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报》转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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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革不再是报刊出版单位内部的小打小闹。
  
  一年前的9月,朱月华攥着一叠发言稿,走进了人民日报社大院里的《市场报》办公楼。在这里,她已经工作了12年。
  她和同事们聚集在会议室,《市场报》社长李庆文说,今天的全体大会,是探讨《市场报》的改革问题。
  当时大部分人,都提出了一些细化内容的方式,总体目的还是让他们很多年来赖以生存、有着深厚感情的这份报纸“走活”。
  轮到朱月华发言了,她说,《市场报》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走到了尽头。所有人顿时噤声,这个结论,让李庆文也暗自一惊。
  后来,朱月华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形容她发言时的心情。
  6个月后,2009年3月30日的《市场报》,在封面刊登题为《风雨兼程三十载市场报今日向读者道别》的文章。至此,隶属于《人民日报》、有30年历史、曾辉煌一时的《市场报》停刊,改为《中国能源报》,2009年6月2日创刊。
  《市场报》的转身不是一个偶然事件,在那前后停刊的还有《中国足球报》、《中华新闻报》等,它们身后都有一个更大的背景:在中央的强力推动之下正在全面提速的文化体制改革。
  “转制”成为这一阶段的核心议题。改革不再是报刊出版单位内部的小打小闹,而是时代推动的脱胎换骨。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80年代以前出生的人,对《市场报》应该都不会陌生。
  1979年10月1日,经中共中央书记处批准,人民日报社的《市场报》正式创刊。
  这份报纸刚一上市,在北京、上海,人们排起了长队争购,据说当时上海市委领导知道后派人去买,竟然没买着。
  在北京,西单的一个销售点1小时卖出1万份,全天卖出9万份;在合肥、南京,购买者甚至挤垮了邮局的柜台。
  “市场报销量最好的时候,到了85万份左右。”1988年,杨春生就曾在《市场报》工作过,90年代后长期留在了《市场报》。而现在,他是《中国能源报》的副总编辑。
  “从1979年创刊到1989年,是《市场报》为中国经济体制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确立而奔走呼号的十年。”李庆文非常感慨。
  在这十年,市场报从冲破禁锢刊登广告,甚至登载征婚启事;从在产品经济年代“逆流而行”,为商品流通摇旗呐喊,为产供销牵线搭桥,倡导多种经济成分和多种经营形式并存。
  它设立“市场预测”、“缺货登记簿”、“顾客推荐和评议”、“国外新产品”等信息服务栏目,成为当时最具有服务意识的报纸。
  历史走入新的纪元,一切在悄悄改变。
  “当‘市场’这个词已经成为我们经济生活里最耳熟能详和生气勃勃的名词时,当市场已经彻底被政府肯定,被公众接受和理解的时候,尤其是市场经济已确立并逐渐完善,市场成为我们生活的常态的时候,读者就不再需要《市场报》的启蒙教导。”李庆文说。
  但是更关键的问题,还是原有管理体制的落后。
  “我来市场报以后,几乎是一年换一个领导。”朱月华说,“当时单位里风气不是很正,有一些小团体,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大家都把心思用在职称职务上,新来的同志有些委屈,因为机会很少,多数情况下还是论资排辈,所以积极性也不高。”
  朱月华说的情况,还是针对《市场报》内有事业编制的人员。90年代以后,不少合同制的采编和经营人员被招入,“同样的工作,不同的待遇”,让这些“体制外”的人心有不平。
  “这种不平等,让体制内和体制外的人都没有工作积极性。”李庆文分析。
  《市场报》虽也进行过多次改革,但都“换汤不换药”,销量和影响力一路下滑。
  “90年代销量是20多万份,到了2005年急速下滑,后来只有不到10万份。”杨春生说。
  2008年春天,李庆文在《中国汽车报》社长位置上同时接手《市场报》的第一天,会计就跟他说,账面上只剩几万块钱了。
  人民日报社编委会决定,根据中央文化产业改革的精神,对《市场报》进行内容和管理机制上的全面改革。究竟改到什么程度,“临危受命”的李庆文心里还不太有数。
  
