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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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四早上,高伟博醒来,平生第一次梦到了自己的尸体。今天是星期五,高伟博很忙,但还能想起昨天的沮丧感。他给研究生上完课,通常不回家,在教工餐厅打饭,回办公室,和学生们一起吃。可眼前的饭菜,他咽不下去。他的眼前,摇晃着一个影子。勾芡肉丸,撒着芝麻的椒盐排骨,红烧老鹅,都是他爱吃的,如今变成了一张张催命符。他又拿出“马大神”发的那条微信,仔细看了看:“你是一个失败的男人。你要拯救自己,你要活成一只勇猛精进的豹,在生命的山峰,睥睨世界。”
  “失败”的男人?高伟博没这样想过。他在这所南方大学当教授,也有十年了。工资不高,够花;爱车非豪华,够开了;老婆不是“倾国倾城”,也是“小家碧玉”;儿子没有“天赋异禀”,但考个像“好饼”的大学,问题也不大。高教授热爱厨艺和旅游,喜欢在朋友圈发美食和美景图片。学问上,他兢兢业业,也有些拿得出手的成绩。
  上周末,“美好”的生活,向他龇出了獠牙。
  晚上,学生家长请客,高伟博和几位教授,还有些校中层领导都参加了。高伟博酒量不大,黄酒略喝点,白酒不敢沾。家长诚惶诚恐,说的都是恭维话,领导也纷纷向他敬酒。高伟博多饮了几杯,出了包间,就感到天旋地转。他强撑着,旁边有人比他还惨。邻座甄院长喝茅台,手舞足蹈,看着就是好酒之辈。他和甄院长一起乘坐电梯,按键从六楼跳到地下一楼停车场,他回过头,甄院长就不见了。
  甄院长像一根煮烂的面条,瘫软在了电梯间。
  有人喊救护车,有人说,找找他身上带没带药。科研处的刘副处长很有经验,他大声喊着,大家散开,给他一些空间。有人带头,大家纷纷响应。刘副处长又让甄院长平躺在停车场保卫处的长条桌上,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让他慢慢地喝。
  他有高血压,电梯速度快,引发心律不正常。刘副处长说。
  高伟博很诧异,院长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不过四十多岁,怎么如此虚弱?
  这是缺乏锻炼,“三高”不是小事,会要人命。刘副处长感慨着。
  这番话引起大家共鸣。高伟博问问其他教授,有的跑步,有的游泳,女老师练瑜伽和健美操,就是自己,啥业余锻炼都没有。
  高伟博爱独处养性,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宅在家里读书写论文,搞科研项目。他不喜欢运动,也耐不住枯燥,觉得挺浪费时间。
  刘副处长又说,他原来也有“三高”,锻炼了半年,好了很多。学问做不完的,甄院长这样子,就是上个月申请国家重大项目,太累了。
  诸位大学教授看向甄院长的眼神,又多了点兔死狐悲。都说大学教授受人尊重,谁晓得其中的苦?科研压力与经济压力,这两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高伟博家庭条件不错,可高校老师都要弄科研,教授如果没有学术活跃度,照样处境尴尬。
  把甄院长送进医院,晚上回到家,高伟博心绪不宁,总有一根烂面条晃动在心里,散发着哀怨气息。他又接到研究生周童的电话。周童语气低沉,说同寝室的冯建军,昨天晚上抢救无效。高伟博努力回想冯建军的样子,想了半天,还是有些模糊,只記得胖乎乎的。周童介绍,冯建军死的时候,脸黑得吓人,完全认不出来了。那是心梗的症状。
  心脏三条大血管堵了两条,交通环线也扛不住这种堵。周童叹息着。
  高伟博失眠了。往日柔软的床垫,如今变成铁砧板,高伟博翻来覆去,身体像长出鳞片状的东西,被铁砧板一点点地蹭掉,钻心的疼。高伟博瞪大眼,黑暗寂静,除了妻子的鼾声,只有家具的轮廓隐隐地浮现,如同暗夜大海漂浮的鲸鱼死尸。
