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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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站与龙山寺站是捷运板南线上相邻的两站,它们或许算得上台北冲撞对比最强烈的地方。前者有大名鼎鼎的西门町,这里店铺林立,每日人声鼎沸,出现在此地的人士平均年龄不超过25岁,奇异的发型与惹火的装扮在西门町显得司空见惯。这些潮人,代表台北的时尚前沿。
  而从后者出来,沿昆明街或者康定路北行,时光似乎一下子老去,古老的两层房子、香火鼎盛的寺庙和路边摊如黑白照片中的老台北。相比西门町的时尚,我更喜欢这个旧时被称为艋舺的地方,它让人能够脱身喧嚣都市,一下子放慢下来。

叫号看相


  “艋舺”源于早年台湾平埔族原住民的词汇发音,意为独木舟聚集的地方。据说位于这里的淡水河是他们当年停泊船只进行贸易往来的地方。龙山寺是整个“艋舺”人气最旺的地方。
  在台北,很多人都认为在这个寺庙许愿最为灵验,这是它从早到晚香火鼎盛的原因。龙山寺拥有宏伟的建筑造型,金色琉璃瓦在房檐边缘以一个漂亮的弧线向上翘起,飞檐斗拱处是雕琢繁复的腾龙、宝塔和其他传统中国造型图案,讲究的雕琢让人不难看出它在建造时被投入的精力。
  我到达时,因为是周末,这里比平日显得更热闹。周围熙熙攘攘,满是手中持香的虔诚信徒,人们有秩序地排队慢慢向前蠕动,走到佛像前的香炉跟前,将香举过头顶,双眼微闭,拜上三拜后将香插入香炉。这个动作被无数人重复,以致香炉中已经没了地方,而那些香灰则随着香的燃尽,随着人们的愿望一起,默默落入香炉,不知最终有几多能如愿实现。
  烧香许愿之后,人们当然也不会忘记将贡品奉上,以至于长长的供桌上没一会工夫就被摆满,贡品五花八门,从最当红的佳德牌凤梨酥到台湾水果名产释迦和黑珍珠莲雾,以至后来者要小心地找寻位置,才得以放下。
  这烧香的场景让我有些似曾相识,记得在电影《艋舺》中,黑道中人也是如此烧香朝拜的。说实话,我是因为电影而想来这里看看的,所以进来之后,电影场景自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眼前有没有黑道中人?是那个慈眉善目者还是另一个黑着面孔的年轻人?
  我一边观察身边人,一边胡思乱想,直到无意走到一旁时被一个声音打断。“请51号客人到2号窗口。”电脑录音的女声话音温柔。这声音与银行等服务机构的叫号排队系统如出一辙。难不成银行开进了寺庙?
  我循声望去,那个不起眼的角落或坐或站着若干男女,被叫到的人起身上前,坐在一位长者面前,二人开始用周围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交谈。根据它跟前的签筒和周易书籍及招牌,我才知道那是看相占卜的地方,体贴周到的排队叫号系统,原来已经在这个古老的行业里应用。

小楷开药方


  就在龙山寺一墙之隔的地方,另一个能让身体健康得到康复的古老行业同样存在了许多年,这条名为青草街的狭窄巷子中,十几家名为“青草店”的摊位全都做的是中药材生意—将来源植物的药材称为青草,这样的名字倒也贴切。
  “几十年前,这里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位于巷口,店面在同行中最大的林姓老板告诉我。这家名为安安的青草店门前被各种绿色点缀得满满:招牌下面挂的是一串串鲜嫩翠绿的芦荟叶和肉质肥厚的仙人掌,底下的箱子里则是加工干燥的夏枯草和蛇舌草。顶层被隔出当仓库,一个一个的麻包装得满满,而柜台内一个个大小相同的罐子中是分门别类的各种名目药材:当归、葛根、黄芩、连翘、白薇……
  往巷子里走,能闻到越来越浓重的艾草味道,一家挨一家几乎全都堆得满满,有的甚至没有下脚的地方。我原本以为这里只是看看罢了,没有机会消费,但位于中间的一家却改变了我的看法。
  老板热情地推销其根据自家秘方配制的凉茶。根据我慢性咽炎发作及有些上火的症状,他很快地从众多熬煮好的神秘液体中选出一种倒在白色一次性杯子里递给我。我试着尝了一口,差点直接吐出,苦涩的口感加之常温的冷热度实在让人难以接受。“良药苦口。”老板一句话,我鼓足勇气,一饮而尽。
  凉茶的功效并没有让我觉得有立竿见影的疗效。“必须坚持喝才有用。”老板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凉茶配方用整齐的小楷抄写红色竖格纸上送给我,嘱咐我回去照方抓药,经常饮用。
这便是台北,30元新台币五个的廉价小吃与数百元新台币一碗的高级食物和谐相处。
剥皮寮的老街见证着老字号度过的岁岁年年。

