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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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年,发小大伟悄无声响地开了家餐馆,由于货真价实,又善经营,生意日渐红火。狗年之际,兼营狗肉火锅,买卖更是火爆。现如今,大伟腰包鼓起了,脸上也有光了,忙里偷闲,邀请几位发小,分享他的喜悦。套用央视二套天气预报前的开场白:“分享阳光,分担风雨。”我们分担过童年的“风雨”,也有理由分享现如今的“阳光”。
  那晚的菜肴,主打就是狗肉火锅,分红汤与白汤,再佐以几道时蔬。狗肉的最大的特点是香。常言道:“天上的飞禽,香不过鹌鹑;地上的走兽,香不过狗肉。”只要狗肉下锅,立马一股肉香,随着热气,四下飘散。这香醇厚持久,经久不散。用令人垂涎,香入骨髓也毫不为过。相较而言,猪肉虽香,但显单薄;牛肉也香,却不纯净。闲言碎语不要讲,赶紧尝尝,乖乖,薄片的,雪嫩。还未细细品味,已经急切地抵达胃部,准备化作新的能量与动力了。干脆就三五块地咀嚼,尽量延长口舌的快感,不仅无筋无渣,不出意料的还是嫩,是鲜嫩,是香嫩,不过真切了许多。再来点大块的,麻将牌大小的,火柴盒一样的,痛快!这么大块的狗肉,虽是净瘦,可嚼在嘴里,却有弹弹的快感,有延时的幸福感。它不像牛肉有点发柴,还容易塞牙;也不像猪肉有些老,费牙。回味之际,满口留香。
  大凡享用火锅,我喜欢红白两锅轮着吃,从白汤开始,再到红汤收尾。其后,吃点素菜,解解腻;或是喝点啤酒、茶水,清清口,再度循环往复。白汤讲究的是本味,平和纯正,清清爽爽,真真切切。尤为食材的真伪,品质的优劣,立马便见分晓。人的感官,味蕾最诚实,是“三老四严”的典范。它从不看人脸色,见风使舵;更不会屈从顺大,言不由衷。红汤虽是强调的复合味,麻辣鲜香,痛快过瘾,却易粉饰食材的“庐山真面目”。红白两锅,交替享用,两不耽误,别有情趣。就我的品评结论,大伟餐馆的狗肉,新鲜地道。后经询问,又经实物查看,果然,这狗均为当天活杀现烹。味蕾的可靠性,再次得到应证。
  大诗人艾青曾说:“酒是语言的酵母”,这话不假。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发小们的话匣子统统打开了,人们说的都是童年的往事,有趣事,有糗事。起先是轮着说,其后便抢着说,唯恐耽误了满腹的才华。一时间,七嘴八舌,热闹喧哗,跟鸭子吵塘一样,既没完没了,又开心无比。人们大杯喝着酒,大块吃着肉,又从眼目前儿的狗肉,说到童年养狗的往事……
  文革时期的一个初春,我们曾养过一条狗,此狗浑身黑毛,大家赐名“小黑”。这“小黑”是小把戏(孩子)合伙养的,按照现如今的话来说叫做众筹。这狗就寄养在住家附近的一个废弃的工棚里。那时节,人们都住平房,走动方便。每到午饭的饭点,一声声嘹亮的口哨,互相召唤着,这哨声就像军队的集结号。眼一眨,就把小把戏们全都召来了。人们都端着饭碗,还用筷子、勺子把碗敲得直响。于是,一边吃饭,一边喂狗,人狗同时进餐。俗话说:“一人省一口,养只大肥狗。”好在这狗嘴泼,从不挑食,荤的鱼肉,素的蔬菜,包括米饭、馒头,来者不拒。
  眼见“小黑”渐渐长大,可长到一定程度,它就原地踏步了。据说狗要长得肥大,需要剁去尾巴,就像骟牛骟马一样。血淋淋的事情谁人敢做?都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后来有位长我们七八岁,正值青春期的邻居老大哥,此人长得是膀大腰圆,膂力过人,敢作敢为。出于成人之美,也为了逞能,在狗蹲坐着之际,悄然操起厨刀,手起刀落,瞬间,一条一 长的尾巴与狗分离。狗自然痛得吱哇乱叫,顿时狗血喷溅。胆小的小把戏,一时吓得瑟瑟发抖,往人群里直钻。胆大的小把戏,赶紧用手帕扎住狗的尾巴,按了好长时间,血才止住。
  到了冬天,果然,这狗跟发酵似地胀发,长得高及人腰,肥壮得跟猪相似。看着这么肥美的黑狗,小把戏们心里都痒痒的,口水直淌。在下雪的一个夜晚,大家决定一饱口福。于是脱去衣服,蒙住狗眼,同时几个人按住此狗,用条腿粗的木棒,往狗的头部,狠狠打了几下闷棍。稳准狠的程度,就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更像黑道打劫一样。待狗呜呼哀哉,紧接着开膛扒皮,用的是把锋利无比的匕首,那是造反派遗失的武器。民间一直传说,狼心狗肺有毒,小把戏全都害怕起来,干脆就净膛,为安全起见,所有的内脏、包括狗头、狗尾、狗爪,也统统不要。将狗大卸八块,找口铝锅,用铁丝系牢,高高吊起,锅下用稻草、树枝燃起熊熊大火。这狗肉就清水下锅煮,就简简单单地放点葱姜和盐巴。俗话说:“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水一沸腾,肉香扑鼻,把小把戏们馋得口水洒洒的,站坐不稳。心急的小把戏,竟然敢于“火中取栗”——汤中取肉。抓块肉尝尝,跟胶皮一样,一点也咬不动,大家只有耐着性情等待着。免得无聊,小把戏们便轮流讲故事,都是从大人那儿学来的,荤的素的全有。等待虽是漫长,却也开心无比。
  期待了一个小时左右,狗肉终于熟了。小把戏们是连争带抢的,唯恐轮不到自己。一时间,有啃的,有咬的,有撕的,全是大块大块的,狼吞虎咽的。个个吃得嘴咂咂的,笑眯眯的。回味之际,这狗肉喷香,没有丁点的土腥味,再蘸点盐巴,美得不停叫绝。在食物极度匮乏的年代,这狗肉简直比唐僧肉还要香,也要胜过现如今的生猛海鲜。不知何时,也不知是谁偷来家长的一瓶白酒,这简直是锦上添花,过节放炮一样。没有酒杯也没关系,小把戏们就套着瓶子喝,一人一口,依次传递,就像古代文人击鼓传花一样。烤着火,喝着白酒,吃着狗肉,个个浑身发热,汗流浃背。干脆就痛快点,或解怀,或脱衣,有的竟然光起了膀子。那个开心痛快的劲头,简直是人间的神仙,我想啸聚梁山的好汉也不过如此。
  那晚,那条净肉近达10 kg的狗肉,就被十来个如狼似虎的小把戏,吃得干干凈净。个个狗肉吃得满嘴流油,人人白酒喝得满面通红,就像一个个小关公,就差一把青龙偃月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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