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儿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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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然在网上算命玩,说我早年生子是女命,等了十年,你来赴约,成就我和你的母子缘分。
  今年春节回老家,妈妈的好友见你,回忆说:“那年我们去北京,有一次让你和我们一起去动物园,你忐忑不安,不停地扯自己的手指:‘妈妈,你去吗?你去不去?’哈哈。”那年你六岁,你那样缠人地依赖我;今天,你十岁生日,一早,我说到妈妈床上来商量一下。你远远地站在房间门口,不肯就范。你请小朋友去玩,自行设计路线,不肯让妈妈开车送。我知道,你赖在妈妈床上的日子永远不会回来了。现在,只要你在,我就像向日葵追随太阳般无法把眼珠从你身上移开:造物真是神奇,你刚好就是我为人妻时向往的如果我有个小男孩的样子、性情。十年的时光,你拥有的,让我常常觉得惊奇!我必须向你学习哩。
  你比我沉着。我永远等不得人,若等半个小时,我早已怒火万丈、风度尽失。你上幼儿园是一周接一次,有一次我竟然忘记是周末,三点放学,直到夜晚七点我才突然想起来,跑到幼儿园时全园静寂,只有你的教室亮着灯,只有你和一个老师在偌大的校园里。我见到你时,总以为你至少是哭过的,没有,你小小的人儿平心静气地等着,安之若素地信赖着妈妈一定会来。后来上小学一年级二年级,都有天黑了却忘记接你的时候,每一次,你都平心静气,丝毫没有怨怪,我心疼又惊奇地问你:几个小时,你在干什么?你说:发呆呗。
  有一次,爸爸唯一一次送你上英语课,结果把你弄丢了。放学快一个小时了,你竟然从两站地外的学校自己走回来了。我在楼下碰到你,我以为你会多么怨怪爸爸,你没有,你仍然是一脸平常,好像所有发生的事都可以等闲视之。我无法不敬佩你!儿子,我没有你的涵养,你的大气。
  你比我果决。我一直在跟自己不能拒绝的懦弱作斗争。你却很么好地超越了妈妈。小朋友叫你去玩,如果你不准备玩或作业没做完,任他们把门铃摁得山响,你上前一句:不去。关门了。我看着你的果决,半点不拖泥带水,常常暗暗佩服得很:这样的处事,是我一辈子努力无果的啊。
  你坚强而克制。你生病发烧,你晕车呕吐,你划伤手脚,就连一个大人应该有的对病痛的表情你也没有过。你从没有因为生病夸张感受,麻烦妈妈。你也从不因为同学失手打破了脸打肿了眼而埋怨、告状。前天早上起来,你生龙活虎地玩着哩,突然说难受,看完医生,回来吃药,一下子忍不住吐了一地,你说肚子翻江倒海。我地板刚擦完,你已经兴高采烈地报告:“哎,妈妈,吐了就好了,我没病了,一点事没有。”有时,妈妈是有点自恋而自怜的,对比你的纯朴天真,从不矫情,我这个妈妈着实惭愧。
  你的好朋友骑自行车,不小心把一个小女孩头碰了,那女孩妈妈就留下你作证,你就勇敢地作证了:“是你碰的,我亲眼见的,唉,只是你挺倒霉的。”第二天见好朋友的妈妈,我很尴尬,回来想怪你,想说说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你很倔强:“不应该撒谎,就是这样的。”诸如此类,你从不会见风使舵,你稚气慨然地坚持着你的正直与是非。
  你是如此纯粹,没有功利心。你的画获过全国奖,我说也给你班主任说说吧,你责备地说:“妈,你别胡闹了。”我不胡闹了,前两天班主任短信说:假期所有同学都向老师汇报过,只有两个男生没有,其中,就有你。我和你爸爸,从不会虚与委蛇,你把这一点发扬光大了。
  小区院里,有一个男生是你的朋友,大家说你们都喜欢一个小女生。但你们对这个女生的态度大相径庭。女生是文体委员,站队时,那男生抠鼻孔,女生来批评他:“你别抠了。”女生走,他接着抠,做鬼脸。他用这种方式引起小女生注意。你不。那女孩和我们住一栋楼。小时,你和女孩在电梯见了,又搂又抱,浑然不顾我和女孩奶奶别扭的表情;现在呢,女孩仍然活泼,可是你在电梯见了,端然庄重,目视前方,只是礼貌地问候:“奶奶好。”做你这个小小绅士的妈妈我好骄傲。
