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羽,你是小久儿的关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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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关小羽是魔鬼
  
  其实没有人敢直呼关小羽的名字的,因为关小羽是家里辈分最高的。他是妈妈的爸爸,爸爸妈妈舅舅姨妈见了关小羽都只有毕恭毕敬的份,不过我除外!
  其实在我四岁之前,我和关小羽是未曾谋面的,长到四岁的时候,爸爸公派到美国,妈妈那时候一方面工作忙照顾不上我,再就是怕成长中的我缺少阳刚之气的浸染,加之关小羽非常想带我,于是我就从南京一路向北,来到了胜利油田。
  依然记得关小羽见到我和妈妈时哈哈大笑着咧开的嘴,我定定地看着他的嘴,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妈妈转身看着一向都很安静向来是不吵不闹的我,她说,快叫外公!她不知道其实是关小羽的大嘴吓坏了我,因为妈妈以前给我讲故事的时候说,只有爱吃小孩子肉的鬼才长那么大的嘴!
  我怯怯地喊了一声外公,可是关小羽笑得更厉害了,还朝我走过来,我更加大声地哭了起来。因为妈妈还说过,只要喊出魔鬼的名字就可以给它定住身,可是我喊了一句“外公”居然没能把关小羽定住!
  妈妈和关小羽在客厅里面聊天,我一个人在关小羽的卧室里乱翻东西,我突然翻到一个小本,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下面写着“关小羽”三个字,尽管我心里十分害怕,但是我还是拿着那个小本,悄悄地沿着墙溜到客厅里,我大声地喊了一句——关小羽!
  果然,关小羽定住了!他愣了好几秒钟。我趁机跑到妈妈面前,拉起妈妈的手就说,快跑!可是妈妈却甩开我的手,还白r我一眼,呵斥我说,没大没小的!
  呵是关小羽这时却开口了,好,就让小久儿喊我关小羽好啦!关小羽温馨地笑了,那一刻,我觉得这个魔鬼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妈妈待了五天就走了,而我和关小羽也渐渐地熟稔起来:妈妈走的时候,我没哭也没闹,而是把小手放进她的手心,大声告诉她,你放心,我不会让关小羽费心的!
  
  2关小羽耍大刀
  
  关小羽是典型的山东大汉,体形健硕,走起路来像是压路机;他笑声爽朗,每次笑起来都有地动山摇的架势。所以有一次我问关小羽,你看你都五十好几的人了!长得也这么高大,为什么还叫关“小”羽?
  关小羽想想,笑着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关羽像说,因为我想像关羽一样能文还能武啊!于是我问他,关公手里拿着一把大刀,你也会耍大刀么?
  关小羽虽然没有胡须,但却装成电视剧里的大胡子一样捋捋自己的下巴,然后对我说,那是当然,你要看我耍犬刀么?我崇拜地点点头,关小羽走到储藏室,半天果然拿出一把大刀,那架势,倒还真像关公!关小羽让我站在3米之外,果真舞起了大刀,而且一边舞一边唱,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有名的吕剧剧目《杀关西》。
  后来,我就跟着关小羽学唱吕剧,倒还唱得一板一眼的。不久,关小羽和我商量说干脆到小区的小广场上开唱,那时我是怎么好玩怎么做,于是和关小垌一起刮小广场I一开始了我们的“演艺生涯”。
  我们常常引得小区里面的爷爷奶奶叔权阿姨们笑弯了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干脆搬个小板凳坐在广场上看我们唱戏。没有想到,我人生的第一个舞台,竟是小小年纪时关小羽提供给我的。套用关小羽的话就是,给你一个舞台,你就要绽放出精彩!
  到现在.我依然会唱那些关小羽教我的经典吕剧剧目,比如《王小赶脚》、《三打四劝》、《三卷帘》、《王天保下苏州》……可是我再也没有了唱的心情,因为关小羽不会再陪我唱了。
  
