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自山中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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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人总是喜欢说:“如果当初我怎么怎么样,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很可惜,人生从来没有AB面可供选择。如果突然有一天有人问你,给你一次改变过去的机会,那你也要提防他是不是诱导你下地狱的魔鬼。说到这里,看后文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啦!
  一
  寨子里二十岁的姑娘,孩子都遍地跑了,叶阮阮却还孤身一人,一帮老老少少为她操碎了心。其实也怪不得她,作为凫山寨的寨主,寨里的汉子自然都怕她,更别说做她的男人,那肯定是天天饱受欺凌。
  一寨子人急得干瞪眼,最后一致决定,派些许青壮男子下山去找他们的压寨夫君。
  人是被偷偷绑来的,一共十五个年岁相当的男子,无一不丰神俊朗、体格健壮,若是叶阮阮生气动起手来,也不至于当场去世。其中也不乏一两个清秀少年,听说是乡里的秀才,万一叶阮阮喜欢文文弱弱的,也好應对。
  叶阮阮一睡醒,就见十几个陌生男子被绑成一团,扔在自己屋内,她还以为昨夜睡错了屋。
  “你们都是谁啊?”叶阮阮飞速穿上了外衣。
  地上的人被蒙着眼又被封住了嘴,自然无人回应。
  叶阮阮对着门的位置,扔了只茶杯,茶杯应声撞在门上,紧接落地又是一声脆响。
  昨晚小黎值夜,这会儿正靠着门打盹,听到房里动静连忙跑进来:“老大!有情况?”
  叶阮阮指着地上的人,挑眉问他:“解释一下。”
  “这些都是十里八乡公认的美男子,咋样,老大,可有中意的?”小黎搓了搓手,颇有些自豪。
  见叶阮阮半天没有说话,小黎壮着胆子接着道:“老大身强体壮……”他一脸了然于心的模样:“不愧是老大……”全要了!
  叶阮阮实在憋不住了,一个拳头砸到他脸上:“都给我放了。”
  围观者本来对叶阮阮还有敌意,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对她肃然起敬。
  遣散众人后,叶阮阮悠闲地吃着早饭,喝了两口粥,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盯着我干啥?”叶阮阮放下碗,打量起那个主动要求留下来的男人。
  男人身材挺拔,虽只着一身粗布麻衣,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却是个十分耐看的模样。男人表情窘迫,指着桌上的包子,咽了口口水:“我饿了。”
  “饿了就吃呗。”叶阮阮扔了个包子给他,“你方才说什么来着,留在寨子里是为了啥?”
  男人狼吞虎咽,吃得有些打嗝,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逃婚。”
  叶阮阮把桌上的杯子推到他面前,男人一口饮完,才缓过来。
  “这倒是我这个月听过的第二有趣的事。”
  第一有趣之事,自然是寨子里的兄弟自行绑了十五个美男回来,让她选压寨夫君。
  男人有些疑惑,却也不敢问叶阮阮。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绑你吗?”
  男人点头。
  “你既知道,还想留下?”叶阮阮朝他一挑眉。
  他还从未看过哪个女子,如叶阮阮一般毫无半点女儿家的娇羞,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即使这样,却也很难让人对她心生厌恶。许是叶阮阮的长相,本就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里是凫山寨,寻常人进不来。”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也十分中听。
  二
  男人叫姚朔,逃婚途中,阴差阳错被绑进了凫山寨。
  “对方太丑?”叶阮阮一边嗑瓜子一边问道。
  “我配不上她。”姚朔尴尬一笑,手上动作丝毫没有懈怠,很快就剥了一大碗瓜子仁。
  叶阮阮不由得捧腹,却还是极力克制了一下:“寨中不养闲人,你先证明有留在寨里的能力。”叶阮阮把姚朔剥好的瓜子仁移到自己面前,又递给他一碗瓜子,示意他继续:“过几天,我们比一场。”
  寨后的荒山上有许多野兽,寨里的男人都会在此打猎,以养活寨里的老少妇孺。只要姚朔猎到足够的猎物,便能正式成为寨中一员。
  叶阮阮身为大当家,骑射远比许多男子要厉害,一炷香的工夫,已是满载而归,另一头的姚朔也不甘示弱。
  二人约定,不论发生什么,午时都要在此处会和。
  叶阮阮比姚朔先一步回来,等了他一会儿,才看到姚朔骑着马单手执缰而来。
  “你怀里怎么有只兔子?”
