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俐的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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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俐,湖南吉首人,1978年考入长沙人民广播电台,1986年调入长沙电视台,后任湖南电视台主播。1992年调入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任国际频道名牌栏目《中国新闻》主播至今。两度获国家政府奖、华语节目主持人金奖,中央电视台第一届“十佳主持人”获得者,中央电视台播音主持人业务指导委员会成员。曾担纲主持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数次重大事件报道,如香港澳门回归庆典、“9·11”袭击事件、中国入世报道等等,特别是在国际频道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报道中,她是央视第一位参与伊战直播的女性主持人,也使得她的屏幕形象得到一次较大的转变,独特的主持风格成为广大观众特别是海外华人熟悉并欣赏的新闻节目主持人。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主播中,徐俐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一位,她铿锵顿挫的语言,她目光灼灼的自信态度,她疾语如风与刚毅练达的冷色风格和天生具有的明星气质,成为CCTV-4的标志,并影响过许多年轻的电视播音员和主持人。已出版个人随笔《女人是一种态度》,该书以富有质感和表现力的文字,表达着成功女性的精彩人生。虽然干脆硬朗的风格早已成为观众认定徐俐的标志,但她坦言:“随着阅历和年龄的增长,我突然意识到其实软着陆确实比硬着陆好。”
  美丽是疼爱自己的方式
  
  今天在楼里看到一篇文章,觉得写得真好,她觉得中国女人在整体上放弃自己太早。想起以前身边的有些人,小姑娘时是花般招展,慢慢的就是一整个蓬头垢面上街买菜的阿姨。当年很惊叹,生活真是会“磨砺”人,也暗暗的下定决心,我以后决不这样,作者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管我活到什么岁数,一定美丽到老”。
  这也是我长久以来的想法。女人有各种老法,而我,只希望能优雅地老去。我曾经说过,女人年过二十五不再谈青春,年过三十五不再谈年轻,年过四十,无论曾经如何花容月貌,便不再谈姿色,但女人可以永远谈美丽。
  我还说过,二十岁活青春,三十岁活韵味,四十岁活智慧,五十岁活坦然,六十岁活轻松,七十岁就成无价之宝。
  美丽女人也是无价之宝。
  不知什么原因,从整体来看,中国女人似乎缺乏美丽到老的信心和追求。我对年老而依旧美丽的女人的记忆,大都来自外国女人。比如年老的奥黛丽·赫本、戴尔·海顿等。而在法国,年老仍旧风姿绰约的普,通女性比比皆是。
  有一次,我在法国一条著名的时装街上买鞋,在试鞋的当口,发现椅子的另一边,有位年龄不下七十岁的女士在试一双极精致时髦的细高跟鞋。鞋面是金色的,浅浅的鞋口,窄窄的,秀气极了。我当时就想,天哪,老太太怎么还有心思穿这样的鞋呀,不怕崴脚摔跤吗?再看那女士,一身讲究的装扮,挺直上身坐着,穿上新鞋的脚翘着二郎腿,二郎腿从小腿向前伸展,左一下,右一下,变换着新鞋的角度。随着小腿的变换,女士不断歪头侧身,腰身也随之扭动,优雅地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活像个摩登的妙龄少女。看着她,我竟忘了试自己的鞋。这是我第一次在生活中见到如此优雅的老年女性,身材苗条,气质高雅,而且挑选装时不考虑任何年龄阻碍。我想象,挑选那样的一双鞋,女士一定有一颗不老的诗心,或许她就是她这个季节的玫瑰,正诗意地绽放着。当时我想,女人要有一副怎样的心态,对人生要有怎样的追求,对做女人要有怎样的认识,才会到老了还有这样惊人的风姿啊!
  年长女士挑鞋的场景像一颗钉子,深深地钉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不喜欢中国人意识里的一种东西,比如,见到某人状态不错,最常用的评价是:哎呦,都这岁数了还这样,真不容易。这岁数怎么啦?仿佛在人们的审美意识中,把美丽与美好先天地赋予年轻人,年龄稍长,仿佛就不该美好,也不能美好了似的。在这样的群体意识下,女人年过四十,甚至更早,自己也接受这样的心理暗示:老啦,不行了,讲究也没用,讲究了也没人欣赏,自己还猴累。
  为什么年轻的时候爱美,年长一点就可以不美,就不想美了呢?就因为已经过了求偶阶段,不再需要向异性展示美丽的羽毛,就可以无所用心进而彻底无所谓吗?那女人究竟是为自己而美,还是为男人而美,女人真的就只是为悦己者容吗?