  高伟博很少想到死。人生经历,仿佛电影般在脑海不断循环播放。少年求学,中年教书,忙忙碌碌,谈不上多圆满,好像也没过够。他想着冯建军孤零零地躺在停尸房冰冷的铁床上,眼泪就不由分说地涌出来。他依稀记得,十二岁那个冬天,他第一次见到尸体,那是邻居奶奶。她的脸色灰白,失去了弹性,嘴角微张,仿佛一个诡异的笑。她笑什么?少年高伟博挤在人群中,总觉得那个微笑对着自己,让他如芒在背。人到中年,那个微笑似乎潜伏在记忆深处,再也没冒出来过,可这个夜晚,它被如此轻而易举地召唤了出来。“微笑”似乎提醒他,很多表面看起来幸福的事,如事业成功,妻子贤惠,儿子聪明,有大房子和豪车,不过是造物主的把戏。那位冷酷老头,随时可以微笑着把它们回收。
  高伟博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浴室。打开灯,一股月光般明亮的气息,从头到脚地浇灌下,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活着,这真好。他发现了镜中的自己,日渐稀疏的花白头发,不能再用力梳理。露出的鼻毛,都有些白了。大大的眼袋,好似下垂的肚子,难堪地耷拉着。满脸肥肉,拥挤在两腮和松弛的脖子上,抹不平可怕的皱纹。
  他第一次恨上了镜子。他像白雪公主的恶毒继母,嫉妒时间魔法赋予青年人的活力。他翻出“马大神”的微信,文末还有几句话,说得沉痛:
  生活,读书,搞学问,都是为了一个证明。尽可能地健康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证明,我们存在过。
  我们“在过”,这比什么都重要。
  无人的健身房,仿佛冷漠的钢铁坟场。
  成排的钢架,一个个沉重的哑铃,橙红色瑜伽垫,散发着汗水酸味。房子北面,是一排排跑步机、椭圆机和不知叫啥的器械。
  让高伟博震撼的是四周雪亮的镜子。健身房简直是镜子的世界,它照亮光滑的地板,让男女老少无所遁形。身材性感健美的女人,衰弱的中年大妈大叔,甚至超级肥胖的男女,都必须在镜子面前,接受大众的目光检验。
  不要管别人的目光!活出自我!健身房的标语,还是让人振奋的。
  这身材不行,练出来,最起码两年,“马大神”缠着护腕带,上下打量他。
  我就是出出汗,减减脂,把“三高”降下来,高伟博讷讷地说。
  “三高”的问题,也是高伟博的秘密。前些天,他的体检报告,被学院秘书拿错,放在学院行政办公室。他赶去时,报告封皮的细线,被人扯断了。他接过报告,感到办公室几个年轻女秘书,都对他笑着。他莫名其妙地脸红了。他出了办公室,在拐角僻静处,抖抖地打开报告,几个鲜红的“ ”号触目惊心地躺在那里,血淋淋地宣告着处境。血糖高,血脂黏稠,血压还凑合,尿酸非常高,脂肪肝到了严重地步……   他瘫坐在走廊椅子上,额头冒汗,冯建军和甄院长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
  憋屈。他真没大吃大喝,就是运动太少,熬夜,外加抽烟。这些年,他醉心学术,常感到时间太少,要多看书,多写作,身体就忽视了。回到家,看到抽屉里的中华烟,他马上送给了小舅子。晚上也不敢熬夜了,到点正常睡觉。他还去了趟市中医院,拿回一大堆中成药和汤剂,天天咧着嘴,强忍味道喝下去。
  这些还不够。医生说了,加强锻炼才是根本。
  他想到大学时代的体育课。高伟博身体素质一般,引体向上和长跑考核都是托关系找人,才涉险过关。他不踢足球,不打篮球,游泳只会狗刨,只有跑步这种孤独的运动适合他。但由于体重大,有关节炎,走路膝盖酸痛,长跑也被搁置了。
  “健身”耗费时间和金钱,高级健身房要办卡,想科学锻炼、玩转器械,还要有专业教练指导,特别是综合格斗这类技能,必须有保护。锻炼时间长了,健身营养餐是必备的:牛肉,深海鱼,低糖食物和水果,低热量蔬菜,还需蛋白粉补充体能。高伟博办了年卡,让他请教练,他有些踌躇,一节课四百多,有些肉痛。
  幸运的是,他还有“马大神”。
  “马大神”原名马凤奎,是外语学院朝鲜语方向的教授。和高伟博这种“运动小白”不同,他大学时代就爱健身,几十年如一日,他将汗水洒在健身房。作为回报,他有了“人鱼线”,也拥有健硕的肌肉。他不苟言笑,戴着墨镜,脸上棱角分明,如希腊雕塑般。他被称为“N大马东锡”,以呼应韩国那位膀大腰圆的暴力影星。“马大神”有双肩文身,是女战神雅典娜和东方狂龙。他冷冷地走在街头,常被人误认为是黑社会打手,职业健身教练,或体育系教师。“马大神”操持着朝鲜语,挥舞着拳头,人们看着都会害怕。
  “马大神”生活简单,除了锻炼就是读书。他保持着独身。高伟博问过他,不想女人吗?“马大神”说,女色杀伐性命,勇猛的“思密达”,要识破“白骨骷髅”陷阱!
