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2009年7月15日上午9时,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很不平静。世人瞩目的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公司原总经理,中国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长陈同海腐败案将在这里宣布判决结果。
人们还记得,2003年的5月9日,云南省原省长李嘉廷就是在这里接过判决书的。当时李嘉廷因为受贿1800多万元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这两个案子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却因为一个神秘的女人产生了内在联系。李嘉廷被中纪委调查的那段时间,这个身上还带着李嘉廷体温的女子已经“搭”上了陈同海。
而拜倒在这个女人红色高跟鞋前的贪官绝不止李嘉廷和陈同海二人,原山东省委副书记兼青岛市委书记杜世成在接受中纪委的调查时就坦然承认,他被这个女人“迷昏了头”。
于是,坊间给这个名叫李薇的女人起了个绰号——“公共情妇”。
1 初试风月
钓到云南省长李嘉廷
1997年春节前夕,时任云南省副省长的李嘉廷到某卷烟厂视察,看过生产车间后,就问厂长还有什么困难。厂长说随着国内外订单增加,急需扩建厂房,但选了一块地皮后,却被卡在国土资源局了……
李嘉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得心不在焉,先说研究研究,接着又说,烟厂扩建势必引起卫生部门的反对,可是不扩建,又完不成订单,也完不成税收计划……说着说着,他突然发起脾气来:“这种事你们就不会动动脑子,多想想办法吗?领导一来视察,你们就有一大堆问题,还让不让领导活了?”
那段时间李嘉廷常发无名火。根本原因是他的副省长当了近4年,眼看到了换届的时候,该提省长了。可他几次向组织部门探问,都没有一点升迁的消息。他心急火燎。
其实,那时52岁的李嘉廷在副省长中已算非常年轻的了,而且还占有优势:他是云南本地人,又是清华大学电机工程系的高材生,已经被组织部门定为后备人选。只是他想连升三级,于是心里才发急,一急就发无名火,骂人。
厂长被训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表决心:“李副省长,您别生气,我们自己想办法!”
“你们什么都能自己想办法,还要我们这些领导干什么?”李嘉廷的火气更大了,简直不让对方说话。骂了一通,李嘉廷看了看手表,又说:“怎么,天都要黑了,来你厂里连顿饭都不管吗?”
厂长不仅准备了晚饭,还专门为李嘉廷准备了舞会。他向李嘉廷的秘书请教过,知道李嘉廷喜欢跳舞,就到舞蹈学院请了几个漂亮女生。可那些女生一个个都比李嘉廷高半头,跳舞的时候又只顾自己行云流水的步法,忘了照顾李嘉廷。李嘉廷跳了两圈,又生气了,坐在沙发上抽闷烟。
突然,一双红色高跟鞋在李嘉廷眼前闪了一下,李嘉廷的眼睛追着红色高跟鞋看去,一个体态轻盈的女子,正被一个男人搂着跳舞。他扫兴地收回了目光。
李嘉廷的举动没有逃过厂长和秘书的眼睛,又一支曲子响起时,“红色高跟鞋”被他们推到李嘉廷面前。
女子妩媚地一笑,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说道:“李副省长,请您赏光跳支舞。”
李嘉廷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慢吞吞地站起来,女子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女子中等身材,比李嘉廷略矮,让李嘉廷找回了男人的自信。女子也不急于出脚,而是等着李嘉廷带她,李嘉廷试探着迈出左脚,她的右脚立刻乖巧地配合着向后退,腰肢随即扭动了一下,自然地给李嘉廷送出一个信号,让他往前冲。李嘉廷终于找到感觉了,阴着的脸晴了,带着女子踏入舞池。
“小姑娘,跳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李嘉廷笨拙地挪着步子,完全不顾节奏。他认真地看着女子的脸,她谈不上漂亮,但很有女人味。女子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麝香味,这也让李嘉廷陶醉,他开始谈笑风生。
“李副省长,你真幽默,我可不是小姑娘。我叫李薇,与我先生开了个公司,跟这个厂有多年的合作关系。”李薇深潭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她一点也不躲避李嘉廷的眼睛,还在他的脸上四处打量,然后说道:李副省长,恕我冒昧,您要有喜事了。”
李嘉廷高兴了,忙问:“噢,什么喜事,我怎么没感觉到?说来听听!”
李薇眉毛一挑,认真地说:“从您的面相上看,不是升官,就是发财。像您这样的领导,对发财之类的俗事肯定不在意,所以您肯定要高升了!”
这是李嘉廷最愿意听到的,可久处官场的他懂得韬光养晦,心里高兴,脸上却不表现出来:“李薇同志,这等事怎么能靠相面算卦!”
