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女杰的艰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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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些人眼里,她是一个“爱钻法律空子”、爱给领导出难题的“刁民”;而在群众眼中,她是敢说敢做不怕报复的“反腐女杰”、“地下纪委书记”。她因上访告状而一贫如洗,也因此落下了残疾。7年来她是怎样走过这艰辛、苦难的反腐之路?
  
  “职工利益代言人”
  
  53岁的兰桂媛出生在辽宁省沈阳市,满族人,她在家排行老三,生性耿直的父亲是中建五局的工人,贤惠的母亲操持家务、教养子女。兰桂媛小的时候父母就教导她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受父母的影响,兰桂媛养成了与人为善、刚正不阿的性格。由于是建筑单位,工作流动性较强,兰桂媛小学毕业后,一家人便随父亲来到了四川省德阳市。16岁那年单位招工,兰桂媛还没初中毕业就开始了工作。也就在那年,她结识了丈夫黄宗银。结婚后,兰桂媛换了几个工作,最后当了会计,又随公司辗转了几个城市,最后公司搬迁到岳阳,她才在这里定居。1994年,兰桂媛因工伤提前退休,带着儿子返回了丈夫的四川老家。每月百余元的退休工资,根本不够养老人和孩子的。兰桂媛思前想后,决定在一些建筑工地上包点工程,这样可以增加一些收入。由于建筑行业是兰桂媛的老本行,再加上她的细心管理,最高时一个月收入2万元钱。那时的兰桂媛生活得很优越,人们都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2000年,上小学的儿子由于方言不通,兰桂媛不得已离开四川,陪孩子回到岳阳。兰桂媛不会想到,这次回到岳阳她看到的一幕,改变了她的人生。回到岳阳的兰桂媛,把这几年赚的钱拿出来买了个三室两厅的
  
  房子,打算在家相夫教子和一些老同事玩玩牌,过清闲的日子。但有一天早晨,她看到了一个现象:天蒙蒙亮,一支长长的队伍,前看不见头,后看不见尾,退休职工和家属组成的捡菜大军,走向几公里外的批发菜市场……
  有个老同事告诉她,七公司都一年没开退休金了,没钱买菜,没钱看病。看着老职工们满脸的辛酸和无奈,看着他们有些佝偻的背影,想想他们为国家建设作出的贡献,如今却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兰桂媛心里酸酸的。那晚,她失眠了!兰桂媛为了弄清楚是什么原因不能给这些老职工们退休金,她找到了中建五局七公司领导阶层的一些朋友私下打听公司内部的事。当她得知退休金被挪用160万时,她非常气愤!是谁不顾老职工们的生活艰苦,占用了他们的吃饭、吃药钱!兰桂媛决定帮这些老同志们把工资要出来,让他们的生活过好一些。于是,2000年6月,她找了一些老职工选出了几个代表,联合起来去长沙的中建五局找领导要退休金。兰桂媛的举动让很多人不理解,尤其是七公司的领导阶层的朋友们,虽然是老职工们不发退休金,但兰桂媛的退休金凭关系每年都能提前借出来。朋友们劝告她:“你这是何苦呢,自己的拿回来就行了,别人的事你能管得过来吗”!兰桂媛犹豫了:“是呀,这些事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她的眼前却总是浮现出老职工们拣烂菜时的样子,还有930名老职工哀怨的目光。兰桂媛坚定了决心,她要尽能力帮助这些老同事们。6月的长沙像个大火炉,兰桂媛带领着大家一次次地来到五局的总公司,见到总公司领导,老职工们有的哭,有的哀求,但却没有一丝的抱怨。经过大家不懈的努力,7月,总公司给七公司的退休职工们拨了38万元退休金。看到老职工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兰桂媛心里既高兴又沉重。
  从那以后,老职工们就拥戴兰桂媛为“职工代言人”,有什么情况就向她反映。职工反映的问题主要是相关领导私下变卖土地、机械和贪污等。为证实举报情况,兰桂媛开始深入细致地调查这些事情。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后,她把所有的材料整理得有理有据,一份发给五局领导,一份发给了五局纪检部门。本以为事情很简单的兰桂媛,一直等着领导们能来七公司解决问题时,却没想到这些信早已经到了被举报人的手里。从此,兰桂媛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蛀虫”眼里的克星,
  群众心中的“纪委书记”
  