  在“马大神”的引荐下,高伟博认识了一群爱锻炼的同事,他们有个微信群叫“N大健身教授群”,群里有活泼的老麦,沉默寡言的李萍,美国回来的胡约翰等教授们。他们年龄差距不大,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教授或副教授,年轻的也有三十多了。他们有的为了娱乐,有的为了减肥塑形,更多的是高伟博这类教授,受到疾病困扰。老麦开玩笑说,啥“健身教授”,又不是学术头衔,“健身兽”就挺好。社会上都喊咱们“叫兽”,咱就是锻炼体魄,教授也要帅帅的,美美的,去掉“秃顶大肚子”!大家将热烈的目光投向“马大神”,对老麦的言论颇赞同。高伟博有点自惭形秽。他就是老麦说的那类“不雅形象”教授。
  一群中老年“健身兽”,在健身房高呼呐喊,还真有些滑稽。
  “马大神”自告奋勇担任群主,提供专业指导,比如,教授专业动作,讲授相关保健按摩和营养学知识。对于高伟博这样肥胖体弱的“三高”患者,“马大神”的建议是,三分练,七分吃,要配合节食,增强肌肉含量和代谢率,先减脂,提高身体素质,再一步步地锻炼。
  运动、节食,对高伟博来说都太难了。
  先去体育用品店购买专业装备,宽松舒适的运动服,护腕、护膝和护腰,纯棉吸汗大毛巾,运动型水杯,专门泡柠檬和红枣,增强饱腹感,补充气血。准备工作完成,高伟博在“马大神”指导下,每周四次锻炼,只要没课,他就泡在健身房,如果白天有课,就争取晚上去。他先跑椭圆机,再是跑步机。开头一周,简直像散了架,运动后的拉伸,也疼得要命。
  老婆支持他锻炼,主动揽下做饭和接送孩子的任务,毕竟体检报告摆在面前。可老婆也提出了警告,锻炼就锻炼,别整歪门邪道的,我听人说,健身房有很多美女,你要管住眼和嘴。高伟博苦笑着说,我哪有闲心?再不好好锻炼,命都没啦!