李薇看出了李嘉廷的得意,故意卖乖弄巧道:“小女子胡言乱语,李副省长别生气。不过,如果我言中了,您可得请我吃饭哟!”
“一定,一定!”李嘉廷被李薇的乖巧模样逗得开怀大笑。一曲结束,他没有放开李薇的手,而是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此后整整一个晚上,李薇一直陪着他,逗得他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李薇何许人也?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普通昆明女子,去深圳念了四年大学,回云南后嫁给一个房地产商人。丈夫每天忙着公司那点事,挣不着钱,还累得要命。女儿上学了,常常指着别人家的奔驰、宝马问她,妈妈,咱们家什么时候换车?李薇心里也着实窝火。丈夫与烟厂有合作,那天晚上烟厂招待客户,李薇就跟着来了。
舞会没过几天,卷烟厂的厂长对李薇说:“想不想给你丈夫拉个几千万的项目?”
李薇说:“傻子才不想!”
厂长说:“我把我们厂的扩建项目给你,只有你才能拿到这个项目……因为,只有你能让李嘉廷在这个项目上签字……”
李薇只当厂长是开玩笑。可是,事实验证了厂长的话。
舞会后的一段时间里,李嘉廷让他的秘书三次接李薇去参加他的活动,第三次是在一个度假的宾馆里,他紧紧地拉着李薇的手,正好秘书进来,李薇很会来事,沉着地说:“李副省长,我学过按摩,我给你按按肩膀,让你解解乏。”秘书知趣地退出,李薇那天晚上没有回家。
当李薇提出她想做卷烟厂的扩建项目时,李嘉廷非常痛快地签批了,而且帮她搞到了一大笔贷款。这一切,完全超出了李薇的预料。
更让李薇没有料到的是,李嘉廷会对她那么顺从,那么痴迷。她原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魅力,更没想到用自己的魅力去换取什么。李嘉廷的宠爱让她重新发现了自己的价值。
最让李薇得意的是,她第一次见李嘉廷时信口胡诌的预言应验了,李嘉廷在1998年顺利当上了云南省的省长。为此,李嘉廷专门宴请了她。她也因此成为李嘉廷的三个情妇中最受宠的一个,以至于在2001年,李嘉廷听到中纪委调查他的风声之后,提前给她办好香港护照,让她举家迁往香港,躲开了一切是非,暂时逃过一劫。
2 套牢中石化
“一哥”陈同海
李薇凭着在昆明积累的财富和经验,在香港开创了属于她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商贸、地产、金融全做。由于人生地不熟,公司只是个空壳,根本没有生意。
李薇怀念被李嘉廷宠着的日子。她不甘心,又返回内地,去了北京,在朋友的关照以及她自己的特殊“努力”下,迅速在北京打开了一片天地。李薇结识了北京最大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北创集团(化名)的负责人刘总,刘总很热情地给李薇介绍了海淀区正在招标的一个项目,李薇用香港公司的名义揽下来,转手倒给浙江一家地产公司,轻松赚到两千多万。她感激地拿出10万美元送给刘总,刘总照单收下,并许诺多给她提供项目。慢慢地,李薇从北京向全国发展自己的势力,在深圳、成都等地又开了两家公司。
2003年春天,在一个有头有脸的朋友的介绍下,李薇认识了陈同海。那时快55岁的陈同海刚刚当上中石化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几个月后,李嘉廷被判处死缓。听到判决结果时,李薇正与陈同海在一起吃西餐。她心里略微波动了一下,马上用一块七成熟的牛肉压了下去,打算从此以后忘记李嘉廷。她做到了,至少在陈同海面前做到了。
陈同海的父亲陈伟达曾是浙江省委书记。在父亲的关注下,陈同海的仕途一帆风顺。
中石化在国有大中型企业中地位独特,在100多家国资委监管的企业中长期位居第一,每年向国家缴纳的税款以百亿计算,是进入世界500强的为数不多的几家中国企业之一,有“共和国长子”之称。因为执掌了中石化集团的大权,陈同海成为中国企业界众人仰慕的人物,各省大员都要拉着陈同海,邀请他到所辖省区设厂开店。中石化每建一座新厂,就意味着给当地增加GDP和税收,另外拉动周边经济的发展,提供就业机会,还能吸引国家的一些项目投资。陈同海只要到公司上班,就会有人排着队见他。
以这样的众星捧月之势,李薇却能单独与陈同海会面,刚开始完全是仰仗她那位有头有脸的朋友。而李薇看起来并不像那种攀龙附凤的女人,气质高雅、举止得体、温婉体贴,每次见面,陈同海都有如沐春风、如临仙境的感觉,这让他的心情十分舒畅。
以陈同海的权势和地位,每天在他身边转的女人不计其数,向他挤眉弄眼、卖弄风情的模特、女演员也大有人在,陈同海一概视而不见。在外界看来,他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还要树立不近女色的外部形象,所以一直没有关于他的绯闻。其实他不是没有,只是做得非常隐秘,没有被人发现罢了。他对女人要求很高,光年轻漂亮不行,要有很高的才艺,要温婉可人,还要绝对纯洁,不能与任何人有染,此外,还不能多嘴,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不该说的一点不能向外透露。