  另一方面,面对曾经的美丽,我们容易伤感。有心理专家说,有些女性的心理危机就来自对自身年龄的恐惧,年轻时讨厌男性轻薄地挑逗,而当男性再也不关注的时候,心里的失落会导致严重的自我轻视。很多女性的放弃就是从这样的自我轻视开始。
  很早,我也想过这样的问题:当男性的目光从你身上茫然略过的时候……你会怎样。
  对于一贯受瞩目的女性,这是一个难以回避的问题。它触及到的是一个很本质的点:我们究竟为谁而活?
  中国女人在整体上放弃自己太早了。
  我们的美丽不是为了求偶,不是为了他人的赞赏,我们有责任展示生命的美丽,那是我们应有的生命尊严。我总觉得,女人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男人经常把世界搅得惨不忍睹,很多事情我们没有办法,但至少,我们可以让风景这边独好。我不喜欢因为我们自己过早的放弃而让男人嫌弃我们,女人的放弃有时特别可怕:无节制,无道理,无理性,那种放弃给了男人N多的理由,有时会让他们毫无障碍甚至带着某种快感地咒你:老女人,可恶!我们要做的是永远保持挺拔的身姿,永远干干净净智慧得体,我们要保持这样的资本,对那些挂着啤酒肚,油光闪亮,脑满肠肥,脸成天喝成酱肝色,边剔牙边露出志得意满无耻相的男人说一句:男人,请收起你的蠢相!
  从自然生理角度,男女之间其实是有生物竞赛的,不是你美丽得看不起他的丑陋,就是他赢了你而看不起你的放弃。随着整体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受教育程度的提高,相信会有更多的女性越来越注重自身长久的美丽和魅力。这点无比重要。
  中国女人没有法国女人幸运,他们的审美文化认为,四十五岁的女人最美丽。对一个注重女性修炼和女性魅力的国家来说,法国人认为,女人只有到了这个年龄段,因为职场、人生经历、经济基础各方面的积累,才会从里而外散发出一种成熟、沁人心脾的魅力。这种由长久历练而产生的修养和魅力,饱满,厚实,耐咀嚼,耐欣赏。
  法国女人比中国女人幸运,但法国女人也比中国女人用心。正是这种用心,缔造了法国社会对女人的审美文化基础。这点,中国女人要向法国女人学习。
  我们终生都要学习,学习是美丽成长的基础。走到今天,我比任何时候都想放弃所有,重新开始学习。学习一门语言,学习一门专业,学习自己曾经感兴趣的实用技术等等,我希望这种学习能使生命变得更加完美,能让生命以完美的形式走到尽头。
  美丽需要高质量的生命体验。当现在的社会越来越喧嚣浮华的时候,我总问自己,什么才是美丽人生最本质的需求。那时,我的心会变得异常安静。美丽人生首先是自己喜欢的重自我体验的人生,当自己看重内心美好体验的时候,我们的心灵会自觉摒除多余的杂质,腾出更多的空间。那种空间是提 高我们生命质量的所在,是我们修炼美丽心灵与身体的所在。那时候,喧嚣与浮华是可以视而不见的,剩下的就是重视美丽生命的自己。
  美丽其实又是实实在在的。它是劳累之后立即洗净的那张脸,是走出厨房之后擦满护肤霜的那双手,是临出门前涂上口红的那瓣唇,是走路时傲然挺起的那片腰身,是面对各种诱惑的那份节制,是人群里永远恰当的那抹微笑,是面对荣辱永远镇定的那副神情,是……
  美丽永不言弃。它需要自己对自己多一份关心,多一份要求。每每想到这方面,我的精神会为之一振,腰背会下意识地挺拔起来,我的学习与健身过程都会因此快乐无比。也许,会有朋友说,相对于外表,我更愿意注重心灵,心灵的美丽才是更本质的美丽。我赞成,其实心灵美丽是所有美丽的基础。问题是,有了内在的美丽,为什么不让外在的所有都一起美好起来呢。美丽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疼爱自己的方式,不管我们曾经遭遇过什么,我们都要对美丽永不言弃。
  
  打个招呼先
  
