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在印度古吉拉特邦的一个小镇，民众站在一个尘土飞扬的十字路口等候着一个人——这个人最近让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都睡不好觉。

　　哈迪克·帕特尔面带愁容，还有点驼背，出生于商人之家的他大学学的也是商务，是个地地道道的中产阶级。哈迪克今年24岁，还达不到印度法定的参加竞选年龄，然而就在2年时间里，他已经成为“让莫迪大感头疼的人”了。他带领帕特尔种姓同胞抗议政府的平权配额制，要求政府为他们提供就业保障和高考升学保障。

“帕特尔人感觉被忽略了”

　　帕特爾是古吉拉特邦人数众多的一个种姓，占该邦人口14%。他们大多数拥有土地和自己的生意，是该邦较富有的族群，也一直是总理莫迪带领的印度人民党的坚实后盾。在过去帕特尔人十分反对平权配额制，因为配额制只为低种姓阶层保留专门的大学入学名额和政府职位，帕特尔人从来无法从中获益。
　　但如今，印度社会正处于剧烈转变期，人们越来越觉得当农民很落伍，不仅赚不到钱，地位还不如其他职业。许多拥有土地的种姓——比如哈里亚纳邦的贾特人和马哈拉施特拉邦的马拉地人都躁动不安，他们没有机会和条件接受相应的职业培训，担心自己无法找到新的工作。
　　印度公立的高职院校太少，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私人专业院校的收费对大部分人来说又太高;农业收入降低使得越来越多印度农民放弃种地，转而涌进了城市，但城里工作岗位又有限，于是这些人又陷入了激烈的就业竞争中。原本古吉拉特邦大约有4.8万家中小型工厂，这些工厂很多为帕特尔人所有，然而在价格更低廉的进口商品的冲击下，很多工厂现在都倒闭了。
　　年轻的帕特尔人担忧自己的未来，尽管知道可能无望，他们还是走上街头游行，为自己争取平权配额。“帕特尔人感觉自己被政府忽略了，”律师阿南德·耶格尼克说道，“大多数帕特尔人都希望能被列入配额中。”

　　2012年，纳伦德拉·莫迪率领印度人民党在古吉拉特邦地方议会选举中获得182个席位中的115席，2年后印度人民党以压倒性优势赢得印度人民院选举，莫迪就仼印度总理，而在他之后接任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长职位的政客却没有他那般干练——所以，现在的印度人民党看起来也不再是不可战胜的。哈迪克带头示威，宣称帕特尔人要抛弃印度人民党，阻止该党在古吉拉特邦的第六连胜——帕特尔人拥有70个古吉拉特邦议会席位，对投票结果有相当大的影响。显然，印度人民党此前对他们采取的强硬安抚手段令他们大感不满。
　　2015年数十万高种姓的帕特尔人发动种姓骚乱，警方向示威人群开枪，导致12人死亡。骚乱头领哈迪克·帕特尔被判入狱9个月，后来被保释，但被驱逐出境6个月。然而正因为有这样的经历，哈迪克成为了帕特尔人的英雄，在塔拉拉小镇，支持者称呼他为救世主，并送给了他亚洲狮的照片，“他是我们当中真正的狮子。”一名帕特尔人说道。
　　“印度人民党遭遇自2002年以来最严峻的挑战，此次古吉拉特邦地方选举最大的威胁来自哈迪克·帕特尔。”资深记者乌代·马赫卡尔说道。
　　所以，3个小时后，当哈迪克坐着银色轿车出现在十字路口时，支持者们蜂拥而上，就为了看他一眼。这群支持者很多都是年轻人，他们骑着摩托车，人手一部手机，戴着太阳镜，穿着印有哈迪克头像的T恤衫。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没有找到工作，就算有工作的，收入也非常低。

年轻人的反抗

　　19岁的选民马拉迪亚很担心自己毕业后能否在私营部门找到工作，而想在政府部门谋得差事则需要名额。42岁的塑料制品小商贩格德·帕纳拉希望自己女儿将来能当一名工程师或医生，逃离在小镇做苦工的命运。他所在的地区只有一家制糖厂，好几年前就倒闭了，小镇广场张贴着很多电信广告，广告词向居民承诺“人们即将踏进数字生活时代”——这话听起来毫无可信度。
　　哈迪克看到了支持者们，从轿车天窗探出身来同众人挥手，之后又走下车。这些人都是自发前来支持他的，“哈迪克请勇往直前吧，我们与你同在。”所有人齐声大喊。哈迪克也呼吁民众将印度人民党赶下台。
　　人们聚集在学校操场前集会，哈迪克毫不避讳地拿莫迪和印度人民党开涮，他谈到了印度农业危机，谈到了失业率和城乡差距。当他向年轻的群众寻求回应时，一只只紧抓着手机的手在空中高高举起。
　　为击败印度人民党，哈迪克还在去年11月份与印度国大党结盟——国大党上一次赢得古吉拉特邦选举是在1985年，而根据12月份古吉拉特邦地方议会选举结果，国大党赢得80个席位，虽未获胜，但支持率明显上升，从2014年的33%上升至41.1%。
　　除此之外，国大党现任主席拉胡尔·甘地还与OBCs（“其他落后阶层”，指一些属于贫困部落和弱势群体的人）和达利特（印度贱民阶层）的领导人结盟，决心联手击败印度人民党。

城市地区的投票

　　因为共同的利益，OBCs、达利特与帕特尔人结成了暂时的同盟，而前两者与后者在此之前因为平权配额制曾是敌对关系。不过印度人民党仍然相信“莫迪魔力”，相信莫迪会带领人民党赢得古吉拉特邦选举——莫迪也高度重视，前后20几次为印度人民党站台，呼吁选民支持，可以说莫迪在古吉拉特邦选举上赌上了个人的名望与声誉。

　　古吉拉特邦高度城市化，该邦中产阶级一直是印度人民党的坚强后盾。但自2016年货币新政颁布以来，很多农民都抱怨这项政策降低了作物价格，缩减了他们的收入。“政府的发展政策应该要同时考虑到青年人、农民和农村的发展，而不应该只偏向城市发展。”哈迪克说道。
　　在长达20多年的执政期后，印度人民党在古吉拉特邦不可避免地要面对选民现在出现的反现任情绪。虽然在资金和拉票方面他们有着明显的优势，但这一战依旧打得很激烈，为了最终的胜利，分属印度人民党和国大党的现任总理莫迪与前任总理辛格甚至爆发了激烈的口水仗。一项主流的民意调查显示，印度人民党和国大党的差距正在缩小，不过城市选民的投票最终还是归印度人民党所有。“尽管对于印度人民党来说会有阻滞，但胜利应该还是属于他们的。”民意调查专家桑杰·库马尔曾这样预言选举结果。
　　而哈迪克一直坚信击败印度人民党的时刻到来了，“如果最后还是印度人民党胜了，只能说明古吉拉特邦人民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哈迪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