陈同海向中纪委保证说,他唯一沾染的已婚女人就是李薇。他一直认为李薇属于他一个人所有,直到中纪委告诉他,李薇与李嘉廷、杜世成等人的关系时,他才恍然大悟,捶胸顿足,说李薇是一条善于伪装的美女蛇。
李薇的确很会伪装。她在与陈同海打得火热的时候,在北京已经有了很丰富的社会关系,其中不乏关系暧昧的男人,但她能同时巧妙地周旋于这些男人中间,即使这些男人与她同时坐在麻将桌上,她也能让每一个男人认为她只属于他自己。
当陈同海在感情上离不开她的时候,她在陈同海面前不再掩饰对金钱的欲望,陈同海开始用他能调动的一切社会资源来满足她的要求。
李薇虽然借陈同海的权力享尽了京城的荣华富贵,但她心里明白,她的身份只是一个情妇,长久不了,她还是要利用陈同海为自己积累更多的财富。她选中了东四环边上的两座写字楼。
两个月后,李薇拿到一份商业用楼的合同,送合同的恰是一年多前与她合作过的北创集团刘总。与一年前不同的是,这次刘总对李薇毕恭毕敬,“李薇女士,这是陈同海先生交代的,这栋楼在东二环边上,其中的第三层和第四层全部归您的公司使用,租期两年,租金已经交过。您看中的东四环边上的那两座写字楼,陈同海先生也嘱咐过了,我们正在争取,一定让您做。”
李薇看了一眼合同,胃口大开,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说道:“除了那两个项目,你们公司不是还建了几座板式公寓吗?我很有兴趣,同海也支持我。资金不是问题,咱们两家可以合作,利益五五分成。”
李薇就这样狐假虎威、拉大旗作虎皮,靠着陈同海的人脉资源,轻松地拿到项目。几年下来,她在北京的资产已达数亿。
2004年8月的一天,陈同海突然通知李薇马上赶往机场。一个多小时后,李薇在一架波音777的头等舱里见到了陈同海。陈同海神秘地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3 色迷“土包子”
省委副书记杜世成
飞机缓缓地降落在青岛机场,陈同海和李薇刚刚走出舱口,就看见下面有人向他们招手,那人就是当时的山东省委副书记、青岛市市委书记杜世成。
陈同海握着杜世成的手说:“劳杜书记亲临迎接,折煞陈同海了!”
杜世成操一口浓重的胶东方言说道:“陈大董事长大驾光临,青岛的海水都比前几天更蓝了,哪有不接的道理。”
陈同海把李薇隆重地介绍给杜世成,杜世成紧握着李薇的手说:“早就听陈总介绍过,北京叱咤风云的女老板,欢迎来我们青岛投资,大家一起发财。”
李薇当时觉得这位土拉巴叽的地方官有些恶心,可她没想到,一年之后,她却能从他身上榨出那么多油水来。
陈同海给杜世成带来了好消息,国务院已经批准中石化的“青岛大炼油”项目,这意味着,青岛即将迎来一次大规模的开发。
“青岛大炼油”是陈同海和杜世成在3年前就已联手推进的项目。陈同海一到中石化,就想建一座大炼油厂来确立自己的政绩,树立自己的形象,但选了几处地点都不理想。而杜世成一直追着中石化寻求合作,多次邀请陈同海到青岛考察,直到2001年才成行。
陈同海相中了位于青岛市西南、胶州湾入海口的黄岛,准备建一座生产能力达到1000万吨的炼油厂。如此巨大的规模,在中国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开创性的事情,符合陈同海好大喜功的性格。
这也让杜世成喜出望外。如果在他这一任能引来中石化的这个巨无霸工程,无疑是他对青岛市乃至山东省做出的一个巨大贡献,对他的仕途也将产生重大影响。54岁的杜世成不像陈同海那样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他是土生土长的胶东人,靠着勤学苦干当上山东省委副书记。
李薇是第一次到青岛,杜世成派人带她到崂山、八大关、石老人等风景区转一转,她于是喜欢上了青岛,对八大关的洋楼最感兴趣。八大关遗留下数百座集多个国家不同建筑风格的别墅。这些别墅经修缮后,主要用来作为旅游资源。李薇对两套能够直接通到海滨浴场的别墅赞不绝口。工作人员介绍说,每套至少要1000万元。
从八大关坐上轮渡,只需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黄岛。那时黄岛刚刚开发不久,路还没有修好,就像一个大工地。杜世成亲自给陈同海和李薇介绍黄岛的规划,陈同海听得津津有味,李薇也像猎人嗅到猎物一样看出了黄岛的投资潜力。
“陈总一出手,黄岛的地价平均每天上升800元,连我这个市委书记都想来做房地产商了。”杜世成随时都在拍陈同海的马屁。陈同海已经习惯了,他指着规划中的炼油厂车间和科研大楼等几个项目,对李薇说:“怎么样,李老板,有杜书记支持,我再为你出点主意,比北京的钱好赚多了。赚了钱,可别忘了我和杜书记哟!”