  你比妈妈聪明太多了。你画画不费力,你弹琴不费力,你做数学应用题不费力,你背英语单词不费力,你跑步、爬山、游泳、立定跳远不费力,你看台球、足球、篮球不费力,你看图纸拼装玩具不费力,你和人玩和大自然的蚂蚁玩自得其乐不费力……
  儿子,心理学说:母子依赖关系建立得越好的小孩,他的独立才那么自然而干脆,我心里骄傲着你是如此的健康成长,嘴上却对你说:“你不让我跟着你,你不喜欢妈妈。”你会认真地辩解:“也不是的。”
  儿子,我理解你的矛盾。我知道你生活中的同伴慢慢比爸爸妈妈重要,所以,我把你的小哥们待为上宾,如果你被小哥们请去过生日什么的,我总是夸张地表达着我的自豪和喜欢;我总是请几个小表哥假期轮着来陪你,或是送你回到有哥哥弟弟的老家去。而我则游山玩水过自在的假期,有些太负责的妈妈看不惯我的作法,只是她们不能明白其实她们太过纠缠孩子,孩子就无法长大。
  在我工作的学校里,老师常说一句话:如果你把孩子当孩子,你就变成了小孩子。确实,要像尊重你自己一样尊重孩子的感情、思想、需要,不是因为我们年长就一定比孩子聪明和正确的,而再好的决定如果一直是别人让我们做的也一定令人反感。所以,我家四个电脑我从不上锁,因为我无法想象,在这个时代如果仅仅因为害怕孩子玩游戏,就逼孩子远离电子产品,那是多么的因小失大。每次每次,我对坐在电脑前的儿子都说一句话:我信任你。这阵子小儿喜欢上一种硬壳烟盒盖子叠成的玩具,我就一散步满大街盯着空烟盒,而且我的同事,表哥的同事,爸爸的同事浩荡几十人帮着收集烟盒,小儿的收藏很快由几十个到几百个在伙伴中遥遥领先。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小儿一直在课外学着奥数,突然有一天你不做作业而且泪流满面,你说:学了三年也还是不明白,别的同学大声回答问题我感觉很挫败呀!我搂着你,真正觉得对不起你;这样难过难为的事你坚持了三年!我断然停掉了奥数课。限制越少的感觉越容易激发正向的情绪,小儿的作业我从不检查,他完成得又及时又认真;上网看动漫半小时四十分钟一定自觉下线;家里的零钱和给他的零钱他泾渭分明秋毫无犯。
  儿子,妈妈女友的女儿考上了香港科技大学,我祝贺她教女有方,她的回答给了妈妈好大的启发:“其实感谢我们摊上了好孩子。”心理学家说过:很多问题是人建构的,优点是建构的,缺点其实也是建构的,智慧的家长是想方设法建构一个积极的快乐的负责的孩子,而太着急的爸妈只会盯着“问题”,心理的能量很大啊,你看到什么样的孩子,孩子就会变成什么样。一个家长告诉我,儿子一开灯睡觉她就担心他是不是胆小,妈妈反复说你不要害怕,结果孩子越来越害怕。我告诉这位妈妈,开灯睡觉为什么是一个问题呢?就说儿子你,从小到大你大便时一定把所有衣服都脱了,我从不觉得这是问题,结果偶尔在外面你要大便,你也能不脱光衣服解决问题。后来那个妈妈告诉我,一旦接受儿子开灯睡觉这不是问题,她再也不担心了,儿子最后关灯也能睡觉了。
  有一天听心理专家讲座,回来我对儿子说:“专家说被夸奖5000次的小孩长大会比较快乐幸福。我要超过这数,每天夸你10次。”当时讲座一个场面深深打动了我,老师说:被夸5000次的举手?没人举手;老师又问:夸人5000次的举手,还是没人举手。几百人的会场啊,儿子,我要及时努力,等到有一天,你能骄傲地举起手来。
  儿子,你今天十岁,我尊重着你长大的渴望,我管理着我的依恋和软弱,我会给你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近得我还是我自己,远得我还爱得着你”,这句话,送给你,也送给我自己。
  今天吃蛋糕,你歪着头许愿,我也有满满的心愿,许给天地神明:我对天地人真实无欺,天地祐我儿长大成人。
  责编/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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