  兰桂媛和七公司一些领导住在一栋楼,她的举报材料里牵扯了很多人,其中不乏兰桂媛的朋友。同住在一栋楼,难免有碰面的时候。兰桂媛都是主动和他们搭话,可他们都不愿意和兰桂媛打招呼。有个和兰桂媛家关系多少年来都很好的领导,他的妻子到兰桂媛家大闹了一场,骂她没良心。兰桂媛哭了,她心里很难受,从友情上讲,她的确对不起朋友。但是公司是职工们的家、职工们的依靠,她不能看着这些蛀虫把公司蛀空。某些人把兰桂媛当成敌人,可是有更多的人把她当亲人。七公司有两个大院是普通职工住的,有什么事都是兰桂媛去他们那里,她不让职工们去她家,怕让有些人看见会对他们报复。有一次,晚上十点多,门响了一下,兰桂媛看见门缝里塞着一封信,信里是一些举报材料。最后写着:“我是和你在一个战线上的人,支持你!但我只能用这个办法,以后发现什么问题我会及时和你联系”。看到这些兰桂媛既欣慰又心酸。欣慰的是很多职工都悄悄地站了起来自发和她共同反腐败,也无形中给了她力量,而让她心酸的是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给她传递举报材料,可见腐败势力的嚣张。同时,兰桂媛也感到前面的路是多么艰险。
  2002年3月,在兰桂媛的配合下,检察部门挖出了一批“蛀虫”,为国家挽回直接经济损失200余万元。查办的涉案人员共26人,其中移交司法机关起诉的12人,包括公司前任经理、党委书记等3名正处级干部和1名副处级干部。检察院的办案人员来到七公司那天,职工们沸腾了,大家你3元他2元的凑了一些钱买了一堆鞭炮在公司噼里啪啦地放着,职工们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蛀虫挖出来了,职工们该过上好日子了,这是职工们盼望已久的啊!兰桂媛被他们拥在中间,称她为“纪委书记”,兰桂媛高兴得直落泪,她能为职工们做点事,尽管她付出的很多,但她不后悔,她感到自豪。2002年年底,中建总公司还配合有关部门对在岳阳的相关公司进行了专项检查,将发现的问题移交检察院,这些公司也有23人接受审查,其中5人被提起公诉。一位公司的老干部说:“兰桂媛不仅协助检察部门挖出了腐败分子,还在公司内部掀起了一场‘反腐’风暴。”
  当职工们憧憬着公司的效益能好起来,他们的生活能有所改善时。新一届的领导班子又出现了问题,兰桂媛又接到了各方面的举报材料。她把这次的腐败问题总结为四光:1、多年来工程卖光,工程款分光。2、新机械、旧机械都按废铁处理,生产机械设备卖光。3、材料库上千万的材料配件卖光。4、土地卖光。兰桂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上访。她用每月400多元的养老金做路费,奔走于长沙和岳阳之间,还去了北京中纪委。忙于上访的兰桂媛很少顾及家里,而且丈夫黄宗银还要照顾她。有一次,兰桂媛从长沙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坐在沙发上没吃饭就睡着了,看着兰桂媛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和她疲惫的样子,黄宗银不忍心叫醒她,只是打了盆热水把兰桂媛的脚泡在了盆里。黄宗银能为妻子做的就是把孩子管好,把家料理好。开始的时候黄宗银有些不理解,他劝兰桂媛别多管闲事,自己不吃亏就行了,俩人还因此闹过别扭。那是2002年的春节后,黄宗银和兰桂媛在路上被一位老工人拦住了说:“小兰,感谢你啊,今年春节我过了一个好年,买了3斤猪肉,一条鱼,是你帮助我们要到了养老金。我们老工人,能过上这样的年已经很知足了。”正直淳朴的老工人,让黄宗银感动,他心里酸了好几天,老工人的眼神他很久都忘不了。那时他才深深地理解了妻子的做法,后来他也经常陪着兰桂媛一起上访。
  2004年7月5日在总公司代表座谈会上,兰桂媛提出了七公司的一些领导贪污腐败的问题,她的言辞激烈,让一些领导很是下不来台。当晚,一位纪委干部找兰桂媛谈话,让她马上回去,孩子上学有困难,现在就给她6000元,回去后再给困难补助1万,并承诺了孩子上大学的学费。兰桂媛告诉他:“我不是为了个人的利益,是为了企业的生存,让职工们过上好日子。”兰桂媛的断然拒绝,让有些人心惊胆战。报复她的行动也就接踵而来了。
  7月6日,就有人在代表中散布:“兰桂媛回去公安局就抓她,她是个刁民,叫她跳,回去要她跳不成。”好心人把这些都告诉了兰桂媛,让她注意点。面对恐吓兰桂媛没被吓倒,她有个信念“邪不压正”。但她没想到危险来得那么快。
  7月28日,和往常一样兰桂媛很早就起床出去买早点,就在她拎着买来的凉粉往家走时,岳阳市公安局岳阳楼分局国保大队的民警唐建明,光着膀子从后面追了上来,朝着兰桂媛的后背就是一拳。紧接着又有两名男子跑了过来,将兰桂媛往一辆车的后座上拽。“叫你告,我打死你!”唐建明凶狠狠地说着。然后他向兰桂媛亮了一下证件,说兰桂媛违反了治安条例。兰桂媛挣扎着不上车,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不测,就在那两名男子把兰桂媛往车里塞时,唐建明猛地重击她的左腿,兰桂媛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兰桂媛被送到了五里牌派出所,在派出所被问讯了13个小时后,她才被送往岳阳市二院治疗。后来,医院出了两份医疗报告:其中“8时17分”的报告写着“排除左腿骨折”,而另外一份“9时5分”的报告写着“左腿骨折”。同一名医生在不到一个小时里,却作出两个截然相反的诊断。最后司法鉴定结论是:兰桂媛的伤属于外力打击所致。
  