  这一月像在贴秋膘,又像在提前冬眠,这一个月除了上班干活,不看书不看报不上网不会客,闲来就看电视剧,好不闲散自在。没想过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总之就这样了。这样的结果当然很舒服,于是觉得其实自己这样一下很好…一
  想来想去,大约人生就是这样,分时候走,这个时候我就是自己想闲散,如同饿了想吃,困了想睡一样,缺什么补什么吧。
  在家看电视剧,不是看牒,是家庭妇女一般守在电视机前,一集一集地等着看,看完了睡觉。我下班晚,等到我回家再打开电视,黄金剧场已经结束,我看的都是非黄金。看这样的电视剧需要有点强迫症似的耐心,我的耐心从来没有这样好,一个月内看了两部长篇剧,两部戏里都还有名角,我想知道他们都在忙活什么。
  看戏的结果就是知道了中国的好戏真的不多,以前不看一点不亏。我尤其佩服那些编剧,编长篇需要格外的才华一如何把自己都不信的东西编得让人信,这也叫捏着鼻子哄自己,玩儿得挺不容易。我确实是以家庭妇女的心态来看的,因而我的耐心在原有准备的基础上又好了很多,居然也看下来了,心甘情愿被编剧哄着玩儿。当然啦,人家没什么错,谁让我愿意呢。
  看戏至少有一个好处,心宽体胖,体重真的重了几斤。
  我党开会的时候,我的神经还是紧张了一把,看多少电视剧也没用。逢重大长篇口播内容,为了安全和保险,我们会采取事先录好的办法,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一遍完成,事实也是如此;胆子大点的时候,就干脆直播。“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最讲认真。”这是毛主席说的,他老人家真正英明,我拿出最讲认真的态度,结果就是什么纰漏也没有,顺顺当当的。一个星期连嘴皮子都不拌一下,常态下可能简单,非常态下还是需要一点心理素质。“大口播了,安静!”遇到重要时刻,导播都会这样强调,于是平时并不安静的导播台,那会儿都会格外清静,真的没有人大口喘气,唯恐影响了镜头前的顺利。大家屏住呼吸看你一人表演,台子以外还有N双头头儿的眼,他们比你紧张千倍,你若还能镇定自若,你确实就可以自我欣赏一下。从技术上来讲,念个几分钟的长稿子当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谁说这又只是技术问题呢。
  为了抢发领导成员名单,那五百多个名字我一眼未看全,先念着,心里祈祷最好别遇上生僻的怪字。现在有人取名,名不惊人誓不休,我们领导还好,大都朴朴实实,一路念下来,居然也没被拌上几次。我们还采用了一个抢时间的办法,我让身边年轻的同行帮我捋后面的名单,大凡觉得生僻一点的字,就在旁边标注拼音,于是一路顺利,我们《中国新闻》成了各档电视节目名单的首发者。有大事看四套嘛,这是我们在伊拉克战争报道辉煌过后给自己定的努力目标,至少在时间的争抢上,我们一直做得很好。
  好了,只是打个招呼。今天开始用电脑写字了。以后还是打算接着写,否则就真成家庭妇女了,无论如何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别惯着自己了。
  
  高温瑜伽
  
  这一个多月事多,一件赶一件。
  听从身边小同事的建议,走进高温瑜伽训练房,仿佛只在自虐似的训练中,才得以轻松。这两天,我逢人便吆喝高温瑜伽,想减肥的,想减压的,想排毒的,想浑身婀娜的,都拭试吧。
  和常态瑜伽教练的体态不同,高温瑜伽教练浑身长满了腱子肉,那腱子肉是鼓励我们训练下去的动力。曾经有过器械训练的日子,与一堆铁家伙较劲。我一直觉得器械训练是身体塑形的最好方式,现在发现高温瑜伽居然也长腱子肉,可见自己曾是孤陋寡闻的。
  四十二度的训练房里,湿度达到了百分之五十。前年在吐鲁番直播,温度也有四十多度,总觉得训练房的温度比吐鲁番还是好受些。吐鲁番有太阳,那种能把人晒得只想往地底下钻的太阳,训练房里没有。训练房里有冥想歌声,乍听就感动得流泪。