  “我见它肚子浑圆,腿又受伤了,就自作主张把它抱回来了。”姚朔以为她不高兴,解释道,“它食量少,把我的饭分一点给它就好了。”
  叶阮阮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然后飞快跳下马,在草丛里摸索了一阵。
  “大当家,你在找什么?”
  叶阮阮朝姚朔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抱着兔子的姚朔乖乖朝叶阮阮走过去。
  叶阮阮将剁碎的止血草敷在兔腿上,反手便用随身携带的匕首从姚朔衣服上割了块布条,为它绑了个漂亮的结。
  小黎把早饭端到叶阮阮屋里的时候,叶阮阮顺口问了句:“姚朔呢?我们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好像后来下雨了。”
  小黎不解:“姚朔是谁?”
  叶阮阮放下了手里的粥:“不是被你们绑来的寨外人吗?”
  “老大,我们寨子里没来过外人啊。”
  
  三
  对于小黎的话,叶阮阮自是不信的,可她翻遍了整个寨子,问遍了寨子里的人,证实真的没有姚朔这个人后,她突然觉得日子有些无趣起来。
  这在小黎眼里,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的老大终于开窍了,动了春心!小黎兴奋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寨子里的人,当天寨子里身强力壮的汉子们便自告奋勇地要去为叶阮阮挑压寨夫君。
  两天后,叶阮阮从睡梦中醒来,便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十五个美男被绑在一起,扔在自己房里。当然,姚朔也在其中。
  叶阮阮略微有些吃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走到姚朔身边,摘下了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   “你知道我是谁吗?”
  姚朔摇头。
  “想留下吗?”
  姚朔点头。
  叶阮阮满意地点头,给他松了绑。
  虽然她并不知道,姚朔缘何会失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时间倒流了。她并不知道让时间倒流的原因是什么,但留下姚朔有益无害。
  “小黎,把这些人都给我弄出去。”叶阮阮心情大好,随意披了件外衣,拉着姚朔吃早饭去了。
  姚朔对叶阮阮的过分热情显得有些拘束,但迫于叶阮阮寨主的身份,他也只能小心应对。
  “大当家真是热情好客。”姚朔看着自己碗里堆积如山的菜肴,有些无从下手。
  “多吃点,过几日才有力气跟我去狩猎。”叶阮阮笑笑。
  “狩猎?”
  “对,只要你的猎物够寨子里的兄弟吃一天,我就让你留下。”
  “好。”姚朔吃完最后一口,很自觉地收拾起了碗筷。
  闲来无事,叶阮阮喜欢坐在院子里嗑瓜子,顺道以为保寨内安全为由,强行查起了姚朔的户口。
  跟之前基本无二,姚朔家里是木匠,被贪图美色的女寡妇逼婚,逃跑过程中,被抓到寨子里的。
  “既然都是逼婚,你留在寨子里,难不成真想做我的压寨夫君?”叶阮阮有意轻佻地朝他眨眨眼。
  姚朔耳根一红,半晌才开口:“姚朔不敢。”
  寨里的人敬她,却也怕她,极少有人像姚朔这样敢和她对上几句话。更难谈同她说几句心里话。
  叶阮阮哈哈一笑,分了把瓜子给他。
  狩猎当天,叶阮阮在房间磨蹭了好一阵才出来,姚朔见她拿了一个小药箱,有些疑惑。
  “大当家每次出门狩猎,都随身带着药箱吗?”
  叶阮阮将药箱挂在姚朔身上,道:“有备无患嘛!”
