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幸福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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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辈子她都会记得,永远同梁宇有一腿,也永远对龙子期留一手。
  
   1
   龙子期第一次同陆离说那句话:我一直想要忘记你,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我发现,我战胜不了自己。陆离的心,只是微微跳了那么一小下。就像一粒石子,叮的一声投进了湖心,说没有涟漪那是不可能的,但也只限于涟漪而已。
   虽然心头的伤早已经结了疤,可是,那份万劫不复的疼,陆离还有微微地恐惧。说起来,她和龙子期的故事,曲折到可以拍台湾偶像剧。年少时,俊男靓女,爱得如火如荼,陆离只以为人生大梦得偿,却没想到,只是到新加坡公干了三个月,再回来,就有细眉细眼的彪悍女杀上门来:我有了龙子期的孩子。
   尽管女生拿了诊断证明,可是,陆离还是不信这个女生扁平的肚子中,会种下龙子期背叛的种子。可是,龙子期应下来。他涕泗交流着同她忏悔:我一时醉酒犯了糊涂,现在,孽债已经欠下,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言情剧男主角已经这样,陆离没有别的出路,只好仓皇退场。让她真正着恼的是,龙子期结婚七个月,她偶然在路上看到他同新欢的背影,那个富家女腰身纤细如初。原来她眼里那场奉子成婚的闹剧,只是变心男友为顺利劈腿同人搭演的剧目。
   知道了真相,陆离伤心欲绝地牵了梁宇的手。彼时,他是追求她最为热烈的男生,人高面善,家境又好,陆离一直犹疑,不过是因为偶尔夜半,龙子期暧昧的短信和问候。可是,如今,知道他背叛的真相,除了狠心拔却心头刺,她还能做什么。梁宇成了最好的救赎。
   让陆离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新婚蜜月从马尔代夫归来,上班第一天,就在公司楼下的茶餐厅,遇到了落拓的龙子期。他离婚了。离婚的原因是——“我怎么也不能忘记你。”龙子期解释得很到位,富家女确实怀孕,但争到他后,立即打胎,他只觉自己上当,从此对她再无热情。陆离听得热泪盈眶,那一刻,她心里轰隆隆轧过一列车,真恨不得飞身回家,同梁宇说byebye。
   可是,没容她同梁宇提分手,就有要好的闺蜜同她八卦了龙子期的真相。原来这个花心大少不安分,娶了富家女,依然流连灯红酒绿,被老婆抓现行,然后给人家一脚踢出门来。
   陆离险些没有背过气去。她失魂落魄地回家,人前白金汉的梁宇,此刻正躬身在厨房,煲玉米羊排汤。她看着他细致温柔的样子,一颗泪,重重落下来。她虽然不够爱他,可是,他最起码不会骗她。
   陆离以最快速度换了手机号,然后,日日下班,要梁宇顺路接着自己。龙子期忧伤深情的email一封又一封,可是,陆离要求自己,不去看。第二次在同一条沟中栽倒,这不是技术,而是智商问题。陆离不想做傻蛋。
   之后不久龙子期再婚。
  
   2
   陆离听到这消息的一瞬,身子软一软,轻轻坐到椅子上,他又婚了,这下,他们两个,再无干系了吧。
   他果然销声匿迹了一两年。却没想到,陆离结婚第六年的这个秋天,他再次出现在她的MSN上。“我费尽千辛万苦找来你的MSN,只为说一句,这些年,我一直无法忘记你。”第二次龙子期这样同陆离说这样的话时,她还是不信。可是,心头的涟漪已经不是简单的涟漪。
   她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干净朴拙的宜家家具,忽然问自己,如果多年一直孜孜以求地同一个人表达爱意,即便过程中有欺骗,最起码,这中间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真吧。她又抬脸看菱花镜中的自己,34岁,她早已不是当年花朵一样的俏丽女郎,如果没有那么一点点真心和留恋,龙子期犯得着这样穷追不舍么。
   她默默回身,打下一句话:别说傻话了,我老公马上要回来,我得去给他煲醒酒汤。
   她没有同龙子期说再见,直接关了电脑进厨房。是,她要为梁宇煲靓汤。结婚六年了,梁宇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厨艺越来越失败,偶尔陆离回想起当年的玉米羊排汤,会觉得那真像一场梦啊。白金汉男梁宇,众所周知的好老公。事业大,脾气好,人又忠诚老实,应酬客户,遇到精进凶猛的小姐,吓得直往助理身边躲。他一直都是爱她的,但是,这爱的期限和内容,陆离每每想起,就有点愁肠百结。
   他在那样的风月场,诱惑总是多的。而他,无论在家怎样温曲款款,出门应酬,坚持不带夫人同行。而在当初,刚结婚那一两年,梁宇走到哪里,陆离都会跟到哪里。是从哪次开始?三年前的一个酒会吧,梁宇一个秃头男客户的咸猪手,借了几分酒力,搭到了陆离的腿上。梁宇勃然变色,同秃头男当场翻脸,一宗最大的生意泡汤不说,江湖上还落下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笑柄。从此,陆离再也没有出席过梁宇的派对。用梁宇的话说,那些男人,个个色胆包天,你去了,只会让他们动邪念,所以,不如安守家中等我回来。
   刚开始,陆离倒乐得逍遥。可是,日子太清闲了,而梁宇又一天比一天更要忙,她耐不住一个人寂寞,再要求出去时,梁宇看她的眼神让她有点无地自容。他嫌她轻薄?陆离觉得不是,或者,他一直耿耿于怀凭空失去秃头男那么大的客户吧。
   陆离心里有微微的凉。结婚之前,他曾说过,你就是我的一切。而真的结了婚,时日越久,她越发现,他才是她的一切。她没想过,自己爱这个男人有多深,但是,她知道,自己对所有男人都再无兴趣。但是,龙子期呢,龙子期算不算例外?
   陆离怔怔地站在厨房煲汤,汤汁沸出的瞬间,手忙脚乱地熄火。一回身,电话响。
   是梁宇,他要晚些回来,陆离诺诺地应着,可是,心里却硌了石头一样的堵。电话那端,莺歌燕舞,端的是一片天平盛世的热闹。
   这热闹,与她无关。
   她忽然感到浓重的寂寞好像一张巨大的网,从房间的四面八方向她倾覆过来。蜷在沙发上,她忽然恐惧地缩紧身子,如果,如果梁宇真的有了外心,她该怎么办?
  
