘雕刻时光’也是。”与李岳阳观点相同的魅友很多,但黄章似乎不太在乎他们的感受。将魅蓝定义为“青年良品”后,黄章希望魅族主品牌向上升级,往中高端走,这种中年商务风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也是黄章从TCL挖来杨柘的原因。杨柘在华为任职时,曾主导P6、P7、Mate 7、P8、Mate S等产品的营销,P7的君子如兰、P8的似水流年再到Mate 7的爵士人生,这正是华为走向高端几款成功产品。
  杨柘主导魅族的营销之后,魅族的品牌形象急速从极客青年向佛性中年转变,就连魅族珠海总部楼上的Logo都被换成了核心价值“惟精惟一”。极具讽刺意味的是,杨柘不光把TCL的团队带到了魅族,就连这句“惟精惟一”也是TCL用过的。
  “如果一个产品没有佛性,我就不允许出街。”杨柘说。
  这种骤然转变的品牌形象已经严重伤害了魅友们。
  “背后这个画屏,除了扫微信的时候能放个二维码在上面,毫无用处。”李岳阳的焦虑可能是众多魅友的焦虑,精神图腾黄章变成了佛性中年,“小而美”的魅族该何去何从?
  “我以前说过,只要魅族不垮,会一直用。现在别人让我推荐手机,我都推荐华为了。”
  事实上,过去几年里,魅族一直在自我迷失。
  2011年初,黄章淡出公司,彼时的小米还在做MIUI,没有手机。但短短3年之后,雷军的小米已经以极客风格和互联网模式撼动了业界。

  黄章在家隐居了3年,终日宅在家中设计产品,在花园开垦土地种菜,抱小孩,玩HiFi,一个月只出一次门。
  2014年春节前的一个晚上,白永祥带着李楠、杨颜等几位魅族高管亲自来到黄章家中。魅族在前一年的出货量只有200多万台,小米和荣耀的出货量都已经达到千万级。
  大年初九,黄章现身珠海魅族大厦的5层会议室,200多名员工参加了这场会议,很多员工第一次见到老板。会上,黄章宣布了几项改革措施:扩大产品线、引入外部投资、拿出20%个人股份启动公司员工持股计划——要知道,此前就连白永祥这样的创始人都没有股份和期权。
  魅族开始降价,在营销、价格、渠道和产品等多个层面与小米正面交锋。曾经清高的魅族放下了身段。
  但最佳时机已经被错过,小米在那一年出货6 112万台,是魅族出货量的十几倍。
  为了对抗小米,黄章接受了阿里5.9亿美元的粮草。2015年4月,黄章带领高管去杭州见了马云,这是他首次公开出现在珠海以外的地方。
  后来的故事我们都很熟悉了,因为和阿里的对赌协议,魅族撒丫子狂奔,一方面“碰瓷”小米,一方面推出魅蓝冲量,最终在年底成功突破2 000万台销量。
  回忆起魅族的这两年,李岳阳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没有Flyme的魅族也算魅族么?”
  2 000多万台的销量中,冲量的魅蓝千元机占了大多数,这些机器装的都是阿里的YunOS。
  2016年,魅族更加“丧心病狂”,1年开了14场演唱会式的产品发布会,平均每月发布超过1部新机。销量在增长,但“小而美”的魅族早已不再。
  2年的折腾时间里,黄章又悄悄隐居了。创始人的时隐时现和金主阿里的压力让魅族丢失了原本的面孔。但没有阿里这5.9亿美元,魅族早就掉队了。
  我们不能指责魅族,毕竟命比情怀和格调重要。

活着就得奔跑


  黄章时隐时现的几年里,手机市场的格局早已发生变化,
  今年2月,IDC公布的2017年中国市场智能手机报告显示,中国市场全年出货量达到4.443亿部,较2016年的4.673亿部下滑4.9%。
  天花板已至,市场再无增量,但前4的优势仍在扩大,“华米OV”已经把苹果挤到了第5。第5之后的Others(其他)处境更为艰难,前5家厂商市场份额已经超过了75%,留给剩下所有厂商的市场份额仅剩24.3%。
  群雄并起之时,谁都有机会从红海里冲到岸上,但魅族缺乏一种活着就得奔跑的紧张感,离上岸始终差了一口气。
  每一个幸存者都有自己的故事。华为的发展史已经堪称传奇,单就手机业务看,华为的危机感是所有厂商中最强的。先是在运营商时代率先洞悉未来趋势,果断推出子品牌荣耀进行转型;第二步是推出海思芯片,在供应链端未雨绸缪;第三步则有条不紊地将品牌形象进行升级,在稍纵即逝的时间窗口让自己成为国内品牌的标杆。
  学小米做互联网品牌,学着OV铺线下渠道,华为既有足够的危机感,又有强大的执行力。
  OPPO和vivo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厂妹机,X21的屏下指纹和R15的渐变玻璃已经开始引领行业的走向。再往前看,全国20多万家的线下渠道,让OV抓住了4强里最后的2张船票。
  OV的故事里,线下渠道功不可没,更关键的则是精准切中消费者对快充、拍照与音质的需求,为整个行业指出了堆硬件跑分之外的另一条路。
  OV也一直在焦虑,焦虑于线下渠道是否真的有价值,焦虑于互联网品牌的冲击,焦虑于品牌形象的升级。
  作为互联网手机的带头人,小米也险些掉队。2016年小米从国内市场出货量的第1迅速滑落到第5,销量暴跌36%。
  但仅仅一年多以后,雷军骄傲地宣称,小米是唯一一家销量下滑后还能逆转的手机企业。简单的“逆转”二字背后,是小米2年内开出的300多家小米之家;是小米经历产品迷思后拿出的引领全面屏潮流的MIX;是雷军重组供应链部门后亲自飞赴韩国,到三星总部去求零部件的诚意。
  雷军和黄章何其相似,又有太多不同。相似之处是对行业、产品和用户的认知,不同之处则更多体现在管理上。小米上市在即,拥有期权的员工达5 500多人,林斌持股13.3%,魅族则几乎由黄章一人掌控。
  这导致魅族员工缺乏小米员工的主人翁创业精神,在创始人长期缺席的情况下,能维持公司稳定运营都有难度,更遑论进取心和危机感。回看近幾年魅族的产品缺乏亮点,性能平庸,设计老旧,也就不难理解了。
  魅族是第一个形成铁杆粉丝的中国手机品牌,它本有大把的机会赶在小米和OV之前上岸,却屡出昏招。
  魅族的问题,已经不是腠理之疾。黄章全力打造的魅族16,绝不是魅族取胜的钥匙,充其量能成为一颗续命丸。
  周宁和李岳阳,还有更多的魅友,他们焦虑的不是黄章这座图腾的轰然倒塌,而是曾经那个精致不从众的,如风一般的魅族就此消失。
  这将是中国手机产业的一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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