  高伟博疯魔一般,除了正常上课与写论文,时间都用在了健身上。晚上去应酬,老酒不喝,饭菜不吃,搞得宾主都扫兴。最难的是高强度无氧运动,心脏都快蹦出来了,还不能正常进食。高伟博最喜欢吃蛋炒饭和红烧肉,也只能禁了。由于血糖高,他基本告别米饭和馒头等主食,只吃杂粮。那天他狠心吃了碗鸭血粉丝汤,也被“马大神”教训了一顿。粉丝主要成分是淀粉,要合成脂肪的,就是吃鸡蛋,也只能吃蛋清,蛋黄也含脂肪。吃肉是白水煮鸡胸肉和牛肉,吃了几天,嘴角都上火了。
  高伟博咬牙坚持,还写健身日记鼓励自己,可效果不明显,他有些泄气,恰在这时,颜曼丽出现了。她带给了高伟博巨大改变。
  周四晚上,高伟博又到了健身房。“马大神”要求高,八组卧推实在完成不了,只能在无氧运动区训练平板支撑。搞完这些,高伟博又挑选小杠铃,练习硬拉。正当他挥汗如雨,旁边有人轻声说,姿势要正确,肩部发力太多,起不到训练效果。
  高伟博回头,是一个身材俏丽高挑的女孩。
  高伟博不是没见过美女。在高校教书,又是社会学这样的文科,莺莺燕燕自然不少。他带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也是女生占多数。他的心思,大部分都在学术上。大学毕业,经别人介绍,他认识了市二中教语文的老婆,谈了半年,俩人彼此满意,迅速结婚,生子。有了家庭,高伟博教授更是对女人不茍言笑,女学生害怕他,女同事暗地里嘲笑他是老古板。他不太在意。他不是不喜欢美女,只是怕麻烦。高校管得也严,有些男教授就是栽在这方面。
  女孩一米七五左右,细腰圆臀,身材挺拔,皮肤白皙,秀美的眼,又大又亮。聊了几句,高伟博才晓得,她是专职女教练颜曼丽。曼丽体育大学毕业,是馆里的明星教练。高伟博这个迂夫子,一副拼命锻炼的架势,从不注意美女。美女过来搭讪,他反而慌了。
  我不买课,就是减肥,高伟博直言不讳,他明白,教练想让他买私教课。
  没关系,咱们聊聊,希望能帮到你,曼丽笑得阳光,看着诚恳、靠谱。
  高伟博碰到过搭讪的女人,减肥的女学生,找资源的女房产中介,期待结婚的漂亮女护士,更多的是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N大“健身兽”们,也有几个“女兽”,不是太瘦,就是太胖,难得有身材好、颜值高的。   高伟博和曼丽接触了几次,感觉很好。人家是正经女孩,对嬉皮笑脸的男人,从不假以辞色,她对高伟博很尊重,一口一个“高教授”喊着。“马大神”不是合格教练。他戴上耳机就进入癫狂状态,他不耐烦纠正别人的动作、帮助学员进步,他最喜欢带着大家,一组组地做枯燥的举铁项目,两个女老师当场搞到腿抽筋。大家都有些怕了。高伟博就不太愿意跟“马大神”训练。“马大神”郁闷了一阵子,暗地里说,老高,重色轻友哇。
  高伟博跟着曼丽体验了一节私教课,效果不错,对买课有些动心。他先尝试买了二十节,曼丽给了一个很低的折扣。经过两个月训练,他的腰变细,肚子也小了,整个人气色好了。再去医院检查,血糖和血脂控制住了,尿酸大幅下降,脂肪肝也变成轻度的。
  高伟博信心大增。可惜,虽然他刻苦,但洗澡时发现,皮肤变得松弛,像块树皮缀在身上。他问曼丽怎么办,曼丽说,要上瑜伽课和格斗技能课,配合特殊精油,才能慢慢恢复,只能继续买课。他瞒着老婆提钱,做贼一般。老婆大大咧咧,也没发现情况。高伟博鬼使神差地买了十几万元私教课。效果的确好,他搬轮胎,练瑜伽,跟着曼丽练综合格斗,身体越来越轻盈。高伟博去上课,同事惊呼,他简直变了一个人。“马大神”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说,你小子行哇,不管怎样,锻炼就好。
  “健身兽”们,发现了高伟博的秘密。李萍等几个女教授,对高伟博冷嘲热讽。李萍练得不错,天生就是瘦人,喜欢在跑步机上狂跑。这种瘦人体质,吃啥都不胖,让人羡慕。她运动完了,去日料馆和泰国餐厅大快朵颐,发朋友圈。她觉得健身自己搞就成,犯不上花钱。她最崇拜“马大神”,提到他,眼里全是星星,还整天把他挂在嘴边,说是“国内高校健身第一人”。胡约翰那些从国外回来的洋教授,倒赞同高伟博找教练,但普遍认为他目的不纯。最可恶的是老麦,这家伙没安好心。
  老麦拍着他的肩膀,说,我监督着呢,如有异动,要汇报给嫂夫人呦。
  高伟博有些心虚,说,麦教授,你要怎样?
