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劲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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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的道路上洒满傻子的鲜血,”黄劲坦承,自己的创业犯了两个大忌,但是年轻没有失败
  
  契机
  
  “这一天,我上了观礼台。如果你面对天安门,我就在天安门左手边的第三个格子。4点多就起床了,真正入场已经八九点。这一天,从白天观礼到晚上烟火表演,一直在这里。大家叫呀喊啊,声嘶力竭,激动极了。”黄劲回忆1999年10月1日建国50周年庆典的情景。
  这里有一点背景需要交待下,第三个格子当时有25人,黄劲是他们的团长,他们被称为“1999年硅谷留美博士企业家合作团”,源于教育部1996年设立的资助优秀海外留学人员短期回国服务的“春晖计划”年度活动。
  与往年不同的是,1999年的“春晖计划”和美国旧金山总领事馆合作,邀请25名硅谷留学人员归国,除了在各大城市考察、大学演讲和接受领导人接见之外,他们还将在国庆节这一天登上天安门观礼台,和国家领导人一起,观看1949年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阅兵式。
  黄劲就是其中的一员。当时她33岁,在硅谷是集成电路和软件工程的高级架构师,她刚刚买了大房子,并且在硅谷注册了自己的公司。工作之余,她的生活舒适而惬意,滑雪、垂钓、攀岩、打壁球等,都成为她的爱好。
  当年观礼的25人,绝大部分都回国创业了,现如今,其中声名显赫的有李彦宏和邓中翰等人。观礼的第二天,黄劲参加当时教育部副部长韦钰举行的欢迎晚宴。韦钰问,你们这些人谁是有意做教育的。黄劲说,“就是这个问题促使我后来不仅转换了地域,并且转换了行业。”
  “我是学软件的,但父母都是教师。自己从小在校园环境里长大,有很深的教育情结,再加上国庆观礼后激情满怀,国家又在呼唤。”黄劲决定把在硅谷创办的安博软件公司搬回中国。
  也许正如茨威格描述的那样,“历史仿佛是一位编年史家,漠然而执著地使一段又一段历史彼此相连,就像把一个又一个环扣串联成数千年悠久的长链,因为一切激动人心的事物都需要准备,一切重要的事件都要有个过程……这种戏剧性地凝聚起来而且关乎命运的时刻,往往发生在某一天、某一个小时,甚至常常仅为一分钟。虽然在个人的一生中和历史的进程里都难得一见,但它们的决定性却超越于时间之上。”
  10月2日那个晚上,为黄劲后来的人生的转变做了一个合理的铺垫和解释。她的直系亲属,也都被她接到了美国。熟悉黄劲的人告诉记者,黄劲的性格和男人一样开朗坚强,她爱穿衬衫和休闲裤,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启程
  
  决定回国这一年,黄劲34岁。对准备启程的她来说,资金不是问题。
  1999年,当时还在硅谷做工程师的黄劲,开始向硅谷的风险投资家兜售她的梦想:设计可以将教育程序化的软件。在当时互联网概念冲天的硅谷,黄劲的这个故事很快就被风险投资家买单了。当然,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那一年,刚刚成立的当当网,因为俞渝“是MBA毕业,她是在华尔街工作过”,很轻松就在风投那里拿到了680万美金。
  黄劲用了20分钟就拿到了数百万美元的投资,回国创办了北京安博教育软件公司。当时安博在北京望京科技园有一大片办公区,在北京理工大学附近也有一层办公楼,能容纳200~300人办公,空荡荡的,人很少。
  接下来的故事亦非童话,尽管这些留学生有技术,也有自己的海外融资渠道,并且因为留学生的身份获得了很多官方便利,但依然是困难重重。“不知道商业与政治的边界在哪里,不明白营销客户常常比产品技术更重要。”同样是留学生,比黄劲早几年归国的汉能投资董事长陈宏告诉记者。
  在回国之前,黄劲在硅谷已经呆了10年。“硅谷有非常成熟的商业环境,成熟就是说,它有自己的一套基本规则。比如说在美国你办事情,基本都是邮件,根本不需要去见面的。在硅谷,说到底拼的是技术和创意。”黄劲告诉记者。
  硅谷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旧金山经圣克拉拉至圣何塞近50公里的一条狭长地带,自20世纪60年代中期以来,以微电子技术高速发展而逐步成为美国高新技术的摇篮。其特点是以高技术的中小公司群为基础,并拥有思科、英特尔、惠普、朗讯、苹果等大公司。
  安博成立初期,公司的核心产品是教育软件。初期软件很有卖点,安博的软件有一些个性化管理,比如在教育视频方面,这一小节里学生有一遍不会的,它可以标记下来;上完一堂课后要做题,做完后哪些是错题,系统也可以给你摘出来。
  那时候的黄劲最关心的是如何通过教育部发文让全国各地的教育部门、学校购买安博的产品。为了尽快拿到某个批文,黄劲让她的员工到教育部基础教育司给某处长打杂一个星期。黄劲自己说,当时她几乎每个星期都去找教育部的领导,说服教育部成立了远程教育标准化委员会,安博是副主任单位。
  但很快,黄劲就发现,只是通过提供几款教育软件产品,远不能满足中国教育市场的需求。
  这里有两点需要交待,一是国内软件行业的不景气,众所周知的金山软件公司,在2009年上市时,是依靠游戏上市;二是教育行业的市场规模,约为6000亿,但以新东方和安博为龙头的前五大的公司,占不到1%的市场规模。
  