  成了独立法人,还要变成有限公司
  
  在那次全体大会之后,《市场报》内部基本形成了三种意见,一是牌子保留,但是内容定位更专业化,做成高端经济类媒体;二是彻底结束《市场报》,改办别的;三是延续李庆文在《中国汽车报》时的一个想法,办一份定位于中小企业的报纸。
  “绝大多数人都不希望《市场报》结束,过去也搞过不少改革,都是在内容或者出版形式上想办法。”朱月华说。
  时近年末,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李庆文心里萌生:彻底结束《市场报》,办一份能源类综合性报纸。
  “在能源领域还没有一份综合性报纸,现有的基本都是一些大企业的内部报纸,这是一个市场缺口,有空间。能源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题材,也符合人民日报社这个主办单位的身份。”
  李庆文向人民日报编委会提交了自己的意见,他拿不准这样“全面推翻”一份老牌报纸,是否会让高层领导产生顾虑。
  出乎意料,“那天的会开得特别短,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几乎所有的编委会领导都一致同意我的方案,觉得能源这个方向选得很好,同时,编委会也决定为新报纸投资500万。”李庆文告诉《望东方周刊》。
  所有员工都接到了停刊的消息。尽管心理准备不足,但在那之前,因为早已知道要进行“转企改制”,不少事业编制的员工已经开始为自己“找出路”。
  “当时大家还是比较担心转成企业以后的工资待遇,包括退休后的安置问题。大部分跟我一样有人民日报正式身份的人,都在往‘大报’里活动。”朱月华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了《市场报》,调入“大报”(人民日报社)的研究中心。
  而学法律出身的丁曼丽,也在左右矛盾之中。当时“大报”里也有部门联系她,但她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现在,她的职务是能源报专刊部主任。
  杨春生属于“坚定派”,“《市场报》的问题就是管理机制问题,理顺了未来发展肯定没问题。”
  “还有一部分年纪比较大的老员工,50岁上下,恐怕难以接受市场化媒体的工作节奏。《市场报》虽然停刊了,但是我们设立了网络版,让他们继续工作,老人老办法。”李庆文说。
  到《中国能源报》创刊时,留在报社里的还有20几名事业编制的老员工,大部分都在网络版,真正在《中国能源报》里工作的只有4个人,都在领导职位上。
  而《中国能源报》的80多名采编经营人员全部是新招聘来的,大部分是刚毕业的研究生。
  同时,《中国能源报》也成为了独立法人,“下一步,就是要从事业单位改成有限责任公司。”李庆文说,那时候,就真正完成了转企改制,《中国能源报》将成为人民日报参股51%、下属《中国汽车报》参股49%的有限责任公司。
  “以后我们还要上市呢。”他很有信心。
  
  在市场车轮下角逐
  
  “报社当时给我们的500万,如今我们还剩下400万。我跟同志们说,如果到年底,账上还是这500万,我们就胜利了。这一年,我们干了太多事情。”李庆文说。
  新生的《中国能源报》创刊4个月,发行情况到底如何?
  “报纸征订一般是在年末,而《中国能源报》是在今年年中创刊,所以不占优势。一些《市场报》的老订户,我们给他们和以前同样的价格,不过也有一些单位和企业退订。真正的发行情况,要到年底才知道。”杨春生说。
  在工作中,丁曼丽的确感觉到了新气象。“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你努力,就有机会。”她的部门现在有六七个人,都是新招聘进来的研究生。
  “从《市场报》改制开始,我们的事业编制这部分就已经冻结了,后来所有进来的人都是合同制,都要竞聘上岗。”李庆文说,新报纸完全是市场化媒体的运作模式。
  “我们每天早上8点半上班,都要打卡的。”改制后新应聘进来的郭力方说。
  但是对《中国能源报》的未来发展,朱月华也有一些担忧。“我也到很多大的能源类企业进行过调研,他们的确需要一张高端的综合类报纸,前提是你得先做到高端。所以《中国能源报》必须做到高品质,根本的问题是人才。”
  “现在《中国能源报》80%以上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学历高但经验不够,这些人做记者可以,做编辑有些勉强。而老《市场报》的主力几乎都走了,导致它现在有点‘人才真空’。”朱月华说。
  “对老《市场报》人员的安置,到现在还是一个大问题,我们每天还要处理很多这类事情。”杨春生说,改成企业以后,他对自己退休后的待遇还有些担忧。
  但是,正如李庆文说,在这一轮报刊体制改革的滚滚大潮里,“转企”是一个大的趋势,谁也阻挡不了,“总的来说,改制的过程整体上还是平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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