李薇这才明白陈同海的用意,她贪婪地盯着杜世成问:“杜书记,要是我现在把黄岛全买下来需要多少钱?”
杜世成大笑起来,说道:“李老板有气魄!不过,您不用买,既然陈总在这里开炼油厂,这黄岛还不就是我们的?你尽管选,看中了哪块地拿走,只是你要把公司搬到青岛来。因为前天市委市府才出台一个文件,只有青岛本地的公司才能来投标。”
经过陈同海和杜世成的点拨,李薇的战略目标转向了黄岛。此后,她又单独飞来青岛几次,小施伎俩,就让杜世成成为她红色高跟鞋前的俘虏,心甘情愿地为她提供便利。
杜世成先让有关部门半价将那两套德国别墅卖给李薇,接着又指令青岛市的一家建筑公司与李薇手下的香港公司合资组建华诚石化集团,青岛公司只占20%的股份,李薇占到80%,其实就是让李薇取得竞标权。一家公司不够用,李薇又通过购买股权等方式买进了山东的两家公司,并再次与北京北创集团合作,组建了4家公司参与黄岛多个项目的竞标。
有备而来,自然大获全胜。李薇在黄岛拿下6块地皮,总计约1000亩左右,购买价每平方米2600元左右,而市场价已经接近每平方米3000元。单凭地皮的差价,李薇就净赚了2亿多元。
光赚卖方的便宜还不够,李薇又把土地高价卖给陈同海,又狠狠地赚了一笔。这都是陈同海授意的。李薇两头赚够,再与陈同海和杜世成分赃,这是他们三方达成的默契。
李薇占地太多,资金链出现问题,拖欠土地出让金,还让青岛的一些共建单位预付资金,这在青岛当地引起很坏的影响。
而李薇靠杜世成的力量很轻易地击败当地的竞标者,更是引起公愤;杜世成还在资金上替李薇保驾,使当地人忍无可忍,频频向山东省纪委和中纪委检举。陈同海也多次训斥李薇,嫌她办事顾头不顾腚,给杜世成出难题,弄不好要惹出大麻烦。
那是2006年的夏天,中纪委和北京市委在查案中发现了北创刘总的问题,他向中纪委专案组交代了收受李薇10万美元的事实,也交代了北创与李薇合作在黄岛买地的事情。李薇、陈同海和杜世成的利益联盟渐渐浮出水面。
半个月后,青岛市工商局以调查华诚石化的税收为由请李薇去说明情况。李薇被带进一个单独的会客室,里面有几个穿便衣的人,他们亮出工作证,说道,我们是中纪委的工作人员,有人检举你对青岛的一些干部行贿,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李薇起初以自己是香港人身份为由,拒绝交代任何问题。一天,办案人员给她播放了北创刘总检举她的录像,还有其他相关人员的交代材料后,她知道罪责难逃,于是交代了所有的问题,重点是她与陈同海、杜世成之间的男女关系问题和所有经济往来问题。
2006年12月23日,杜世成被中纪委从办公室带走。后经厦门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定,杜世成受贿626万元,与多名女子存在不正当的两性关系,被判处无期徒刑。
2007年6月22日,陈同海被双规。经过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的严格审查,最后认定陈同海的受贿金额是1.9亿多元,其中单笔受贿1.6亿元。受贿数额这么大,系建国后第一人。
鉴于陈同海在被调查期间具有多项从宽处罚的量刑情节,法院做出了“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判决。
正在等待判决的李薇从狱警口中听到陈同海的判决结果,她脸无表情,沉默良久,终于说:一场梦,一场被权力引诱的噩梦!(摘自《人物周报》09.11.30)B⑨
人们还记得,2003年的5月9日,云南省原省长李嘉廷就是在这里接过判决书的。当时李嘉廷因为受贿1800多万元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这两个案子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却因为一个神秘的女人产生了内在联系。李嘉廷被中纪委调查的那段时间,这个身上还带着李嘉廷体温的女子已经“搭”上了陈同海。
