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艾尔比开着敞篷小货车到来。他卸下工具箱，开始埋头工作：刷油漆、做修理、疏通管道、打理花园……艾尔比一个人能铺设一条车道、修好一台电视机。
　　 艾尔比是一名勤杂工。他步伐迟缓、沉稳，留着短发，穿一条低腰裤。他为一个拥有几幢别墅的富翁工作，有一年的夏天，我租了其中的一幢别墅。
　　 艾尔比触摸物体的方式仿佛一位雕塑家，带着用双手工作之人的权威。木料是他的大理石，他的手指在木头的表面抚摸、游走、探查——他在寻找什么，我不清楚。我想，那是他说“你好”的方式，他抚摸木头犹如骑手逐步驯服一匹马。他的手指能看见眼睛所不能及之处。
　　 前几天，艾尔比为马路另一边的社区制作了一个小型垃圾桶箱。桶箱有三格，每格可盛装一个垃圾桶，上面和前面是可以打开的箱盖、箱门。他把桶箱漆成绿色后，让其自然风干。我走过去观看，箱盖、箱门做得极其完美，合页安装的位置准确无误。我用手摸了摸光滑的漆面，已经完工了，我想。
　　 但第二天，艾尔比带着一架机器过来打磨漆面。他时不时地用手指轻抚一下漆面，之后，刷第二层油漆。他说，他正在给桶箱穿外衣。虽然以我的眼光看，它已经足够好了。但那不是艾尔比的工作方式，他的手工制作看起来决不像手工制作!
　　 我对木材和工具一窍不通，物体组合知识几乎为零。钢笔是怎样制成的？树木怎么变成纸张的？墨水来自哪里？我都不知晓。当然，我知道如何用，但如果它们坏了，我就得找人修理。
　　 而在艾尔比的世界里，没什么东西能保持神秘。因为他经常建造、修理、改装它们。保险丝盒、露台、车库、棚屋，全都是他的杰作。他掌握这些基本生活资料的原理、构造、属性，灵活自如地操纵它们，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
　　 虽然艾尔比不知道如何买卖有价证券，如何把一家公司运作上市，但当附近那些做这些工作的人需要建造棚屋或铺设露台时，他们全来找艾尔比。或者说，人们喜欢艾尔比，他们热情地跟在他的身后，因為他们明白，艾尔比做的事情实际且价值巨大。
　　 最后一天，又给垃圾桶箱刷了一层油漆后，艾尔比把工具箱往敞篷小货车上一放，一溜烟地开走了。身后留下一个困惑的男人——他获得的报酬不多，为何还花这么多心思呢？我反反复复琢磨这件让人费解的事。艾尔比从不开会、不做备忘录，他却独立思考，完全掌握第一手资料，他可以安静地独自完成工作，我想，这是自由的一个绝佳定义。
　　（张运慧摘自《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