  老麦意味深长地笑着,露出抽烟熏黄的牙,说,你的私教课,我上上呗,也体验一下美女服务的感觉。
  高伟博打心眼里腻歪老麦。他和老麦住在一个小区,都是N大教工宿舍紫金书香小区。老麦虽在行政管理学院教课,严格说起来不是教授,只是后勤处副处长,因为教课,他也挂着副教授牌子,行政与科研“双肩挑”。老麦五十多岁,瘦小枯干,学问是不做的。他是本地人,靠着拆迁,赚了不少钱,也不想上班了,但天天泡在健身馆,也不好好锻炼。他这人有点色,喜欢骚扰美女,又抠门,舍不得买课,只能馋痨痨地看着高伟博上私教课,眼神都能擦出火。偏偏老麦还嚣张,群里嚷得最响亮的就是他,说要打造N大健身神话,超越“马大神”。高伟博想,老麦能练出八块腹肌,肯定是用口水蘸着颜料画上去的。
  高伟博支支吾吾,没答应老麦。老麦阴着脸走开了,满脸都是愤怒。
  高伟博也不高兴,一节课四百多块,凭啥让老麦体验?他是为了保命,才来锻炼的。每锻炼一次,都是续一次命,他和老麦又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凭啥把命给他?
  曼丽的课,的确心惊肉跳。曼丽爱穿天蓝色紧身服,把身体各部位勒得非常显眼。每次她给高伟博拉伸,高伟博都会不由自主地闻到她身上的汗味。那是一种混合着香水、汗液和精油的味道。曼丽做一些幅度大的示范动作,高伟博还能时不时地看到深深的乳沟。最让人不好意思的是一些臀部动作,是个正常男人就受不了。她的紧身衣,芊芊细腰靠近臀部的地方,每次都被汗渍打湿,形成湿漉漉的圆形,更让高伟博眩晕,呼吸不畅。
  曼丽赶紧停下,关切地问,不舒服?要不要休息?
  高伟博深呼吸几次,又到浴室用凉水洗了洗脸,滚烫的血液才慢慢冷却。他自以为是正人君子,可今天咋了?只能请教真正的直男——“马大神”。
  “马大神”面无表情地听了高伟博絮絮叨叨的讲述,缓缓地说,健身不是撩妹,是孤独的事业,运动到极限、极疲倦时再挑战一下,来上几组动作,会收获极度愉悦。你全神贯注于自己,你就是世界的王,一切由你做主。
  这才是健身的奥义,“马大神”说着,目光炯炯,就差摸高伟博的脑袋,来个醍醐灌顶了。
  “马大神”也太直了,高伟博悻悻地嘟哝,说得痛快,可不解决啥问题呀。
  高伟博站在悬崖边,快把持不住了。山风太大,他就是一本唐僧的“经书”,一天天地被耳鬓厮磨、软磨硬泡,早被吹得凌乱不堪,就差化成一摊“纸浆”了。
  四
  年末,健身馆要举办“极限单车挑战赛”。“动感单车”也是高伟博喜欢的项目,大家在动感十足的音乐伴奏下,表演各种眼花缭乱的动作。这个项目,考验的是心肺耐力和肌肉抗疲劳性,从晚上六点到十一点,以剩下最后十辆单车为限。最后十名骑手就是胜利者。
  曼丽第一个出场领操。高伟博毅然报名参加。“健身兽”们这次都有点辰,老麦和胡约翰犹豫了半天,没敢参加,怕强度太大,“马大神”只喜欢撸铁,对单车不感兴趣。
  “马大神”有些担心,说,老高,老胳膊老腿,别硬撑。
  高伟博晃了晃脖子,沉声回答,好着呢,从没这么好。
  夜幕降临,健身馆外的广场,一百辆单车依次排开,好像一百辆银光闪闪的战车。高伟博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轻型水壶、毛巾、护具、发带,还有脖子上的哨子,一切齐全。一声哨响,百名勇士上阵。高偉博踏上单车,自豪感油然而生,好像真变成了满身腱子肉的“健身达人”。灯光不断变幻,音乐也越来越急,每当一声哨响,就是一个教练结束了一个小节,下一个教练继续跟上。汗水从腋窝、发根和腿上不断渗出,更不断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单车表盘上。记录卡路里数的表,也不断跳跃,仿佛是跳舞的小虫。高伟博偷眼看去,胡约翰和李萍羡慕地看着,都在为他鼓掌加油。