而拜倒在这个女人红色高跟鞋前的贪官绝不止李嘉廷和陈同海二人,原山东省委副书记兼青岛市委书记杜世成在接受中纪委的调查时就坦然承认,他被这个女人“迷昏了头”。
于是,坊间给这个名叫李薇的女人起了个绰号——“公共情妇”。
1 初试风月
钓到云南省长李嘉廷
1997年春节前夕,时任云南省副省长的李嘉廷到某卷烟厂视察,看过生产车间后,就问厂长还有什么困难。厂长说随着国内外订单增加,急需扩建厂房,但选了一块地皮后,却被卡在国土资源局了……
李嘉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得心不在焉,先说研究研究,接着又说,烟厂扩建势必引起卫生部门的反对,可是不扩建,又完不成订单,也完不成税收计划……说着说着,他突然发起脾气来:“这种事你们就不会动动脑子,多想想办法吗?领导一来视察,你们就有一大堆问题,还让不让领导活了?”
那段时间李嘉廷常发无名火。根本原因是他的副省长当了近4年,眼看到了换届的时候,该提省长了。可他几次向组织部门探问,都没有一点升迁的消息。他心急火燎。
其实,那时52岁的李嘉廷在副省长中已算非常年轻的了,而且还占有优势:他是云南本地人,又是清华大学电机工程系的高材生,已经被组织部门定为后备人选。只是他想连升三级,于是心里才发急,一急就发无名火,骂人。
厂长被训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表决心:“李副省长,您别生气,我们自己想办法!”
“你们什么都能自己想办法,还要我们这些领导干什么?”李嘉廷的火气更大了,简直不让对方说话。骂了一通,李嘉廷看了看手表,又说:“怎么,天都要黑了,来你厂里连顿饭都不管吗?”
厂长不仅准备了晚饭,还专门为李嘉廷准备了舞会。他向李嘉廷的秘书请教过,知道李嘉廷喜欢跳舞,就到舞蹈学院请了几个漂亮女生。可那些女生一个个都比李嘉廷高半头,跳舞的时候又只顾自己行云流水的步法,忘了照顾李嘉廷。李嘉廷跳了两圈,又生气了,坐在沙发上抽闷烟。
突然,一双红色高跟鞋在李嘉廷眼前闪了一下,李嘉廷的眼睛追着红色高跟鞋看去,一个体态轻盈的女子,正被一个男人搂着跳舞。他扫兴地收回了目光。
李嘉廷的举动没有逃过厂长和秘书的眼睛,又一支曲子响起时,“红色高跟鞋”被他们推到李嘉廷面前。
女子妩媚地一笑,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说道:“李副省长,请您赏光跳支舞。”
李嘉廷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慢吞吞地站起来,女子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女子中等身材,比李嘉廷略矮,让李嘉廷找回了男人的自信。女子也不急于出脚,而是等着李嘉廷带她,李嘉廷试探着迈出左脚,她的右脚立刻乖巧地配合着向后退,腰肢随即扭动了一下,自然地给李嘉廷送出一个信号,让他往前冲。李嘉廷终于找到感觉了,阴着的脸晴了,带着女子踏入舞池。
“小姑娘,跳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李嘉廷笨拙地挪着步子,完全不顾节奏。他认真地看着女子的脸,她谈不上漂亮,但很有女人味。女子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麝香味,这也让李嘉廷陶醉,他开始谈笑风生。
“李副省长,你真幽默,我可不是小姑娘。我叫李薇,与我先生开了个公司,跟这个厂有多年的合作关系。”李薇深潭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她一点也不躲避李嘉廷的眼睛,还在他的脸上四处打量,然后说道:李副省长,恕我冒昧,您要有喜事了。”
李嘉廷高兴了,忙问:“噢,什么喜事,我怎么没感觉到?说来听听!”
李薇眉毛一挑,认真地说:“从您的面相上看,不是升官,就是发财。像您这样的领导,对发财之类的俗事肯定不在意,所以您肯定要高升了!”
这是李嘉廷最愿意听到的,可久处官场的他懂得韬光养晦,心里高兴,脸上却不表现出来:“李薇同志,这等事怎么能靠相面算卦!”