嘴巴停不下来


  拿着药方刚走出青草店,我看着路对面的一排摊子眼前一亮,或许它们此时更能对我有疗效。
  詹记和旁边的两家一样,是个只有一辆车的简单路边摊,但据周围的街坊说它已经在这里摆了很多年,并且收获了相当不错的口碑,其跟前总是聚满的食客便可以证明这个说法。
  蚵仔面线和综合肉羹是这里仅有的两样食物,它们用醒目红色大字写在招牌上,而它下面的小吃车被各种物件摆得满满,新鲜的食材、大大小小的盘碟碗筷、各种不同味道的作料以及中间一口冒着热气的滚开大锅。留给客人的部分,只有车外侧一边摆放餐具的窄长空间。
  我坐在红色塑料方凳上,点了一份综合肉羹,热腾腾的羹汤粘稠而滋味浓厚,被手工打碎并粘成丸的花枝和鱿鱼劲道弹牙,而汤羹中的九层塔则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其特别的香味与前两者融合得天衣无缝。尽管就餐环境局促,但这一份量不大,但美味十足的“纯手工、古早味”小吃顿时让我打开食欲,准备在这条布满排档和大小餐厅的街上大快朵颐。
  事实上,在台北旅行,根本不用专门留出吃饭时间的,只要愿意,你的嘴巴基本停不下来。无论晚上熙熙攘攘的夜市还是白天像这样的街头,美味遍布城市的任意角落,而我所在的艋舺一代的广州街,则是台北美味聚集的杰出代表。
  相传早年间,工人伐木后,在这里砍剥树皮,所以这一地带还有另个更特别的名字—剥皮寮。因为有古老的历史,所以这里遍布老房子,如今它们被保护修复,成为一片历史街区。两层的骑楼式房子遍布整条街,而在骑楼之下一层的门面房,多数自那时起便是食肆餐厅,或许当年辛苦剥了一天树皮的工人放工后,已经有如今这么多美味。
  比起廖记,有近60年历史,已经传到第三代的周记肉粥店不仅名头更响亮,还有在整条街都不多的宽敞店面。尽管如此,在午餐时间尚未到来前,临街的前半部分店面还是被食客坐满。门口的操作台里,工作人员低头忙个不停,盛粥、端菜、下单,而狭小的过道则被站在那里等外卖的人挤满。我挤过他们进入餐厅,从圆桌之间坐满人的缝隙间穿过,进入光线昏暗的后厅。这个光线昏暗,角落里码放着整箱酱油、角落里放着冷柜的地方想必以前只是工作间。“为了能让更多客人少等一些时间,我们才把这里用上。环境差些,请见谅。”服务员一边端上我点的食物,一边解释并客气地表示歉意。差强人意的环境在各种食物入口之后便被忽略掉了。每一粒米都吸收了肉汤鲜香的肉粥让我一口气便吃完两碗,在等待加第三碗的间隙,蘸着店家自制酱汁的有金黄色脆皮的烧肉和口感滑嫩的鱿鱼条也很快被吃光。此时我才意识到吃得太多,恐怕接下来要花些时间多走走路,才能继续“投入战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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