  天色愈加黯淡,广场上却激情如火,一个又一个选手败下阵来,高伟博还在咬牙坚持。曼丽正微笑着看他,目光之中流露出赞许。对于人类来说,肉身的强大总要比精神的强大更具有视觉冲击力。高伟博不禁回想数十年如一日的、枯燥的书斋生活。成堆的书,中文的、外文的,各种落着尘埃的文献资料,仿佛是禁锢着的水牢。他日复一日地,被这些东西捆绑着、折磨着、浸泡着,抑郁、焦虑、脱发,最后在脂肪的阴谋中耗尽活力,走向生命尽头,就像衰弱的甄院长和死去的冯建军。   他必须改变,必须对抗强大的时间。也许健身的极致正如“马大神”所说,是挑战自我极限的愉悦。他好像变成一只灵活敏捷的长臂猿穿行在森林,野风在茂盛的毛发问呼啸,绿色葱茏、生机盎然的世界在脚下飞奔而逝。速度,他必须拥有速度,身体不断起伏、摇摆,肾上腺激素燃烧,大腿和手腕不断传来痉挛般的抽搐。他咬牙忍住,汗水模糊了双眼,曼丽窈窕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了。她性感的腰肢,在紧身裤的包裹下,显得更加火辣。她始终微笑,好似一团火,诱惑着高伟博纵身而下,飞蛾般扑上去……
  他猛地听到,胳膊上部某地方发出了轻微的脆裂声,好似灰烬中那些二次燃烧后发出响动的半碳化木柴。
  高伟博栽在了地上。曼丽紧急救助。她是专业教练,学过运动创伤护理。并无大碍,只是肩袖肌群轻微撕裂,养起来麻烦,要较长时间,可能落下点轻微的后遗症。
  高伟博没什么,曼丽很歉意,非要次日请吃饭赔罪。高伟博也就顺水推舟,和她去了健身馆附近的“低卡轻食坊”。那里雅致朴素,全是日式榻榻米。女老板和曼丽熟识,精通茶艺和插花,在轻食制作上更有独到心得。女老板做的轻食,以轻煎嫩牛肉和鸡胸、深海鳕鱼寿司著称,搭配上等有机蔬菜,看着赏心悦目,养生不腻。
  雅間外,精致的仿宣德炉里,檀香气息袅袅,一个清纯干净的长发女孩,轻轻地弹奏着古琴曲《有所思》。
  琴声时断时续,高伟博和曼丽说着悄悄话。高伟博摘下眼镜,眼前的美人又朦胧起来。闻到曼丽的香味,他有些眩晕。一切太突然,太不真实。人到中年,他这书呆子,居然还能和如此美女约会,难道春天可以再来?高伟博捋了捋头发,好像真回到了青春时代。他又变成那个羞涩的少年,偷偷地看着心仪的女生,心狂跳着,如同一只胖胖的、亢奋的金表。
  曼丽挑着一只绿秋葵,轻轻地咬着,说,高教授,真厉害,虽然掉下了单车,但也坚持到最后十人,你是咱们馆里获奖的年龄最大的选手呢。
  高伟博面皮有些抽动,没说啥,默默地伸出手,紧紧抓住曼丽的右手腕,好似深深海底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的海草。
  曼丽挣扎了几下,没走脱。高伟博的手有力,像扣住了单车的横梁。曼丽的脸红了,不再摆脱,而是挑衅地反转过手掌,温热的掌心,紧贴住对方的手掌。
  高伟博手心潮热,他凑过来搂住曼丽。雅间青色海胆布幔低垂,上面绣着的卡通人物笑得开心。轻食大多是冷的,到了高伟博口中,也像是滚烫的,又倏地融化,不着痕迹。
  曼丽的身体也是滚烫的。她仰望着高伟博,低声说,你的学问太高,我不敢和你交往呢。她趁势斜倚在高伟博怀里,脸红得娇艳欲滴。中午的阳光是暖的,似一层细细的金粉,晒在高伟博受伤的胳膊上。他一动不敢动,好似生怕好时光是假的。太不真实了,高伟博在梦里也从未体验过如此销魂的一刻。曼丽的脸贴着他的脸,将一块鲜红的鲷鱼片,轻放在他的口中。