  转型
  
  按照黄劲的规划,从硅谷带回来的第一笔投资就是用于研发的,而第二步的扩展计划需要拿到第二轮中小企业融资。但当时由于互联网泡沫的破灭,全球投资市场极为低迷,公司的发展遇到了瓶颈。
  而黄劲在此前的人生中,一路坦途。
  黄劲出生在兰州,从小学习极好,曾从初二直接跳级到高二,随后又参加了高考,结果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顺利考取了电子科技大学。15岁升入大学的黄劲,大学毕业后又直接读研。读研时,她组织同学办起了名为《研究生之窗》的校园刊物,每天都会采访、约稿,忙得不亦乐乎。
  研究生毕业后,黄劲被选入了电子科技大学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联合培养博士的项目计划。加州是美国最富裕的州,如果把它算作一个国家,它的工农业总产值可以在世界上排名第八。
  黄劲当时并不太想出国,但去了美国后,很快就喜欢上那里,“很自由、很直接”,觉得特别适合自己。伯克利校园不大,但迷人。校园在坡上,有层次,有风景。既有宁静的伯克利小城,又有一湾之隔的繁华旧金山。
  博士毕业进入硅谷后,黄劲顺风顺水。1992年,黄劲进入AVANT!公司,当时只有十来个人,等几年后她离开时,这家公司通过十余次收购,已经发展到三千多人的规模,在集成电路行业地位极高。而黄劲是负责非常核心的技术部分的架构师,也是少数掌握芯片软件核心算法的人。
  硅谷的这段经历,在黄劲的思维中应该打上了极深的烙印。回国初期,她的踌躇满志在安博2000年到2003年的发展轨迹上可以看到一些痕迹。
  黄劲告诉记者,在归国初期,她整个人专注于软件研发。2000年到2003年间,黄劲闭门用功,专心于核心软件产品的研发。但在当时教育软件平台的技术没有成熟,后遗症相当多。教育软件卖得越多,后续服务成本越高,利润相当微薄。当时的安博,每年靠卖教育软件只有一两千万元的收入,黄劲意识到教育软件行业在中国是没机会的。
  回国初期,邓中翰、李彦宏、黄劲、马延辉(现任中康德众医院管理公司创办人)4个人组成了一个类似骷髅会的秘密组织。他们都是在90年代的加州硅谷认识的。1993年,崔健去加州开演唱会,他们全都去凑热闹,只不过当时还互不认识。
  2003年12月12日,百度上市,李彦宏一朝成名天下知。而这时的黄劲却忽然间醍醐灌顶,决定转型,从原来智能化教育系统研发的基础上,转向教育服务,涵盖基础教育、职业教育、企业教育三大板块。
  百度上市的时候,马延辉和黄劲都发了祝贺短信。但是自那以后,李彦宏出席聚会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偶尔出现,还得戴上墨镜。中国商业就是成王败寇,硅谷就不是这样,它永远接受失败,永远可以从头再来。
  2005年11月15日,邓中翰的中星微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钱与人
  