  狩猎地点依旧是寨后的荒山上,叶阮阮和姚朔兵分两路,约定午时在此处会和。
  午时一到,姚朔果然满载而归,怀里仍是抱着一只受伤的兔子。不同的是,此刻兔子已经被包扎好了。
  “多亏大当家的药箱,否则我真拿这小家伙没办法。”抱着兔子的缘故,姚朔跟在叶阮阮后面。
  “小事情。”叶阮阮有些得意,“得赶紧回去,快下雨了。”
  可以确定的是,姚朔留在寨子里算是没有问题了,但还是有人在暗处盯着姚朔的动静。叶阮阮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情,便假装没有发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了。
  但她始终很在意,究竟为什么,上次狩猎后,所有一切都重演了。
  四
  凫山寨虽是一处世外桃源,男猎女织,但凫山的地势不适合耕种,粮食必须下山才能获取,所以叶阮阮每月都会带寨子里的男人们下山一趟。当然并不是单纯为了购买粮食,更重要的是弄到买粮食的钱。
  老寨主自创寨的时候就立下规矩,不劫善,不劫贫,就连叶阮阮,都是他们顺路救回来的。
  小黎见叶阮阮半天没出来,敲门道:“大当家,大家都准备好了,只等你了。”
  屋里,姚朔正目光诚恳地盯着叶阮阮。这次行动,其实带上姚朔也无碍,他现在已是寨里的男人,该为寨子出一分力,但她并不知道姚朔的功夫如何。
  “若我被抓住,大当家只管带着弟兄走便是。”
  “瞎说什么,出去的人,一个都不许少!”叶阮阮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跟在我身后就行了。”
  姚朔有一瞬间晃神,但很快就点头回应。
  他们一行人此去是为截获一批私盐,本来凫山寨人多势众,劫走两车盐轻而易举,偏不巧对上了官府的人。
  埋伏在山上的叶阮阮一干人,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肥羊跑了,都很气愤。
  “不是说这盐商十分狡猾,每次走的路都十分刁钻,而且走过一次就不会再走了,怎么还是被官府盯上了?”
  “既然能被寨中兄弟盯上,那官府会出现在此,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姚朔转头问叶阮阮,“大当家,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阮阮吐掉嘴里的草根,道:“去老地方。”
  叶阮阮所说的老地方是指凫山脚下的凫城,凫城邱家是出了名的恶霸,却也极其富裕。
  邱武驰气得牙痒痒,但又不敢对叶阮阮做什么,无奈道:“又是谁搅了姑奶奶的生意,告诉我,我帮您出气去。”
  叶阮阮朝他勾了勾手,邱武弛乖乖凑了上来。
  “这回是官府,你惹不起。”叶阮阮比了个“三”。
  邱武弛哭笑不得:“姑奶奶,您每个月都来,我哪儿还有这么多啊。”
  叶阮阮也不说话,只是朝着后院的方向指了指。
  “去去去,把银子给姑奶奶拿出来,三盤,一盘都不许少。”邱武弛忍痛道。
  姚朔一直十分好奇,那邱家恶霸为何对叶阮阮言听计从。
  “那人看起来并不情愿,大当家可是有何手段?”
  叶阮阮故意卖了个关子:“想知道?”
  姚朔点头。
  “喝过我,我便告诉你。”
  叶阮阮吩咐其他人拿着银子去买粮食,自己却拉着姚朔上了酒楼吃酒。
  叶阮阮酒量很小,顶多一坛就能不省人事,所以老寨主严令寨内禁酒,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她碰酒。
  “那邱武弛虽是个极无耻的恶霸,但还有一点可敬之处。”叶阮阮自斟自饮了一杯,“他是有名的孝子,几年前我救了他娘一命,他娘认我做了干女儿。”
  姚朔见她又喝了一杯,识趣地给她满上。
  “姚朔,你相信时间可以逆流吗?”叶阮阮戳了戳姚朔的脸。
  见叶阮阮有些醉了,姚朔非但没有理会她的失态,反而好奇道:“大当家可是知晓什么奇闻趣事?”