  曼丽讲述着什么,漫不经心。高伟博头昏脑涨,全然没听清楚,好像是搞投资理财,要借他的钱周转。高伟博一惊,想抽出手来,曼丽反而凑紧,手心又贴了上来,嘴里的气息慢慢地吹弹在他的脸上。
  高伟博像在深海里翻滚,头顶就是深深的蓝,无声无息的压迫劝诱着他放弃反抗。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该醒过来,集中精力好好思考目前的处境。但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动弹不得。曼丽会欺骗自己?这样一想,高伟博又有些愤怒。他爱曼丽,愿意为她离婚,抛弃家庭,甚至为她肝脑涂地,只要能在人生下半场,真正寻到点爱情。她怎能骗他?这难道不是电视上常见的套路?高伟博好歹是研究社会心理学的教授,居然会相信这些鬼话?
  高伟博想发作,胳膊软绵绵地使不上力。他摇晃着身体,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在海水中吐出的气泡。高伟博看着曼丽那双诚挚的眼,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曼丽是好女孩,他也不过是迂夫子,没多少钱,曼丽能贪图他这点钱?他叹了口气,转念又想,即便是骗他,又能怎样?男人不就是让女人骗的吗?
  曼丽接了电话,说有急事,离开了包厢。高伟博自斟自饮,他喝着北海道清酒,从白色百叶窗的缝隙中,看到曼丽与穿着和服的女老板告别。门前高大的玉兰树下,是一溜白色的,缠绕青藤的法式长廊,略带着湿冷寒意的南方的风。曼丽套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她把头发盘起,轻轻地笑着,挥舞着手,白皙的手指好似一只只跳动的竹虫。
  活着,到底为什么?高伟博痴痴地想着。像冯建军化为一团青烟,或甄院长那般孱弱衰老的肉身,人生又有什么乐趣?也许,只有片刻的温存,才是最真实的……
  五
  日子波澜不惊。那天之后,他们的关系一直若即若离。高伟博表白了几次,曼丽只是微笑,他要更进一步,可总不得要领。过了段时间,曼丽说要去总部学习,让另一个女孩小高带着高伟博上私教课。高伟博不痛快,也只能答应了。
  几个星期后,曼丽还未回来。高伟博有些想念,看微信朋友圈,她在广东总部培训,晒的都是生猛海鲜照,发微信过去,曼丽也热情,可有了点淡淡的意思。高伟博情绪不高,锻炼也没那么及时了。“马大神”劝说,还是和我练吧。大家也打趣,说他是佳人不在,魂不守舍。老麦更阴险,冷冷地说,人要有自知之明。
  没了曼丽,高伟博也辞了小高,还是和“马大神”混。“马大神”闷得很,除了撸铁,就是戴着耳机听音乐。高伟博也没兴致,俩人都不说话,一组一组地硬拉,“吭哧、吭哧”地,将杠铃摔得响亮。他突然有种无处发泄的郁闷。
  高伟博丢下杠铃,后面没了声响,正纳闷,被人猛地推开,脚下绊了踉跄,再看时,闯进五六个男人,倒提着棍子,不说话,向“马大神”招呼。高伟博被唬得乱颤,不敢上前,嘴唇抖着,想喊人或打电话报警,却不能移动分毫,只看着“马大神”和人厮打。老麦和胡约翰几个同事都敏捷地跳开了,跑到健身馆外,探头探脑地往里看。“马大神”的速干紧身衣被扯烂,露出胸前文身。那些人更猛烈地压上,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几十秒后,“马大神”被放翻,蜷在椭圆机旁,紧紧抱着后脑,脸上和身上都是血迹。   领头的瘦高男人,啐了口吐沫,狠狠地说,就是个老师,真以为是老大?