  “刁民”拄双拐走在风口浪尖上
  
  “兰桂媛被抓了、兰桂媛住院了、兰桂媛被打残了”。岳阳城里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们都在奔走相告着。有的人笑,有的人哭。笑的是那些想贪图国家钱财的人,兰桂媛倒下了,他们可以肆意妄为地贪污、腐败了;哭的是广大职工,为他们说话的人被打了,他们心疼啊!
  兰桂媛住院了,七公司的职工们纷纷地来看她,有的煲汤,有的拿饭,他们都在尽自己的力量为兰桂媛做点什么。1949年就参加革命的李文祥老人,顶着38度的高温,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到医院。看着兰桂媛被打断的腿,他老泪纵横。本来身体就不好的他,病倒了,住在医院里,老伴照顾他,他叫老伴快去照顾小兰“小兰是为了咱们职工的利益,为了反贪污反腐败,才受的这些罪啊。”殷长城老书记瘫痪在床上,他老伴60多岁了,有糖尿病行走也不方便,听说兰桂媛被打伤住院,买了一条柴鱼炖汤,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提着一只锅,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了医院。握着兰桂媛的手,哽咽着说:孩子,你为七公司的群众受苦了。兰桂媛上访、告状怎么艰难都没哭过,但住院那些天,兰桂媛几乎每天都流泪,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人们的关怀让她感动。
  兰桂媛住院期间,最受累的是黄宗银,他早晨很早就要赶到医院照顾兰桂媛的起居生活,晚上还要回家给上初中的孩子做饭,每天都要在医院和家之间紧张地忙碌着,长时间的过度劳累,黄宗银得了糖尿病和高血压。那天中午,黄宗银给兰桂媛熬了乌鸡汤,为了让兰桂媛喝上热乎的,他急急忙忙地往医院赶,本来身体不好的他加上走的急,眼前一阵黑,晕倒在了医院的门口,还擦破了额头。当兰桂媛看到黄宗银擦破的额头和洒了汤的空锅时,她抱着黄宗银大哭了起来,说:“老黄,你可要好好的呀!你倒下了,咱们这个家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啊!”看着这一切,旁边的病友们也都流下了眼泪。住了196天的兰桂媛出院了,但原本身体健康的她却只能坐着轮椅行动了。经过了这场浩劫的兰桂媛又开始了上访工作,只是这次她也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兰桂媛坐着轮椅和丈夫一道上访,经过两年的奔走、抗争,终于引起公安部重视,在2006年1月12日收到了岳阳市公安局岳阳楼分局行政赔偿决定书,赔偿的理由是:执法人员在兰桂媛受伤过程中对其监护不力,致使她伤残,丧失部分劳动能力,故赔偿残疾赔偿金16万元,支付医疗费8.8万元。获得了国家赔偿,高兴之余兰桂媛得知行凶民警唐建明还没被处理,在她一再追究下,2007年2月6日,岳阳市公安局岳阳楼分局作出决定,鉴于“双方都使用了侮辱性语言,都是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由于当时取证工作不细,致使这一违反治安管理的案件存在细节不清、责任不明的问题,目前没有对当事人予以处罚”。“他们没有错,怎么会赔偿?”兰桂媛反问道。前不久,带着举报材料继续上访的兰桂媛得到了岳阳市市长黄兰香的接访,听取了兰桂媛声泪俱下的申诉后,黄兰香立即批示要求有关部门严查此事,还兰桂媛一个公道。4月27日,岳阳市检察院正式介入此案并展开调查。■
  编辑: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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