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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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兵在农场喂猪。
  很少有人知道老兵的过去。
  据说,当年建农场,这里几乎荒无人烟。
  大家进山伐木时,在深山密林里发现了一个男人,衣衫褴褛,他说他叫赵大恒,是汪雅臣的老部下。
  当时没人知道汪雅臣是谁。
  场长看他膀大腰圆的,就留下他在农场了。
  赵大恒说自己是抗联战士。
  大家就都叫他老兵。
  有一年,农场来了一个搞外调的,场长陪着来找老兵。
  场长说:“老兵,这是省军区的小窦,你就把你知道的事跟他说,可不能瞎说啊。”
  老兵说:“我不会撒谎!”
  小窦问:“汪雅臣是谁?”
  老兵反问:“你还是省军区的呢?连汪雅臣都不知道是谁?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北抗日联军第十军的军长,我是他的通讯员。”
  小窦问:“汪军长牺牲了,你为啥还活着?”
  老兵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窦又问:“说话呀?我问你呢?”
  老兵嗫嚅着答:“反正,我没当叛徒!”
  小窦接着问:“你再想想,认识江海潮不?”
  老兵答:“认识,他是我们支队的政委,我是他的连长。”
  小窦问:“江海潮是不是叛徒?”
  老兵答:“江海潮是叛徒?胡说八道!他死过好几回了,能当叛徒?”
  小窦走了以后,场长亲自把老兵叫到自己屋里,两个人喝着烧酒,撬开了老兵的话匣子。
  老兵说,那年,小日本鬼子围剿抗日联军,天上飞机跟着,地下讨伐队的在后面追着,不敢点火,怕暴露目标,冻死了许多人。
  老兵那个连,冻饿交加,就剩下他自己了。
  老兵把枪埋了起来,悄悄找到一个老乡家。
  老乡说:“汪军长死了,抗日联军完了。”
  老兵大哭了一场。
  老乡问:“以后咋办呀?”
  老兵答:“军长说了,怕死不当抗联的。可我不愿意死。”
  老鄉给了他一口袋高粱米。
  老兵背着高粱米,躲进了深山。
  老兵在深山里搭个马架子,靠一口袋高粱米,还有逮到的山鸡野兔,过了一个冬天。
  一开春,老兵便开荒种田。
  老兵说:“我得想法活着啊。我種地,自己种自己吃,有人来,我就往大山里跑,越走越深,谁也抓不到我。军长说了,打死也不能当叛徒。”
  有一次,有两个人进山打猎,老兵一看他们不像是坏人,就问:“今年是那年呀?”
  两个人便嘿嘿笑:“今年是一九四七年。”
  老兵又问:“小日本鬼子走了吗?”
  两个人答:“鬼子都投降两年了!”
  老兵哭着说:“我是抗联的!”
  那两个人就抱住老兵那个哭啊,边哭边说:“老哥啊!委屈你啦!老哥啊!委屈你啦!”
  老兵没有跟那两个人出山。
  后来还有人说老兵是土匪,占山为王。可老兵从来没出过山,更没有劫过人家,他哪是土匪呀?
  老兵说,一直到你们来,我才算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场长听了老兵的话,把酒杯跟他一碰:“干杯!以后,你就跟我住一起!”
  后来,厂里的人都很敬重老兵。
  一九七七年春天,老兵要退休了。
  场长问:“退休后回老家?”
  老兵幽幽地答:“不回。家里早没人了。
  场长又问:“你想干点啥?”
  老兵说:“我就喂猪吧。”
  一九七八年秋天,农场来了一辆吉普车,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视察农场。
  老兵一见来人身穿军装,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老人大吃一惊:“你是赵大恒?”
  老兵也呆住了:“江政委?”
  两人抱在一处号啕大哭,跟孩子一样。
  当晚,当年的连长赵大恒跟当年抗联大队的江海潮政委说了一宿,那一瓶老烧酒不够喝,场长又去十里外的地方买回两瓶。
  第二天,江海潮走了,是阴着脸走的。
  老兵没有出来送。江海潮让他跟着走,老兵死活不同意,两人掰了。
  场长问老兵:“首长让你去军区疗养院,你咋不去呀?那待遇多高?”
  老兵答:“那是军人休养的地方,我哪能去?”
  场长说:“首长说你是老革命,应该的。”
  老兵无言。
  一九八五年,老兵因病去世,按照他的遗嘱,就埋葬在农场。省里市里县里来了许多领导,花圈如海。
  石碑上镌刻:“老兵赵大恒。”
  选自《百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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