  最初的四十五分钟,秒秒难捱。瑜伽讲究呼吸配合,那种改变了习惯方式的腹式呼吸,在高温环境里会让人恶心呕吐。我还好,只是呼吸困难,放慢一下节奏,又调整了过来。教练说,第一堂课能在环境中呆足九十分钟就是胜利。我自然是要胜利的,我没有觉得那么难以承受。
  因为有高温的催促,同样的动作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加大强度。这或许就是高温瑜伽的魅力,看似轻柔,实则强度极大,训练效果也会因此提升。
  很久没有那样流过汗了,真正的大汗淋漓。训练过程中,不时会被汗水迷住双眼,随身擦拭的毛巾很快就被汗水湿透。那样流汗有一种自虐似地痛快感,尤其盛夏,身体常处在空调房的禁锢当中,身体是有发散需要的。
  “坚持,再来一次!”教练拍着巴掌,给学员加油。“最后五秒,five,four,three,two,one——!”
  当九十分钟过去,全身散架般躺在训练毯上,放松身心听着冥想歌曲时,我的内心充满了喜悦,泪水夺眶而出。“浑身充满了新鲜的血液,有一种新的能量在全身流动循环……,”教练在一旁轻言细语,那一刻我体验到了幸福。…………
  
  火车上的女人
  
  很久没坐火车了。前天去外省的一个县级市,火车最便捷。记得以前,坐火车就意味着出远门,自己的心思是坐得越久越好。我曾经在卧铺车厢的床铺上写日记,一路从长沙写到北京。不知为什么有那么多写的。
  现在当然没有那样的雅兴。夜间上车,昏暗的灯光下看书已经不太方便,所剩的就是看人,运气好找个有趣的人聊天,旅途就还算不错。
  返程的时候果然遇到一个有趣的人,一个女人。
  我是半路上车,去的时候,她已经在车上了。那组卧铺的六个床位,包括她在内已有四人,我和先生半道插进去。我发现我的床位上已经躺了一个老太太,那女人立刻说:换换行吗?其实女人的床位就是下铺,老太太睡的是她的铺位,只是老太太把具体位置睡错了,睡到了我的下铺上。当然可以换啦,何必让老太太再起身呢。女人 也跟着换,把随身行李放到了老太太头顶的中铺。
  女人不时替老人盖着被子,看她对老人的体贴劲儿,以为是一家人。听完几句闲聊又发现不是。老人和儿子旅行,女人独自一人,他们是同一个县的,都到北京看儿子。也许共同的目的让他们彼此接近,或者山东农村人朴实,或者因为女人尊老爱幼,总之他们很热乎。
  老太太的儿子让我猜女人的年龄,显然他是知道的。我说大约四十五岁上下,女人伸出手指头:五十二了。语气里有点得意。农村女人显年轻的不多,看她的气质似乎不像在地里干活的,就问她是做什么的,女人回答是家庭妇女。我说不像。
  女人好像很乐意我猜她的身份。在我猜的当口,她两手抄在袖筒里,一条腿不经意地抖着,面带微笑。我说,凭感觉应该是搞管理的,她说不是,她就是家庭妇女。老太太的儿子闷不过便插句嘴:原来在机关,现在自己当老板了。女人赶紧用手势打断他,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不知她为何愿意告诉那位同乡,而让我这个城里人费劲的猜。或许她已经多次在城里人面前玩过这种游戏,城里人多半猜不到她的家妇身份,猜不到就会让她很高兴。后来她一直坚持她是家庭妇女,即便是自己做着生意,也是家庭妇女。
  接着她告诉我,她的儿子已经在北京工作,去年替儿子买了一套房,还有车,儿子准备结婚了,儿媳是个博士生,两个人都非常优秀。
  她说十九岁的女儿现在家里跟着她做生意,我问女儿找对象了吗?她说没有。我问想找什么样的女婿,她说一定是公务员。女人做生意,男人当公务员多好。现在的公务员都是考的,能考出来就很优秀,只有优秀的人才是我女儿需要的。女儿会听你的吗?我问。当然,这么好的建议为什么不听呢?我先生就是公务员,已经有榜样了。