   3
   去见龙子期,其实无关爱。陆离现在迫切需要,在一个异性那里,求证梁宇的心理。
   日久会不会生厌,天长会不会梦多。
   见到龙子期第一眼,陆离好忧伤。为什么,为什么男人的青春就能岁月滚滚过而无痕,而她就不行。看那眼角的细纹,看那马尾辫里藏着的一两根银丝。
   龙子期还是一张巧嘴:在我心中,你是永远的十八岁。
   陆离不信这样的鬼话,却又承认,这样的鬼话,很贴心。
   而龙子期的贴心,不止在奉承和煽情上,对于梁宇的心态,他条分缕析得陆离心惊肉跳。
   “一只盘子,初看惊艳,但如果日日相守,你会不会逐渐视而不见?”陆离撇撇嘴,她可不是一只盘子。
   龙子期欣然而笑,“你当然不是一只盘子,但是,情感专家早就说过了,最幸福的女人不是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而是要学会两手,一是有一腿,二是留一手。你对梁宇,留了什么?”
   陆离哑口无言。想当初,她以为自己有所保留。可是,这些年下来,她同他,早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连体人,要她留一手,能够留什么?
   龙子期绵长的眼神递过来,他探手捉住她的手:留下我,成全你自己。
   陆离惊得险些跳起来。留下他,凭什么?龙子期眼光滂沱:凭着我的爱,你可以远离寂寞和孤独。
   陆离仓皇离席。开着车,眼光涣散地四处转,如今这年代,初恋情人变隐秘情夫的桥段,不胜枚举。很多女人都可游刃有余,但是,她有这样的道行么?为了爱?龙子期的爱,强大到足够她奋不顾身么?为了报复,她没有将梁宇捉奸在床啊?可是,直接干脆地sayno,为什么又这样难。
   陆离盯住自己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龙子期刚刚深情的抚摸还在。她心头忽然一热,这短暂的激情的温暖,让她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她终于明白了,这眷恋和不舍,其实同那个人或者他的爱无关,她渴慕的,是一份温暖。
   这样的温暖,梁宇已经遗忘。一边走一边想,电话蓦然山响,看到那个号码,陆离心里跳一跳,是梁宇。她恼恨自己的慌乱,你还什么都没做,为何会心虚到如此。
   一个失神,车子直通通向马路牙子驶去,咚的一声,陆离尖叫着将电话扔了出去。
  
   4
   半个月,陆离一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其实早就可以出院了,可是,梁宇说什么也不放心,叮嘱了医生一次又一次,恨不得用机器将她周身上下的所有零件都检测一遍。陆离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个声音嘶哑的男人,心头的愧疚和赧然,层波跌宕。只是小小的车祸,却没想到,梁宇能够用心到这样的地步。如果不是真的心里有她,他的嗓子,怎会一夜之间着急上火到这个样子。
   她又想起那些可笑的寂寞,忽然悟到,其实是梁宇对自己太好,好到她还在公主的梦里踟蹰徘徊,忘记了为人妻子应该有的成长。他要应酬,他要养家,他不是言情剧本只会背台词的浪漫男主角,而她,却希望自己爱的那个人,可以八面玲珑密不透风毫无瑕疵完好如美玉。陆离觉得,自己可真傻。
   她坚持着出了院,然后赶了梁宇去公司。梁宇是自己的老公,更是几十个员工的老总,她觉得,只有他为那些员工的发展负责了,才会更好地为自己这个老婆负责。
   这句话,她笑嘻嘻地讲,没想到,梁宇却一下子抱住了她:好老婆,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她继续笑嘻嘻同他在楼梯口道别,回到家,打开一直关闭的手机,到处都是龙子期的信息。
   “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再无消息。”
   陆离支颐片刻,轻轻回了一句话:“我出车祸,右腿截肢,老公在身边,不方便通话。”然后,她放平手机,等,等龙子期像韩剧中奋不顾身的痴情男一样冲到面前来安慰。果然如她所料,龙子期再次销声匿迹。
   一个月后,陆离在卖场为梁宇挑领带,身后忽然传来热烈呼唤:“陆离,怎么是你?”回头,眼前站着惊喜交加的龙子期。他的解释滴水不漏:收到你的短信,我简直魂飞魄散,可是考虑到你的难处,我决定还是过段时间趁你老公不在再联系你。
   陆离笑着掸掉他附过来的手。借口有事,转身就走。其实,即便他当初真的飞奔到眼前来,她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那条短信,她只是要验证,自己直觉的准确性。
   有一腿和留一手,这是龙子期教会她的新功课。这一辈子她都会记得,永远同梁宇有一腿,也永远对龙子期留一手。当然,她还想告诉龙子期,梁宇那里,她不是一只盘子。出院的前夜,她问过他,他的答案是——你是我的命。
   就冲这一句话,陆离觉得,无论前路有什么,梁宇都值得她矢志不渝、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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