  “你知道吗,其实我知道你要来寨里。”
  他有些吃惊,以为叶阮阮已经知晓自己的意图,却佯装不明所以,顺道又递了一杯酒上去。叶阮阮接过酒,将二十天前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姚朔把烂醉的叶阮阮背回寨里时,已经是月上柳梢了,小黎看到两人一起回来才松了一口气,靠近了闻到叶阮阮身上的酒气,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每个月这天,她都会把自己灌醉。”小黎有些生气,却还是把事先准备好的药拿给姚朔,“其实她也是个爱哭的小姑娘。”
  姚朔转身看了眼背上的叶阮阮,他一直觉得背上湿湿的,原来不是叶阮阮吐了,而是哭了。
  “十年前,她被老寨主捡回来,那会儿她可爱哭了,后来老寨主走了,她要一个人撑起整个寨子,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小黎叹了口气,“她既选择了你,你可要好好对她。”
  姚朔将叶阮阮带回去,帮她擦了脸,又喂了小黎给的药,见叶阮阮睡得十分安稳,这才离去。
  凫山寨跟外面描述的模样大相径庭,甚至叶阮阮这个寨主,也与大奸大恶之人差之千里。他开始有些犹豫了。
  小黎知晓她有胃疼的毛病,所以早饭会一直给她煨着,直到叶阮阮醒来。宿醉后的叶阮阮有些头疼,唤了几声小黎,却意外看见端饭进来的姚朔。
  姚朔将粥给她,并没有提及昨夜的事。
  “昨晚我本只打算喝两杯的。”叶阮阮吹着粥。
  她自然知道自己酒后的模样,只是第一次展露在姚朔面前,多少有些难为情。
  “没事。”姚朔当然不会告诉叶阮阮,自己是故意灌醉她的。
  五
  姚朔其实知道,寨子里一直有人盯着他,但经过昨夜的事后,他把叶阮阮的嫌疑排除了。若叶阮阮不信任他,断然不会邀他喝酒,把自己最大的弱点暴露在他眼前。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凫山寨的风气倒像是义匪。
  “跟我来。”
  叶阮阮带姚朔来到一块草地,那日他们救下的兔子已经生了,三只幼仔趴在母亲旁边,像三团柔软的棉花。
  “以后它们三只就叫小姚、小朔和小黎。”
  “这只大的叫什么?”姚朔装作沉思模样,“阮阮吗?”
  “你当真想好了?”叶阮阮心情大好,“以后你就得改口管我叫我娘了。”
  寨子是在夜里出事的。这个季节干燥,一不留神就容易走水,方才又吹了一阵风,火借风势烧得更旺。
  寨里只有一口井,从失火的粮仓到井口要花一盏茶的工夫,一来二去,粮食被烧了大半。
  “大当家的,你说这可咋办呀!”看守粮仓的老陈哭喊道。
  “老陈看守失职,罚半个月肉粮。”叶阮阮提起鞭子朝空中一甩,顿时清脆的响声镇住了所有人,“走水前都在做什么,排好队,挨个说。”
  一番问话下来,只有四个人说自己出事前单独一个人,没有人证。叶阮阮将四个人留了下来单独问话。
  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虽然当着众人,二人都说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休息,但当叶阮阮单独与之谈话时,二人坦言事发时一直在一个屋子里。
  就剩下小黎和姚朔两人,还有嫌疑。
  小黎说当夜看见姚朔一个人在寨子里散步,却没有说自己当时在做什么。
  叶阮阮便又找了姚朔:“说说看吧,当时你在做什么?”
  姚朔那时在研究寨中机关,想看看有何突破口。
  “当时红月当空,甚是壮观。”
  叶阮阮看着他的眼睛,见他表情无异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寨里没了粮食,大当家打算怎么办?”
  叶阮阮垂着眼:“还没想好,你可有法子?”
  “大当家有没有想过,带着大家离开寨子?”
  叶阮阮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决定,这个寨子是老头子创建的,他走的时候将大家交给她,她就必须保护好寨子里的人。寨里的人团结友爱,外面的人进不来,他们就不会被官府欺压被恶霸欺凌。
  “明日你跟我下山一趟,回去准备下吧。”
  若姚朔是敌,叶阮阮带他下山正好可以调查他。
  
  六
  叶阮阮说的办法,就是下山唱皮影戏。姚朔曾说自己是木匠出身,叶阮阮便让他做了个专供皮影戏的小台子。
  姚朔很聪明,叶阮阮只教了他半个时辰,他便通晓其中诀窍,下午便正式开台演出。
  二人将“后羿射日”的故事讲得活灵活现,引得不少人围观,从中也赚了不少银子。
  “大当家竟还会皮影戏?”