  女人矜持地说着她的状况,语气干练干净,配合着她的手势,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给人的感觉,这是个很有能耐的完全不像农村女人的农村女人。她目标明确,思路清晰,相信世上的事情只要努力。“只要努力,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她说。女人显然很成功,有钱,有体面的丈夫,有争气的儿女。“北京我常来”女人强调说。
  对一个农村女人而言,女人的所有当然值得别人羡慕,她显然也意识到了,所以她乐意让城里人猜她的状况,猜不着的时候才是她最高兴的。
  女人似乎刻意想在城里人面前保持一点优势,比如她绝不问你是谁(强调这点跟我的身分无关,她并不熟悉我的屏幕形象),你做什么的,你的状况如何,她以回避来表示对城里人没有兴趣,尽管这种回避多少有些刻意。我觉得她的心态很好玩,坐在车厢的暗影里只管将她仔细观察。
  无论如何,能把自己的事做成,能把儿女教育成才,女人自然是很不简单的,也是值得赞赏的。我想。
  火车应该五点半到北京,我打算睡到五点起床。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大声地说话,以为时间到了,就揉开睡眼想起。只听见女人说,我的手机没了。老太太和儿子也坐在她身边,脸上一副着急的样子。我一看表,才刚四点。
  睡意全无,我和先生不得不起来。女人用没商量的口气对我先生说:用你的手机拨一个号码。她接过手机,匆忙地拨了一通。“你们看,没有声音。”原来她拨的是她自己手机的号码。到这时,她确信她的手机真的丢了。
  大家帮她床上床下地再找,还是没有。谁没丢过手机呢?我以为除了沮丧,这事大概就过去了。认倒霉吧。可是,女人不甘心,又径直把我的手机拿去,再拨了一通,还是没有声音。这时,女人开始说话:“唉,如果不是和你娘换铺位,手机也不会丢。”她对那男人说。
  女人把手机放在手提包里,挂在铺位的行李钩上,那钩子离床头有些距离,贼很顺手。女人这么一说,老太太和儿子顷刻坐不住。老太太又把床铺翻了一遍,直说对不起;男人也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一会说:要不,回去我买一个手机赔你?娘俩儿真像欠了女人什么似的,惶惶不安。
  女人看了一眼我先生:他的呼噜那么大,我把头换到那边去了,要不也丢不了。我先生一脸茫然,问我:我打呼噜了?我说有点,不太大。
  事情到这会儿,已经变成“手机事件”了,仿佛谁都脱不了干系,谁都像欠了她的。因为她如此觉得,所以她对每个人说话都没有商量,完全是命令似的。“你,再拨一遍试试。”她对我说。
  我不再对她有任何兴趣,只冷眼旁观,等着她收场。
  凭什么她的手机丢了就要闹得所有人不得安生?凭什么她的手机丢了就可以对所有人无礼?先前的那点矜持呢?先前的那点胸怀天下的大气呢?
  我很悲哀地想,有钱,有争气的儿女,都不足以弥补她此时的举止失当。有了钱,觉得可以在城里人,尤其是大城市人面前挺起腰杆,可以骄傲,可以自我作无限大的膨胀。好,没有关系,城里人原本就不算什么,眼光完全可以再远大一些。问题是,富裕的目的是什么,富裕可以换来得意,但自尊呢?自尊也是可以靠富裕换来的吗?是靠在城里人面前挺直腰杆甚至粗鲁无礼换来的吗?什么时候,走出经济困顿甚至发达起来的中国农民,才能在心理上也走出困顿,找到一种与财富相匹配的坦然和自信呢?我知道,这条路还很长,随着城乡差距的进一步拉大,这条路会走得进一步艰难。作为群体,中国农民的弱势地位,使他们不该受到苛求,但作为个体,每一个试图自尊起来的农民,应该有认识自己、修炼自己的自觉,否则总会在丢了一个手机之后,露出尴尬。
  事实是,财富无法使人高贵。不久前,孙大午和李草根的口诛笔伐,其实就是如何保有自尊,如何看待自尊的问题。如果人的尊严足够坚硬,尊严其实并不易被侵害,至多就是一笑了之,何至于有孙大午那样的大动干戈呢?