李薇看出了李嘉廷的得意,故意卖乖弄巧道:“小女子胡言乱语,李副省长别生气。不过,如果我言中了,您可得请我吃饭哟!”
“一定,一定!”李嘉廷被李薇的乖巧模样逗得开怀大笑。一曲结束,他没有放开李薇的手,而是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此后整整一个晚上,李薇一直陪着他,逗得他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李薇何许人也?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普通昆明女子,去深圳念了四年大学,回云南后嫁给一个房地产商人。丈夫每天忙着公司那点事,挣不着钱,还累得要命。女儿上学了,常常指着别人家的奔驰、宝马问她,妈妈,咱们家什么时候换车?李薇心里也着实窝火。丈夫与烟厂有合作,那天晚上烟厂招待客户,李薇就跟着来了。
舞会没过几天,卷烟厂的厂长对李薇说:“想不想给你丈夫拉个几千万的项目?”
李薇说:“傻子才不想!”
厂长说:“我把我们厂的扩建项目给你,只有你才能拿到这个项目……因为,只有你能让李嘉廷在这个项目上签字……”
李薇只当厂长是开玩笑。可是,事实验证了厂长的话。
舞会后的一段时间里,李嘉廷让他的秘书三次接李薇去参加他的活动,第三次是在一个度假的宾馆里,他紧紧地拉着李薇的手,正好秘书进来,李薇很会来事,沉着地说:“李副省长,我学过按摩,我给你按按肩膀,让你解解乏。”秘书知趣地退出,李薇那天晚上没有回家。
当李薇提出她想做卷烟厂的扩建项目时,李嘉廷非常痛快地签批了,而且帮她搞到了一大笔贷款。这一切,完全超出了李薇的预料。
更让李薇没有料到的是,李嘉廷会对她那么顺从,那么痴迷。她原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魅力,更没想到用自己的魅力去换取什么。李嘉廷的宠爱让她重新发现了自己的价值。
最让李薇得意的是,她第一次见李嘉廷时信口胡诌的预言应验了,李嘉廷在1998年顺利当上了云南省的省长。为此,李嘉廷专门宴请了她。她也因此成为李嘉廷的三个情妇中最受宠的一个,以至于在2001年,李嘉廷听到中纪委调查他的风声之后,提前给她办好香港护照,让她举家迁往香港,躲开了一切是非,暂时逃过一劫。
2 套牢中石化
“一哥”陈同海
李薇凭着在昆明积累的财富和经验,在香港开创了属于她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商贸、地产、金融全做。由于人生地不熟,公司只是个空壳,根本没有生意。
李薇怀念被李嘉廷宠着的日子。她不甘心,又返回内地,去了北京,在朋友的关照以及她自己的特殊“努力”下,迅速在北京打开了一片天地。李薇结识了北京最大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北创集团(化名)的负责人刘总,刘总很热情地给李薇介绍了海淀区正在招标的一个项目,李薇用香港公司的名义揽下来,转手倒给浙江一家地产公司,轻松赚到两千多万。她感激地拿出10万美元送给刘总,刘总照单收下,并许诺多给她提供项目。慢慢地,李薇从北京向全国发展自己的势力,在深圳、成都等地又开了两家公司。
2003年春天,在一个有头有脸的朋友的介绍下,李薇认识了陈同海。那时快55岁的陈同海刚刚当上中石化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几个月后,李嘉廷被判处死缓。听到判决结果时,李薇正与陈同海在一起吃西餐。她心里略微波动了一下,马上用一块七成熟的牛肉压了下去,打算从此以后忘记李嘉廷。她做到了,至少在陈同海面前做到了。
陈同海的父亲陈伟达曾是浙江省委书记。在父亲的关注下,陈同海的仕途一帆风顺。
中石化在国有大中型企业中地位独特,在100多家国资委监管的企业中长期位居第一,每年向国家缴纳的税款以百亿计算,是进入世界500强的为数不多的几家中国企业之一,有“共和国长子”之称。因为执掌了中石化集团的大权,陈同海成为中国企业界众人仰慕的人物,各省大员都要拉着陈同海,邀请他到所辖省区设厂开店。中石化每建一座新厂,就意味着给当地增加GDP和税收,另外拉动周边经济的发展,提供就业机会,还能吸引国家的一些项目投资。陈同海只要到公司上班,就会有人排着队见他。
以这样的众星捧月之势,李薇却能单独与陈同海会面,刚开始完全是仰仗她那位有头有脸的朋友。而李薇看起来并不像那种攀龙附凤的女人,气质高雅、举止得体、温婉体贴,每次见面,陈同海都有如沐春风、如临仙境的感觉,这让他的心情十分舒畅。
以陈同海的权势和地位,每天在他身边转的女人不计其数,向他挤眉弄眼、卖弄风情的模特、女演员也大有人在,陈同海一概视而不见。在外界看来,他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还要树立不近女色的外部形象,所以一直没有关于他的绯闻。其实他不是没有,只是做得非常隐秘,没有被人发现罢了。他对女人要求很高,光年轻漂亮不行,要有很高的才艺,要温婉可人,还要绝对纯洁,不能与任何人有染,此外,还不能多嘴,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不该说的一点不能向外透露。