  “你别看我现下这般,年幼时家中也算富裕,爹爹也曾教我识文认字,弹琴作画。”叶阮阮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漫不经心道,“至于皮影戏……”叶阮阮哽咽了一下:“父母亡故后,我经常哭,老头子拿我没有办法,便学了这皮影戏哄我开心。”
  姚朔未曾想过,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连连道歉:“对不起,提及你的伤心事。”
  叶阮阮已将所有行头裝了箱,道:“我既愿告诉你,便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二人取出一部分银子找了家客栈住下,饭后对了下明日的戏。
  “不继续讲‘后羿射日’吗?”姚朔问道。
  “一直讲同一个故事,看客自然会没了兴致。”叶阮阮继续画着新的皮影,“你今日演‘后羿射日’,明日说‘嫦娥奔月’,才既保证新客不断,又不至失了老客,至于昨日那些皮影,便当礼物送给他们。”
  姚朔不由得佩服叶阮阮的经商之道,俨然天生的生意人。
  “好了,夜深了,你再回去背一遍台本就休息吧。”叶阮阮送走姚朔,将所有东西归箱后自己也熄灯休息了。
  翌日,二人继续敲锣打鼓登台演出,一听说今日来听戏者有幸送昨日的皮影,来人当真比昨日多了一倍。末了,许多新客后悔没赶早一日前来,想把昨日的故事补上,但叶阮阮只是笑笑。
  “明日同一时刻,‘青龙卧墨池’,恭候各位!”
  叶阮阮的皮影戏很受欢迎,二人估摸着赚的银子差不多够了,正准备回寨,却被一群劫匪拦住了去路。
  “呵,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叶阮阮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拔出了腰间匕首,又吩咐姚朔,“你带着银两,先回去吧。”   姚朔将她拉过来,躲过一个劫匪的白刃:“我不会抛下大当家的。”
  二人说罢,各自都不示弱,三两下便收拾完了一干刺客。
  “谁派你们来的?”叶阮阮问道。
  其中一个一息尚存的劫匪开口道:“是……”
  叶阮阮蹲下身,想听清楚一些。
  那匪徒从嘴里吐出一枚暗器,二人距离微乎其微,叶阮阮没有防备,中了计。即便如此,她还是反手结果了那名刺客。
  姚朔方才被暗处的始作俑者分了神,抓到那人回来后,叶阮阮已经半跪在地。
  姚朔飞快点了那人穴道,朝叶阮阮奔去。
  “你把银子带回去,寨子就交给你了……”叶阮阮紧紧握着姚朔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姚朔将她抱起,转身时抽出刺客的刀,只见一道白光划过,因嫉妒买凶杀人的说书先生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叶阮阮的死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虽然他的出现,就是替越王肃清凫山寨这枚毒瘤,打通越地通往祁国的道路,但他现下有些难过。
  叶阮阮不过是拼命想活下来,乱世之中,命运半点不由人。
  七
  叶阮阮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分明记得自己已经中计死了,但对于这样的异象,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她并不知晓,现下是何时。
  叶阮阮披衣来到窗前,正值红月当空,但很快红色的月亮便被乌云掩盖。她记得,姚朔曾在粮仓被烧那夜提到过红月,但因只他一人看到,她并没有完全相信,与他同样有疑点的还有小黎,二人的说辞各有破绽,她当时也不知怎的,独独偏向了姚朔。
  叶阮阮在途经仓库的时候,恰好碰到正独自赏月的姚朔,她拉着他便朝粮仓走去。借烟火之名,约他一起去看,正好等到自投罗网的小黎。
  “解释一下吧,这么晚了,打晕老陈做什么?”叶阮阮极力压下怒火。
  “老大……”小黎额上冷汗直流,拿着火折子的手也开始发抖,“我……我只想赶走姚朔。”姚朔借机夺过小黎手里的火折子。
  “愚蠢!”叶阮阮一脚将他踹在地上,“你知不知道,这里的粮食关系到多少条人命?”
  寨子里的人无一不知晓惹恼她的后果,小黎跪在地上磕头:“小黎知错!但这姚朔夜夜在寨中肆意走动,绝非好人。”
  叶阮阮明白,小黎的一番话并非空穴来风。姚朔自说是逃婚才被误抓到寨里来,这么长时间,却没有一个人上山讨人,加之他为人大胆心细,并不像他所言,只是个木匠这么简单。
  即便他有诸多疑点,葉阮阮却还是选择相信他。
  虽然说出来十分荒诞,但他们已是生死之交毋庸置疑,她知晓姚朔待她很好,如此便已足够。
  “谨言慎行,”叶阮阮转身,“寨里都是兄弟,若我再发现你们私下钩心斗角,绝不轻饶!”