  扯远了。
  火车到站的时候,女人又向我的先生命令道:给我用一下手机。她要给接他的儿子打电话。我看了她一眼,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补一句:麻烦你了,太感谢了。
  还好,她终于还有礼貌。
  
  再回湘江边
  
  编导希望我抽空到湘江边走一走,他们想拍一部份我在演播室以外的镜头。“背后的故事”是湖南卫视的一个名牌栏目,两个月前完成了在演播室对我的采访,我觉得他们一直在用心捉摸,如何将我这个既为大众知,又为大众所不熟知的人物做出实实在在的内核来。恰好昨天按约我去湖南签售,他们一路跟拍的同时,建议我去湘江边走走。他们的建议得到我的愉快响应,因为离开长沙多年,再不曾在湘江边上走过。那被家乡人引为自豪的湘江风光带,也只是坐在车里隔着玻璃扫过一眼,至于凭江临风的惬意更是久违的记忆了。
  下飞机便去同媒体见面,然后是读者见面会。各地的签售都以这样的节奏进行,所以很累。约摸五点,已是黄昏,我们开车快速向江边追去,追那时不我待的夕阳。
  一下车即被一阵柔风包裹,随意搭在肩上的围巾也随风飘起,夕阳不再,晚霞也暧昧着,江边很是宁静。拍摄完全是随意性的,不管我做什么,机器只是影子一般地跟随。 我发现有三个小女生坐在岸边,就过去同她们搭讪,原来是三中的初二学生,因为学校离江边近,又是周末,所以放了学并不急着回家,便约着来江边闲坐。小女生大约还不习惯陌生人找着同自己说话,先是腼腆,而后是好奇,终于发现了远处的摄像机,继而害羞起来。“阿姨是做什么的呀?”女生问我的时候始终低着头。我想她们应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也许她们的父母稍微知道些,我离开长沙的时候她们应该还没出世,湖南的电视氛围偏重娱乐性,像我这样浪在央视,国际频道的新闻人她们自然是不熟悉的。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过来要求合影,听口音是北京的,接着又听到一个欢快的女孩声音:哎呀,没想到在这儿碰到您了!也是一口京腔。他们一群是特意到湖南来旅游的,才从凤凰过来。京腔有特定的感染力,三个小女生立刻忘了摄像机,忙打听这个让“京腔”很是兴奋的阿姨是谁,继而举起手机拍照,又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阿姨签个名吧。”
  江边有人在放风筝,四只黑色的燕子串成了一线,放风人有意让燕子时而直冲云霄,时而俯降至江面,在他的操控之下,燕子仿佛有了生命似的,完全像个活物,在我眼前自由翻飞。那自在翱翔的气质很让人神往。
  曾经在湘江里泡过,那时并不太会水,从江岸行至水深处还需会水的拖带着。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我对编导说,谢谢你们带我来这里,江水依旧是那样的好。城中有水,就有了灵性,湖南人总说自己是偏灵性的,都是依江而得。我至今也没想清这灵性到底是什么,偏让湖南人如此倚仗和骄傲,只是觉得在江边站着很是开阔,感叹自己的落生会同这江水紧密相连。晚霞终于不再暧昧,在临近天黑的几分钟太阳冲破了云层。旁人因为兴奋而雀跃,惊叹那神助般的一现。在我心中那是一个奇异的景象,我多情地以为那是太阳特别对我示意,它在欢迎我回家。好久不曾体会过江边的夕阳了,它是那样的宁静和温暖,它淡定地和我作着告别,我只管望着它,直到它西沉。
  出书多月,总听老家的人说买书困难,好像柜台上难见踪影,于是觉得有必要安排这趟签售。签售固然辛苦,好在有了江边夕照的抚慰,竟觉得在所有的签售活动中,湖南之行是最为轻松的。当然,家中亲人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到场,也让签售变得不那么公干,倒像是一个愉快的聚会,只是时间和安排不由己,不能彻底尽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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