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长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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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突然而来的寒意,
  将裸在外面的耳背双手当成补丁,
  密切的针脚在上面转圈,
  充当衬布的,是入骨的寒意,
  它贴着那些可怜的皮肤,
  正在加深我对这种手艺的认识,
  以至在抬头的瞬间,
  整个儿被牢牢缝进夜幕之中。
  每个针尖上的痛,都在闪闪发光,
  它们自动排列出各种形状,
  巨蟹、摩羯、人马座——
  直到词库穷尽,变成一片空白。
  那个补丁不见了,隐约中,
  几个字符在光影中旋转:
  卡——夫——卡——邮——局,
  怎么可能? 这山脚下? 这叉路口?
  一个茅草棚也没有。
  翻过去是一个偌大的果园,如今
  改为苗木基地,据说更有经济效益,
  一棵仅存的梨树保留在东南角,
  在沉寂中守护某个阶段的
  丰盈与茂密,而邮局,
  从未听说过,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再一看,那些字符消失了,
  留下微弱的弧光标示各自的领空。
  我盯着那根光秃秃的梨树枝,
  它突然抖出的落叶,在你我之间,
  记忆与遗忘之间,划出一根辅助线,
  证明今夜是完整的,
  往回走的步点,也变得明朗舒展,
  像骤然而来的雨滴,贴着刚长出的叶面,
  滑向一道鲜嫩的目光。
  我看见你,低着头,
  在白色花瓣上写信,然后将它们
  轻轻抹去,那抹去的,
  全被一张新的果皮信纸卷起,
  甚至溢出的淡淡的香味,
  也一并封存,除了一个小小的封口,
  地址,收件人全都不见。
  当蕴含其中的滋味,涌上心头,
  我收阅这一切,却不知道,
  哪一个邮差,如此神秘,友善,
  将没有署名的信件包裹,
  送到某个枝头,某个眼神中,
  以一套独有的分拣装置,
  将寄件人输入词语中的信号,
  旋转着,与收件人被唤醒的意识,
  自动对接,沿着各自的频率,
  完成精确投递。每个字符,
  都在对称中还原,回到所在的空气,
  阳光和泥土中,自由呼吸,
  发出同一种香味,甚至可听到一阵快乐的
  蛙鸣,用不着担心它们像石头,
  溜进河床睡大觉,
  仅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涟漪。
  亲爱的邮差,谢谢你,
  将我从石头般的困惑中拉出来,
  贴近一片新叶,目光被整个儿吸过去,
  恰如这根刚冒出来的枝条,
  坚定盎然,展露在春光中,哇翠翠。
  我们几乎同时叫出声,而她模仿着你
  剧烈的咳嗽声——卡卡卡,
  这声音在她忍住的笑声中变成:
  卡夫卡。你好,卡夫卡,
  听,她的笑声像三月的春风,
  吹过梨树林发出的飒飒声,
  翠翠,翠翠,为何你转过背,
  满格信号只剩下一格,接着盲音?
  “收到你的信,梨花全都开了。”
  现在,一盏枝形吊灯,
  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固定在
  碗口大的黑色底座,
  估计有三分钟,没闪一下,
  接下来,我的眼睛不知道闪了多少下。
  ——你还好吗?是的,是的,
  在闪与不闪之間,一片叶子浮现,
  细密的绒毛,完整保留着亲柔的语气,
  被落叶卷走的一切,重返枝头。
  翠翠,那么多芽瓣在惊奇中,
  按下快门,却没有注意到,
  我,一个收荒货的老头,
  背上永远是那个鼓鼓的蛇皮袋,
  装在里头的全是梨树落叶。
  我悄悄把它们带到一条河的上游,
  代替木筏,顺流而下,
  与一个遥远的码头汇合,某年某月某日,
  它们说过的忠贞的话语,
  能否再次晃动那邮差的白色铃铛?
  可它们每一次都准时返回,
  让我在愕然中多出一丝妒意。
  爱上一片落叶,把它制作成标本,
  夹在某部经典的两张书页之间,
  难道也只是碰碰运气?
  在虚构中,它们不会太老实,
  可能变成蝴蝶或甲壳虫,
  让生命屈从创造者的诱惑,远离本体,
  再也不能返回。在现实中,
  它们化为忧伤,而忧伤是绝望的影子,
  切断投向它的目光。我因此跌进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诗人苍白的微笑,梦见死神,
  穿着西装打着红色的领带,嘲笑诗人
  把吃到口中的籽粒当成垃圾吐掉,
  “先生,世上有没有比我更好的榨汁机?