  姚朔本以为叶阮阮会站在小黎那边,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如何应答,却没料到她会如此偏心于他。
  叶阮阮拉起姚朔的手,映着浩瀚星辰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不容他躲闪:“同我成婚。”
  叶阮阮不会说辞藻华丽的情话,她只知道她喜欢姚朔,认定了就是他,便该同他永远在一起。
  面对叶阮阮的一番真诚表白,姚朔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从未将自己和叶阮阮的婚事当真,一向运筹帷幄,脱身的办法也有千百种,精明如他却低估了叶阮阮,也高估了自己。叶阮阮的喜恶,比任何人都要鲜明果敢,喜欢便是喜欢,生气也全写在脸上付之于行动。
  这般性格直爽的姑娘,倒真的难住了他。
  “大当家,我们的婚事……”
  “给你七日时间准备。”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还没有思虑好,但叶阮阮决定的事,便没人能够撼动。
  八
  叶阮阮同姚朔大婚之事,除了被罚在粮仓里反省的小黎,寨里忙得不可开交。
  自量完吉服后,姚朔无所事事,没人来烦,便专心在屋内绘制地图,这也是他此行目的。
  本来这张图还差几处要塞,因一直被人监控着行踪,空缺处未能亲自去查探过,直到叶阮阮宣布二人婚讯,众人无暇顾及他,他才能绘成完整地图。图纸画完的夜里,他本可以安然离去,鬼使神差地,他竟有些期待叶阮阮穿上嫁衣的模样。连夜将地图送下山后,他又折了回来。
  大婚当日,叶阮阮一身大红喜袍,骑着一匹踏雪乌骓,自寨门口将姚朔迎了进来。
  二人拜了天地,叶阮阮用手里的扇子挑开了姚朔头上的帕子。
  姚朔头一次见叶阮阮穿得像个姑娘,她本就是个顶好看的女子,只是一直穿着男装,与她潇洒性格浑然天成。如今的叶阮阮妆容精致,眉眼弯弯,确实像个寻常人家的新嫁娘了。
  二人还未进洞房,便被一干不请自来的看客搅了喜堂。
  来人自然不是来观礼的,叶阮阮虽疑惑他们是如何顺利上山,竟未触发寨中机关,却还是习惯性地将姚朔护在身后:“你先走,待会儿我去找你。”
  姚朔却朝着为首的男子行礼:“拜见越王。”
  越王眉眼弯弯,但他手下的人个个狠厉:“我说你怎么流连忘返,原是因这美娇娘。”
  姚朔在叶阮阮震惊的目光中一语不发。
  越王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漫不经心道:“该回去了。”他一挥手,一支黑色羽箭便朝叶阮阮飞去。
  “姚朔,我待你如何?”叶阮阮已身中一箭,仍奋力挣扎,企图博得一线生机。
  “姚朔无以回报。”姚朔不敢看她。
  “可我想向你讨一样东西。”叶阮阮一笑,朝着姚朔扑去,怀中的匕首以迅雷之势,插入他的胸口。
  姚朔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昏死过去。叶阮阮将匕首从他胸口拔出,飞速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匆匆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自始至终,越王都安静地笑看这场殉情闹剧。
  一切如叶阮阮料想的一般,她又醒了过来。她去了姚朔房间,此刻姚朔正点灯夜读,见叶阮阮突然而至,有些意外。   她虽然赌对了,她死了后时间会回到十天前,但她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姚朔。
  “大当家?”