  “马大神”动也不动,昏死过去似的,斜着蹿出个人影,撞开瘦男人,扑在“马大神”身上,哽咽着说不出话。
  高伟博看去,竟是李萍,不禁目瞪口呆。
  半小时后,警察来了,带走了他们。第二天下午,“马大神’’又准时出现在健身房,只不过脸上包着纱布,隐隐透着血迹,有些狼狈。大家离他远远的,谁也不敢上前。
  高伟博不忍心,给他一瓶水,悄声说,杀伐性命嘛,怎么杀伐到人家床上?
  “马大神”丢下哑铃,喘着粗气,沮丧地说,身如污泥,心向莲花,鸠摩罗什口舌化舍利,方证因果不虛,我欲度化众生,不料身涉险境,可惜金刚不坏之身……
  高伟博又好气,又好笑,说,得了便宜还卖乖?李萍可惨了!
  瘦高男人是李萍的老公,两口子闹着离婚。“马大神”没想到李萍这么执着,有点慌,转移到海德公园附近的小健身房。李萍寻了他几次,满脸都是憔悴。李萍常年玩跑步机,半月板损伤厉害,又遇到这档子事,也就不来了,连带着很多N大教授打了退堂鼓。热闹的健身房,少了这些大学“健身兽”,冷清了很多。
  高伟博憋了一肚子话,想和曼丽说。他打曼丽的电话,总也打不通,发语音,过了几天她才留言,总说是很忙。高伟博有了不好的预感,再联系,她的手机就停机了,高伟博赶紧找健身馆馆长刘教练。刘教练说,曼丽在总部培训,考过了美国国家运动医学院颁发的NASM证书,说是去了国外,手机换了,他们也联系不上。
  高伟博脸色惨白,摇晃着,刘教练看他不好,扶住他说,曼丽出国前,借了很多同事和学员的钱,都找她呢,您也借钱给她了?……
  南方的冬雨,说来就来,仿佛扯不断的小白珠。高伟博失魂落魄,深一脚,浅一脚,向着家的方向走。往常熟悉的,闭着眼就能摸到的地方,现在却遥不可及。路口,红绿灯闪烁,雨愈发急,高架桥上轰隆隆地跑着车,高伟博想喊,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看到汩汩而出的泪,坠落在胸前,和众多雨水混杂,分不清彼此。
  绿灯亮了,又熄灭,红灯熄灭了,又亮起,高伟博呆站着,不走,模模糊糊地想,如果他钻入飞驰而过的汽车轱辘,会是怎样一番情境?傻站了会儿,他缓缓走到路边的香樟树林,把健身背包丢在泥里,坐在了满是雨水的道旁。
  可笑,太可笑,明知不可信,偏要奋不顾身。他居然还无数次奢望,锻炼出健美肌肉,返老还童,再变成少年,和曼丽再爱过一次。这难道是人类的愚蠢和贪婪?他抹了把脸,铅灰色的天空,无数惨淡的风夹杂着雨,摔在肮脏的尘世。他仿佛看到无数狰狞的、肌肉发达的野兽在云层中咆哮着,扭动着丑陋的身躯。
  他从微信分批转给曼丽十万元,转账记录和借钱微信,他还留着,但这些还有意义吗?他在乎的不是十万块钱,而是无法回避的真相。他想起曼丽的微笑,那些让他迷恋的甘甜笑容,居然让他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的死去的邻居奶奶。
  雨慢慢小了,高伟博捡起一片泛黄的落叶。一只褐色的蜗牛,丑陋、迟钝,雨水冲刷过的黑壳,在叶片上留下亮晶晶的涎迹。它爬着,还有着一些不人为知的、缓慢的热情……
  它“在过”,这也许比什么都重要。
  原载《青春》2021年第7期
  责任编辑:蒋建伟
  插图选自《马格里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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