  半夜醒来,是为了及时签收一封
  从梦中寄来的快件,然后,
  细细阅读,那种被惊呆的感觉。
  事实上,惊呆的人从没有,
  离开一双翠玉般的目光,他与她,
  随时在交流,说着绿色的情话,
  没有一句重复,因为每一句
  都源自此刻,而此刻与所有的梨花,
  连成一片,像白色的海洋。
  那些梨子,把丰年堆成一座又一座孤岛,   呼应着那些从未被人啃过的星群,
  每每这时,我就会把蛇皮袋拿在手上,
  將散落在地的梨树叶分批清走,
  然后对那些赏赐给我的梨子说一声:
  不。它们不知道我的手为何拒绝果实,
  转而迷上零乱的落叶,
  却无法像枝条恢复其中的次序。
  难道是忠于世人就荒货给出的定义?
  不,没有人把落叶归入这个类别,
  光荣归于落叶本身,它说出,
  记忆中的爱,让悄无声息的皱纹,
  比裂开的树皮更持久、耐看。
  这些与笨重的双手无关,
  直到它们固定在一个凝视中,
  卡夫卡,我恳请你,别在警惕中停下来,
  尾随你,不是出于模仿、一种恶搞,
  或在哈哈一笑中伸出一根指头,
  把鸭舌帽转得像那张失效的盗版碟。
  落叶看见落叶在悠然中迈出一步:
  落叶飘。这轻盈的一步,
  将我手中的书本震落在地,化为泥土,
  一股清新的腐味引领双脚,
  放缓,变轻,直至停在屏住的声息中。
  那些被落叶彻底抹去的影子,
  施展出落叶的精妙步法,
  一左一右,停在故乡那棵梨树下。
  左边的那个说着说着就被咳嗽声打断,
  他说“这不是工作,而是腐烂。”
  因此每处理完一个词,都不放心,
  都得跟着,直到它扎根在
  同样的目光之中。右边的那个不说话,
  目光像圆溜溜的竹竿,抵着岩石,
  把木筏撑向河水的清亮中,
  “为何没有一本关于落叶的书?”
  秋天在她的疑惑中变得更深,
  像手中的竹竿,再也不能触向河底,
  但她知道,从对岸射过来的目光,
  比砍刀更能深入一条无人涉足的小径。
  那儿,数不尽的叶片在众鸟的
  鸣叫中跳舞,两个影子贴到一起,
  变成同一个视角,为何每片叶子都忙着,
  与阳光通信,却不理会一双
  火辣辣的目光。翠翠,请原谅,
  那个满口爱着的人,说“爱”深不见底,
  这是描述深渊还是说着呓语?
  他说完“共呼吸”,手就会在下意识中伸向
  高脚玻璃杯,仿佛呼吸必须是一种形式,
  可以沉醉其中。他念叨着“永远”,
  永远,永远是一块来自另一个星球的石头,
  怎么可能是一个洗净的梨子,
  在默契中,悄悄贴着你微微张开的嘴唇?
  运气好的话,蛇皮袋能在一跃中,
  爬上树颠,代替叶子,
  铺满几根枝桠,但它的样子怪怪的,
  翻遍所有文献也找不到一个
  相应的字眼,诸如圆形扇形鳞形楔形卵形,
  而拿在手上,破旧的勒口
  变得机敏,稍不留神就会在手背,
  划下一道红线,我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
  牙齿在一波沁甜的汁液中,
  自动收紧,动作如此完美纯粹,
  我渴望以这种方式,
  醒来,如凉风,伸展着无色透明的枝叶,
  仿佛宇宙是一颗巨大的梨树,
  结满了梨子。置身其中,
  细数着不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的梨子,
  给它们取一个好玩的名字,
  比如假和尚,上街头的跛脚裁缝,
  精卫6号,小f,哥伦布,
  这个游戏让我忘了那个邮差,
  像玻璃罐中的一瓣鸭梨,活在
  被设定的保鲜期内。当卡卡卡的声音,
  再次响起,翠翠在落叶背面写下,
  唯有在生命的法则之内,才有精确的运动。
  当然,我的蛇皮袋也没有闲着,
  它提出抗议,以一个个漏洞作出证明,
  这个游戏玩不下去了,
  意思是作为道具的表演,该结束了,
  它如同一片落叶,正在腐烂,
  包含其中的变化,将被割裂的我,
  从事物的不同形态中逐一拉出,
  归于完整,而完整的一生,
  如何穿过微弱色差,
  进入爱的逻辑,或者说逻辑源于爱?