  在采访的过程中,黄劲一直在强调,安博要成为一家伟大的公司。或许我们可以从两个维度来理解这个伟大,一个是改变被培训者的命运,另外一个是做一个基业长青的公司。
  在转型做教育服务之后,黄劲本人也从技术层面剥离出来。美国伯克利加州大学前校长田长霖曾告诉黄劲,做一个校长,最重要的就两件事,一件事情是找钱,一件事情是找人。黄劲告诉记者,一个优秀的CEO亦是如此。
  找钱,黄劲擅长,这个从安博近几年的融资路径中可以很直观地看到。2006年4月,想在中国推广其网络通信概念的思科联合集富创投、华威等机构,向当时力推网络教育概念的安博投资一千多万美元。2007年10月,麦格理、思科、华威、艾威基金等机构对安博投资5421万美元。
  2008年10月,安博又拿了英联、艾威基金和麦格理等机构第四轮1.03亿美元投资,这是中国教育领域最大的单笔私募融资。黄劲庆幸当时拿了这笔钱,过后没几天金融海啸就发生了。
  找人,黄劲亦很擅长。这方面,黄劲强大的沟通能力堪比乔布斯。为说服可口可乐的总裁斯卡利加盟苹果,乔布斯当时说出了他的名言:“你究竟是想一辈子卖糖水呢,还是想抓住改变整个世界的机会?”
  黄劲认识古一思的时候,古一思是思科大中华区的首席信息官。几个月以后,黄劲就对她说,“能不能来安博做些事”,古一思在脑子里立马就否定了这个提议。古一思曾作为中国IT项目经理在英国石油公司工作过8年, 2000年加入GE医疗集团,从中国区CIO做到亚太区IT总监,2006年1月加盟思科任大中国区CIO。
  思科当时的办公地点在东方广场,黄劲只要去东方广场办事,都会去古一思办公室坐会,或者一起吃顿饭。在黄劲这种看似不经意的联系中,古一思的内心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对教育这个行业的关注也就多了些。
  “教育是个挺阳光的行业,低碳,环保;人解决了温饱问题后,接下来就很容易想回馈社会的问题,”古一思淡淡地对记者说,在她和黄劲认识两年多以后,她同意加盟安博教育。而古一思的加盟,示范效应非常明显。安博的一个高层告诉记者,“古一思这样的人都能加盟安博,那我来,这样的选择应该也不会错。”
  黄劲告诉记者,公司的高管,都是她一一招聘来的,没有通过猎头找。有一个细节需要交待,黄劲的哥哥黄钢也在安博就职:在接受一家媒体采访时,主持人问了一个问题,在公司里,谁说了算,黄劲说,当然是CEO说了算;而问及黄钢对黄劲的称呼时,黄劲答,“黄总”。
  
  上市
  
  在走过一些弯路后,有了钱,也找到了合适的人,加快了跑马圈地的速度,她试图用速度来解决一个创业型公司所遭遇的困境。
  安博的业务划分为两块:Better Jobs(主要为职业教育和学院)和Better Schools(主要为12年制学校和辅导学校)。职业教育主要是大学生IT实训和面向社会青年的IT培训,是安博的王牌项目,这部分业务占安博总收入的一半左右,近3年毛利率也步步攀高。
  这主要得益于安博独特的资源优势。“安博是教育部IT实训推广工程的唯一实施单位。”
  2008年,安博开始并购一些辅导中心和就业培训中心。并购一般挑各地前三名的培训机构,并购之后,跟对方谈好未来要完成的财务指标,原有团队保留,不过学校的财务人员和人力资源经理由安博派遣。
  根据安博的招股说明书,2008年安博并购了10个机构,2009年并购了13个。花了17.77亿元收购二十多个项目,安博2009年创造了9亿多元的营收。通过吞吐吸纳,安博变成一艘培训界的航母。
  2010年北京时间8月5日晚上10点,安博教育集团(以下简称安博)终于登陆美国纽约交易所,发行1067万股,每股发行价10美元。
  黄劲告诉记者,IPO只是一架刚刚起飞的飞机。她对记者坦陈,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会慎重对待创业这条路。
  “我犯了创业的两个大忌,首先是换了环境,从硅谷回到中国;其次是换了行业,以前设计软件,突然来做教育,而且没有人脉。但是年轻没有失败。”黄劲在一次大学讲堂里,回顾自己创业的历史。她坦承,“成功的道路上洒满傻子的鲜血。”
  2009年国庆,黄劲和李彦宏、邓中翰再次受邀参加国庆观礼,10年之后在天安门重聚,3个人感慨万千。“我们对中国社会的发展或多或少做了些贡献。” 十多年了,黄劲这位硅谷归来的创业者谈起自己的事业,仍然是一副家国情怀。
  当然,她为她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对于黄劲个人来说,回国初期最大的挑战便是孤独。由于家人朋友都基本在美国,国内已经没有几个能同她一起思考、一同分享的朋友了,喜欢打壁球的她回国后甚至找不到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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