陈同海向中纪委保证说,他唯一沾染的已婚女人就是李薇。他一直认为李薇属于他一个人所有,直到中纪委告诉他,李薇与李嘉廷、杜世成等人的关系时,他才恍然大悟,捶胸顿足,说李薇是一条善于伪装的美女蛇。
李薇的确很会伪装。她在与陈同海打得火热的时候,在北京已经有了很丰富的社会关系,其中不乏关系暧昧的男人,但她能同时巧妙地周旋于这些男人中间,即使这些男人与她同时坐在麻将桌上,她也能让每一个男人认为她只属于他自己。
当陈同海在感情上离不开她的时候,她在陈同海面前不再掩饰对金钱的欲望,陈同海开始用他能调动的一切社会资源来满足她的要求。
李薇虽然借陈同海的权力享尽了京城的荣华富贵,但她心里明白,她的身份只是一个情妇,长久不了,她还是要利用陈同海为自己积累更多的财富。她选中了东四环边上的两座写字楼。
两个月后,李薇拿到一份商业用楼的合同,送合同的恰是一年多前与她合作过的北创集团刘总。与一年前不同的是,这次刘总对李薇毕恭毕敬,“李薇女士,这是陈同海先生交代的,这栋楼在东二环边上,其中的第三层和第四层全部归您的公司使用,租期两年,租金已经交过。您看中的东四环边上的那两座写字楼,陈同海先生也嘱咐过了,我们正在争取,一定让您做。”
李薇看了一眼合同,胃口大开,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说道:“除了那两个项目,你们公司不是还建了几座板式公寓吗?我很有兴趣,同海也支持我。资金不是问题,咱们两家可以合作,利益五五分成。”
李薇就这样狐假虎威、拉大旗作虎皮,靠着陈同海的人脉资源,轻松地拿到项目。几年下来,她在北京的资产已达数亿。
2004年8月的一天,陈同海突然通知李薇马上赶往机场。一个多小时后,李薇在一架波音777的头等舱里见到了陈同海。陈同海神秘地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3 色迷“土包子”
省委副书记杜世成
飞机缓缓地降落在青岛机场,陈同海和李薇刚刚走出舱口,就看见下面有人向他们招手,那人就是当时的山东省委副书记、青岛市市委书记杜世成。
陈同海握着杜世成的手说:“劳杜书记亲临迎接,折煞陈同海了!”
杜世成操一口浓重的胶东方言说道:“陈大董事长大驾光临,青岛的海水都比前几天更蓝了,哪有不接的道理。”
陈同海把李薇隆重地介绍给杜世成,杜世成紧握着李薇的手说:“早就听陈总介绍过,北京叱咤风云的女老板,欢迎来我们青岛投资,大家一起发财。”
李薇当时觉得这位土拉巴叽的地方官有些恶心,可她没想到,一年之后,她却能从他身上榨出那么多油水来。
陈同海给杜世成带来了好消息,国务院已经批准中石化的“青岛大炼油”项目,这意味着,青岛即将迎来一次大规模的开发。
“青岛大炼油”是陈同海和杜世成在3年前就已联手推进的项目。陈同海一到中石化,就想建一座大炼油厂来确立自己的政绩,树立自己的形象,但选了几处地点都不理想。而杜世成一直追着中石化寻求合作,多次邀请陈同海到青岛考察,直到2001年才成行。
陈同海相中了位于青岛市西南、胶州湾入海口的黄岛,准备建一座生产能力达到1000万吨的炼油厂。如此巨大的规模,在中国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开创性的事情,符合陈同海好大喜功的性格。
这也让杜世成喜出望外。如果在他这一任能引来中石化的这个巨无霸工程,无疑是他对青岛市乃至山东省做出的一个巨大贡献,对他的仕途也将产生重大影响。54岁的杜世成不像陈同海那样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他是土生土长的胶东人,靠着勤学苦干当上山东省委副书记。
李薇是第一次到青岛,杜世成派人带她到崂山、八大关、石老人等风景区转一转,她于是喜欢上了青岛,对八大关的洋楼最感兴趣。八大关遗留下数百座集多个国家不同建筑风格的别墅。这些别墅经修缮后,主要用来作为旅游资源。李薇对两套能够直接通到海滨浴场的别墅赞不绝口。工作人员介绍说,每套至少要1000万元。
从八大关坐上轮渡,只需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黄岛。那时黄岛刚刚开发不久,路还没有修好,就像一个大工地。杜世成亲自给陈同海和李薇介绍黄岛的规划,陈同海听得津津有味,李薇也像猎人嗅到猎物一样看出了黄岛的投资潜力。
“陈总一出手,黄岛的地价平均每天上升800元,连我这个市委书记都想来做房地产商了。”杜世成随时都在拍陈同海的马屁。陈同海已经习惯了,他指着规划中的炼油厂车间和科研大楼等几个项目,对李薇说:“怎么样,李老板,有杜书记支持,我再为你出点主意,比北京的钱好赚多了。赚了钱,可别忘了我和杜书记哟!”