  3关小羽变白痴
  
  舅舅姨妈会经常来看望关小羽,给他买大堆好吃的。关小羽会把所有的东西悉数推给我,可是我却不太爱吃。后来,关小羽像个白痴一样天天跟我争抢东西,我怕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吃掉了,所以每次都大口大口地吃。看到我吃得差不多了.关小羽似乎又恢复了正常,陪我一起玩。
  那次,姨妈带我们一起去青岛玩,青岛对于姨妈来说早就没有了新鲜感,我和关小羽却玩得很开心,姨妈抱怨说青岛没有大连好玩。关小羽只是微笑,我转过身,大声地对关小羽说,关小羽你等着,我长大后一定带你去大连玩!
  关小羽蹲下来抱住我说,是真的么?我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拍拍他的肩说,关小羽你放心,我小久儿说到做到!姨妈在一边笑着说,我们的小久儿越来越懂事了哦!
  我六岁时被妈妈接回了南京上学,关小羽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去外面游玩,可是一直这么多年了,关小羽他到过那么多地方,香港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他都到过了,九寨沟苏州园林他也游遍了,可是独独大连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去过。
  有好几次姨妈去大连,都问关小羽去不去,可是关小羽始终都摇摇头。我觉得我们的关小羽越来越像个白痴了,放着这么多的机会不珍惜!可是后来我才从妈妈口中知道,关小羽之所以不去大连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小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他,以后要亲自带他去大连玩。那一刻,我突然心疼得落泪,其实关小羽他哪里是白痴啊!他是在一直期盼着他的小久儿兑现那个令他激动无比的承诺。
  他相信他的小久儿有一天会亲自带他去大连,所以他一直一直都不去,为的就是给他的小久儿一个兑现承诺的机会,可是我却早就把这个承诺忘记了……
  关小羽的手机、银行卡密码都是同一串数字——942548.以前我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拿这串数字做密码,问他他也不会告诉我,可是有一次我在手机上面乱按,我才终于知道,这6个数字正是我的名字——夏久6个拼音字母所对应的数字。
  那一刻,心里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动,关小羽的心里永远都藏着小久儿,可是他的小久儿却一直都没有兑现自己的那个小小的承诺,关小羽的心里一定是很失望吧!
  
  4关小羽怎么了
  
  依然记得,我在胜利油田的时候,关小羽经常陪我出去玩。那里有起起伏伏的石油井架,有时候走在野外,关小羽指着一溜长得明显比其他野草高的草,告诉我那下面是有石油管道的。
  他说石油管道埋在小草的下面,温热的石油给了小草充足的热量,所以那些小草比其他的草要长得高。现在想想,关小羽多么像那一直温暖着小草的石油,而我就像那一直向上疯长的小草,只顾着仰望蓝天,却忘记了一直在最深处温暖着自己的关小羽。
  关小羽慢慢地变老了。以前我和他玩跷跷板,他常常是用手压着他那一端,让我起起伏伏,我在跷跷板的一起一伏中慢慢长大。六岁之后,只有每逢暑假和寒假的时候我才能见到关小羽,我依然会和他一起玩跷跷板,可是渐渐的,我已经不需要他用手压,我们一起坐在跷跷板上自然地起落着。
  黄昏的时候,小区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从小广场上走过,常常会温馨地笑着问,哟,这就是当年那个唱吕剧的小孩么!看都长这么大咯!
  当年,关小羽曾陪我在一丛又一丛的芦苇荡旁走过,秋天里,在黄河人海口的这个地方会有漫天的芦花飞扬。如今,我再次陪着关小羽从那些芦苇荡旁走过,芦花依旧,可是当年那个陪我笑陪我闹的关小羽哪里去了?
  关小羽,你真坏!你再也不会耍大刀跟我一起唱吕剧,你再也不会为了让我长大长高多吃点东西而和我一起争抢东西吃,你再也不会悠然神往地看着漫天飞扬的芦花对我说你成长中的事情,你再也不会在我来看你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笑着把我抱了又抱……
  你现在只是定定地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的名字——小久儿。关小羽,你的小久儿就在这里,可是关小羽你怎么了?
  
  5关小羽你好么
  
  是妈妈告诉我的,关小羽得了帕金森症,爸妈把关小羽从胜利油田接到了南京。大学的暑假,我跟妈妈说,我要实现我的承诺了!我欠关小羽这个愿望已经太久太久,如今,我要努力实现了!
  爸爸怕我一路上照顾不好关小羽,所以要和妈妈一同陪我们去。我轻轻地摇摇头,小的时候,关小羽一个人照顾我那么久,如今,我也想好好的单独照顾照顾我亲亲亲爱的关小羽了。
  在南京飞往大连的班机上,关小羽沉沉地睡着,飞机飞经渤海湾时,我温馨地笑了,胜利油田,这是我曾经成长的地方啊!我转头看看关小羽,睡梦中的他流口水了,我拿出纸巾,轻轻地帮他拭去。突然想起小的时候,每次和关小羽争抢着吃完饭之后我挂在嘴边的口水和碎屑,关小羽每每都是拿了一张纸巾,叠得四四方方的,然后给我一下一下擦去……
  终于到了大连,我长长地舒一口气,大连,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带关小羽来了!大连的确漂亮,那些日子里,常常会有这样一幅情景,一个男孩,扶着一位老人,在大连的景点慢慢地踱着,尽管老人不说不笑,可是那个男孩还是兀自说个不停,因为他想把他对老人的爱悉数倾诉出来,而那个男孩子就是我。
  在大连的一个公园里,有着好多跷跷板,我扶关小羽坐在跷跷板的一端,我走到另一端,用手轻轻地压下、上掀,就像当年我坐在跷跷板的一端,关小羽撑着另一端。
  夕阳金辉里,关小羽开心地笑了,心中突然有那么多的感动潮涌上来,我眯眯眼,嘴角微扬,终于喊了一句——外公!隔了这么多年,我终于第二次喊了关小羽一句,外公。
  可是这次,关小羽他却被我定住身了,他呆呆地坐在跷跷板的那端,只喃喃地说着三个字——小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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