  “我思来想去,觉得你还是该离开寨子了。”叶阮阮狠下心道。
  “为何?”姚朔思前想后,回顾自己是否在什么时候暴露了。
  “你当真心悦我?愿和我成亲?”叶阮阮反问他。
  此番轮到姚朔给不出答案了。
  叶阮阮是个好姑娘,她直率、洒脱,却也心思细腻。若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定会有许多追求者,但也正因为她是凫山寨的寨主,他才有幸能与之相遇,相知。
  但他们注定无缘情爱,他接近叶阮阮是有目的的,如果被她知道,以她的性格,甚至可能杀了他。
  “你走吧。”
  叶阮阮从不是个心软的人,老寨主救下她那日就告诫她,软弱和怜悯给不了她食物和水,要么她足够强,要么就任人拿捏,她一直将此谨记于心。
  姚朔背叛她,她便亲手解决他。可当真正杀了姚朔后,她头一次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那种从未有过的,难以名状的痛苦,甚至比被他背叛更加难受百倍。
  重新回到十天前,她便有了决定,寨中兄弟的命她要救,姚朔的命,她也要。
  不论他曾做过什么,时间逆流后,他们两不相欠,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自那夜叶阮阮下了逐客令后,翌日果然有人来带他下山,姚朔虽不知叶阮阮为何如此,却也不得不离开。
  九
  后来姚朔凭记忆回到了凫山寨,却已是人去楼空。他本就是来清空凫山寨,以此为越王肃清盘踞在越祁两地之间的障碍,叶阮阮带着一寨子人走了,为他省去不少麻烦,可为何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越王带兵顺利进入祁国后,姚朔便向他请辞。他不是越国人,屈居越王身边做谋士,一心想要大展宏图。至少在遇见叶阮阮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一日,姚朔在一座荒山脚下看到了小黎。
  “你们大当家呢?”
  小黎抄起武器便要揍他,一番打斗下来,反倒被姚朔制服在地。
  “她只命令大家离开寨子。”小黎喘着粗气,很不情愿道,“你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老大不至于那么伤心,说不做老大,当真就带着行李走了!”
  他誠然不是什么好人,带着目的接近她,只为夺走她视若珍宝的东西。
  “她去哪儿了?”姚朔又问了一遍,手里的力度也随之加重。
  “她真没说!”小黎疼得嗷嗷直叫。
  姚朔找了叶阮阮半年,仍是毫无音信,一日午后下起暴雨,慌乱间,他走进一处道观避雨,却被观中一把匕首吸引了注意。
  刀柄处造型恰似云团,又刻以祥云图案,分明就是叶阮阮随身携带的云隐,如今却被供奉在三清道尊脚下。
  “请问道长,因何供奉一把匕首?”
  观主递给他一碗姜汤:“说来话长。”
  那匕首本是观主之物,多年前一夫妇上山为女祈福,他见此女与之有缘,便将匕首相赠。前些日子长大后的女施主有缘至此,又将匕首留在了此处。
  观主取下匕首:“施主可想知晓,这匕首主人所历奇事?”
  “请道长指点一二。”
  那匕首奇迹般,在观主手中恢复了原本的光泽。一阵白光过后,姚朔只见自己怀中抱着一只白兔,一只手牵马,叶阮阮走在前面。
  突然间大雨倾盆,叶阮阮脚下一滑,刚好落在山崖下。
  那是叶阮阮第一次死掉,而时间也回到了十天前。
  叶阮阮一次次死掉,一次次重来,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敢爱敢恨的少女,逐渐成长为现在这番万念俱灰的模样,他却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时光逆流于叶阮阮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现在的叶阮阮不恨他,她最恨的时候,已经亲手解决了他。
  姚朔十分庆幸自己未曾亲手伤过她,却也难过没有陪她历经一切。
  他是他,却又不是他。
  叶阮阮不恨他,却也不爱他。
  倘若他的时间也能逆流……姚朔心里的念头才刚生出来,观主似读出他的心声一般:“这匕首还有最后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施主可愿一试?”
  “当真?”他惊喜道,忽而又问,“若我回去,是否能换她无忧?”
  观主只是一笑,向他递出了匕首,不做回答。
  姚朔拿起匕首,正要往心口一刺,却被突然闯出来的老妪用笤帚打掉了。
  “老人家,你这是作何?”
  老妇人无奈一笑:“世间哪来那么多好事,逆天改命,可笑至极。”
  姚朔盯着她,没来由觉得有几分眼熟,但面前的老妇人确实与他素未谋面。
  “你可见那姑娘后来有何福报?”老妇人说完,转身又挥着笤帚出去了。
  姚朔终于想起,他之所以觉得老妇人似曾相识,是因为叶阮阮耳后也有一颗朱砂痣,他再想去寻,却已不见那人踪影。
  “观主,莫非她是……”
  姚朔一回头,哪儿还瞧得见观主人影,有的不过是香火气袅袅,以及观中所奉吕祖而已。
  倒是原本被老妪打落的匕首,仍是安静地躺在地上。
  姚朔想也不想,捡起匕首对准胸口就是一刺。
  若能找回她从前的样子,哪怕要用生命来换,他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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