  我品尝过最为沁甜的一个梨子,
  在一阵猛咳过后,
  右手从几近迸裂的腹部收回、松开,
  抓住梨子,一口咬下去半个,
  对不起,另一半的滋味,
  被遗忘,被最初一口所覆盖。
  之后若干年,我故意咳过,
  可总是咳得不连贯,顶多一两下,
  咳不出眼中的火花,像打蜡的梨子,
  在灯管下闪现的那种亮光,
  仅有的好处,是在无人的山野,
  让我的脚步从半空中坠地,像一片落叶,
  贴着地面,忽闪着,飞起,
  被灌木丛稳稳卡住,而不是灵光一闪,
  跃上某个枝头,用翠翠的话来说,
  就是花期未到。按这种逻辑,
  卡夫卡和翠翠,寄件人和收件人,
  不就是同一个人?而我,我,
  就是那个恒定不变的地址。
  难道蛇皮袋是一个将被自身所淘汰的
  信封?它不能以根和叶的
  方式传递信息,把“爱”装在里面,
  会是舌尖从果肉中剔除的一粒粒果籽,   沿着嘴角熟练地溜向水泥地板,
  或筆筒状的烟灰缸,“爱”就会在熟练中
  止步,认不出“卡夫卡”“翠翠”和“我”。
  那么,“邮差”,“落叶”,“寒意”,
  也不会参与重组,与一棵梨树对话,
  并被某个熟透的梨子所分享?
  当蛇皮袋在意识中鼓起,
  双手就会伸向一个重复多次的动作,
  束紧勒口,然后甩向后背,
  但每次都在空空的目光中打住,
  定格成一个抓举的造型。
  想起落叶,被它终结的目光,
  在卡夫卡脚下延伸,通向每一个树根,
  枝头和果核,通向今天,此刻。
  我合上书页,闭着眼晴,
  盯着几个熟悉的词,脸在发红,
  而目光却被染成绿色。
  此前,我将它们安置在规则中,
  没想到自身也作为代码编进树形图,
  差点出不来,而现在,它们
  将我从空转中拉向满山的新叶。
  所爱的一切依然鲜活,
  包含在叶子中的病毒,它发出的磷光,
  以及我从未言说过的绝望,
  都融解在透明中。落叶与诅咒与抱怨
  无关,作为无辜者,它从未公开
  必然而又晦暗的一段路程,
  这即是无辜的一部分。
  沿着这个入口进去,找到像镜子一样的词语,
  写信,写下即读到,就像卡夫卡的
  固执,对称于翠翠的耐心,祝福他们吧,
  愿他们在同一个频率中振动,
  拒绝解释,拒绝象征,拒绝挤进一个平面,
  随时与光通话与一切可能的事物通话,
  又彻底抹去这些记录,以免除
  含在其中的,不必要的惩罚:
  要么过于警醒,要么过于被动。
  爱不会是一个对象,一个纯粹的客体,
  瞧,她在嘲笑那些躲在阁楼上的艺术家,
  他们把爱装扮得多像一个天使啊。
  落叶在漫长的回忆中变成雪片,
  豁然而去。有很多次,
  出于对黑暗的报复,
  我点燃一堆又一堆梨树叶,
  阻击它们,不能如期奔赴一场约会。
  可火的逻辑与报复无关,
  在火中,我的脑袋像梨子一样低垂,
  目光变得轻盈、平缓、暗淡,
  复又变成灰白,青绿以至辽阔。
  那棵梨树不见了,它在时光中投下的
  影子,像设在大地上的邮局,
  提醒经过此地的人,这儿不出售邮票,
  包括印满了头像的那种。
  但是影子,依然会触动你脑袋中的额叶,
  颞叶,顶叶,枕叶,
  它们在静默中,在惊呆的目光中,
  吮吸着,最为丰沛的汁液。
  在这里,这儿,你随时可听到翠翠的笑,
  而藏在笑声中的,那个亲爱的卡卡卡,
  不见踪迹,唯有凉风悠悠,
  像翠翠的裙子在轻轻摆动,不用猜,
  她准是躲在某个角落,沉浸在
  溢出的愉悦中,翻阅着一封刚收到的信。
  爱包含这一切,他们的固执、耐心,
  疾病和诅咒,一棵完整的梨树,
  一个鼓起又消失的蛇皮袋,
  这一切对称于一道目光,他不再
  被绝对性所缚,而是像芽头,
  与此刻的晨光、雾岚和你的啧啧声同步。
  责编:郑小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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