李薇这才明白陈同海的用意,她贪婪地盯着杜世成问:“杜书记,要是我现在把黄岛全买下来需要多少钱?”
杜世成大笑起来,说道:“李老板有气魄!不过,您不用买,既然陈总在这里开炼油厂,这黄岛还不就是我们的?你尽管选,看中了哪块地拿走,只是你要把公司搬到青岛来。因为前天市委市府才出台一个文件,只有青岛本地的公司才能来投标。”
经过陈同海和杜世成的点拨,李薇的战略目标转向了黄岛。此后,她又单独飞来青岛几次,小施伎俩,就让杜世成成为她红色高跟鞋前的俘虏,心甘情愿地为她提供便利。
杜世成先让有关部门半价将那两套德国别墅卖给李薇,接着又指令青岛市的一家建筑公司与李薇手下的香港公司合资组建华诚石化集团,青岛公司只占20%的股份,李薇占到80%,其实就是让李薇取得竞标权。一家公司不够用,李薇又通过购买股权等方式买进了山东的两家公司,并再次与北京北创集团合作,组建了4家公司参与黄岛多个项目的竞标。
有备而来,自然大获全胜。李薇在黄岛拿下6块地皮,总计约1000亩左右,购买价每平方米2600元左右,而市场价已经接近每平方米3000元。单凭地皮的差价,李薇就净赚了2亿多元。
光赚卖方的便宜还不够,李薇又把土地高价卖给陈同海,又狠狠地赚了一笔。这都是陈同海授意的。李薇两头赚够,再与陈同海和杜世成分赃,这是他们三方达成的默契。
李薇占地太多,资金链出现问题,拖欠土地出让金,还让青岛的一些共建单位预付资金,这在青岛当地引起很坏的影响。
而李薇靠杜世成的力量很轻易地击败当地的竞标者,更是引起公愤;杜世成还在资金上替李薇保驾,使当地人忍无可忍,频频向山东省纪委和中纪委检举。陈同海也多次训斥李薇,嫌她办事顾头不顾腚,给杜世成出难题,弄不好要惹出大麻烦。
那是2006年的夏天,中纪委和北京市委在查案中发现了北创刘总的问题,他向中纪委专案组交代了收受李薇10万美元的事实,也交代了北创与李薇合作在黄岛买地的事情。李薇、陈同海和杜世成的利益联盟渐渐浮出水面。
半个月后,青岛市工商局以调查华诚石化的税收为由请李薇去说明情况。李薇被带进一个单独的会客室,里面有几个穿便衣的人,他们亮出工作证,说道,我们是中纪委的工作人员,有人检举你对青岛的一些干部行贿,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李薇起初以自己是香港人身份为由,拒绝交代任何问题。一天,办案人员给她播放了北创刘总检举她的录像,还有其他相关人员的交代材料后,她知道罪责难逃,于是交代了所有的问题,重点是她与陈同海、杜世成之间的男女关系问题和所有经济往来问题。
2006年12月23日,杜世成被中纪委从办公室带走。后经厦门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定,杜世成受贿626万元,与多名女子存在不正当的两性关系,被判处无期徒刑。
2007年6月22日,陈同海被双规。经过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的严格审查,最后认定陈同海的受贿金额是1.9亿多元,其中单笔受贿1.6亿元。受贿数额这么大,系建国后第一人。
鉴于陈同海在被调查期间具有多项从宽处罚的量刑情节,法院做出了“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判决。
正在等待判决的李薇从狱警口中听到陈同海的判决结果,她脸无表情,沉默良久,终于说:一场梦,一场被权力引诱的噩梦!(摘自《人物周报》09.11.30)B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