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点鸳鸯

来源 :江门文艺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anrong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一排排陈旧的小区居民住宅楼,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广告招牌,显得相当拥挤。
  夜深了。一对年轻男女来到挂有“住宿”兼“钟点房”招牌的门前,止住步。男的扬手轻轻地叩门。片刻,一位穿着睡衣,趿着拖鞋的中年男子开了门。迎面楼梯过道上写着“住宿请上二楼”。青年男子首先移步上了楼梯。那女子站在门口,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冲老板发话道:“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好一点的房间?”
  “小姐,想住好一点的房子,去对面宾馆吧。这里就这个鸟样儿。”
  “我们经常住你这儿,这房钱是不是该少一点?”
  老板显然有些不屑:“你们每个月才来两次,而且每次都是深更半夜才来。带厕所的钟点房30元,住两三个小时,而你们才住20元没有厕所的。这半夜三更的,我起床给你们开个门都划不来。”
  那男的忙返身将女子拉进门:“进来吧。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又扬手轻轻拍着老板的肩膀说:“没事。没事。”牵着女子的手,上了楼梯……
  拂晓时分,这对青年男女被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惊醒。男的拧亮灯问:“谁啊?有事吗?”门外有人应声道:“我们是派出所的,请开门。”听说是派出所的,那男的急忙“哧溜”跳下床,拉开房门,很有礼貌地问:“你们有事吗?”门口站着两名警察,其中一位稍胖的随口答道:“对不起!请随我们走一趟。”
  “去哪里?”
  “社区警务室。”
  “兄弟,你们有没有搞错……”
  “对不起!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敬请配合。”
  “行!行!我们跟你们走一趟。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如何执行公务的。这样吧,请稍等,我们穿好衣服马上出来。”
  某社区警务室。
  男青年跨进门,见对面办公桌前坐着一位中年女警官,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质问:“请问,警官同志,你们这是执行公务吗?不是!这是绑架!绑架!你知不知道!你们证件也不看一下,缘由也不询问一个,随随便便就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来几个本本,“啪”的扔在办公桌上,“本人姓姜名大金,现年28岁,就在这附近的单位保安部打工。她是我爱人,25岁,叫张霞,也就在附近不远的一家百货超市打工。我们可是合法夫妻哩,而且,还有一个女儿,今年都满3岁了,现在家里由我母亲照料。”
  女警官顺手翻看着保安上岗证、退伍证、立功证、身份证等证件。尔后,又一件一件整理好,握在手里,在办公桌上轻轻地敲击着,抬起头凝视着姜大金。
  “小姜同志,事情是这样的。有人向我们举报,说你暗宿嫖娼……”
  “我……我……”姜大金显然懵了,忽而看看张霞,忽而看看女警官,忽而看看站在旁边的两名警察,一脸的窘迫,“我暗宿?我还嫖娼?我……”
  女警官立直身子,离开办公桌,来到姜大金的身边,将证件塞到他的手里:“小姜同志,你说,我们接警之后,是不是应该将问题彻查清楚?”
  “对不起,警官大姐,我刚才太冲动了,请原谅!”姜大金来了个立正的姿势,精神也振作了许多:“烦请组织秉公执法,还我一个公道,还我一个清白。”
  女警官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小陈!”
  “到!”
  “你先带这位保安兄弟到休息室去喝茶。”
  “是!”
  那名稍矮的警察迅速来了个立正、敬礼。
  张霞见此情形,慌神了,拦腰死死抱住小姜不放,全身直打哆嗦,嘴里嗫嚅着,还带着哭腔:“大金,我不要你走!我怕!我好害怕!”姜大金伸手将她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安慰道:“别怕,他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我们是夫妻,没事的……应该没事的。别怕,呵,别怕。”姜大金轻轻推开她的身子,旋即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尾随小陈离开了办公室。
  女警官瞅着眼前这位身材、体形、脸蛋都很完美的女孩,静静地从上衣口袋里搜出一张彩色照片,塞到张霞的手里。
  张霞瞄着照片,刹那间四肢打颤,脸色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2.我和大金是在广东认识的。那时,我们同在一个公司打工。他在保安部当保安,我在流水线当班长。交往半年多之后,我们便开始考虑租房子了。在我们工业区附近,有一个社区,社区里面有好多出租屋。整洁一点的楼房月租是300块钱,平房200块钱,低矮一点的也要100到150元不等,还有火柴盒大小的,只要50块钱左右。当然,都是不包水电的。尽管我们的工资还算可以,仍然选择了一间100块钱的出租屋。在那里,我把我的第一次给了他,还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为他而生,为他而死,为他奋斗我这一辈子。在那里,我们有着无尽的欢乐,难以描述的激情,永世难忘的温馨。在那里,我们有了爱的结晶。于是,我们辞工回家操办了婚事。
  就在我们的女儿莉莉刚满月不久的某一天,大金突然告诉我,说他有个战友在H市某单位保安部当队长,正好缺人手,要大金过去。我说等些时日我身子康复后我们还是回广东原来的公司吧。他说还是算了吧,孩子还小,需要人照料。广东那边路途遥远,回家一趟不容易。这边比较近,回家方便些。既然大金这么坚持,我也没再劝阻。
  两年过去了。看着大金在外打工那么辛苦,我有意想帮他一把,再说,女儿会走路了,还会叫爸爸了,家里有个婆婆还可以帮着照看,我便吵着要随他来H市打工,挣点钱好贴补家用。大金想了想,说,那好吧,我先帮你把工作联系妥当之后,再给你电话。一星期过后,大金说给我找了一份工作,就是现在的这家旺和超市,月薪800元,包吃住,年底双薪,还有奖金。我一想到又可以与大金长相厮守,再也不用过着那牛郎织女的生活,心里那个美呀!心里那个乐呀!我急忙连夜登上了火车。
  等我上了班,心底里感觉冰凉冰凉的。大金的单位还有我们的超市里都没有夫妻房。于是,我们开始到外面四处找出租屋。这里全是高楼、小区、单位,房子很难找,房租也贵得吓人。有的喊800块钱,稍稍差点的也要500块钱。大金的工资每月也就一千多一点点,我的工资还不到一千,两人的工资加起来,除去房租,除去日常开支,也就所剩无几了。家里经常打电话过来,某某家娶媳妇,某某家添了小孩,某某家又乔迁大喜,某某家某某又多少寿诞,某某家某某又金榜题名……再说,婆婆和女儿在家里需要生活……无奈,我们只有望屋兴叹。
  大金的单位管得相当严,下班后外出都必须请假,而且也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外出,动不动就是班务会啦、军训啦、卫生大扫除啦、突发事件处理啦等等。只有一个月两天的规定假期,才是属于自己的。我也是一年360天,从早上7∶30到晚上11∶30,除了吃饭,就像被拴住的牛。一个月也就这两天的后半夜,我们才能相聚在一起,倾诉满腹的相思之苦。尽管我们相隔仅两条街道之遥。
  来H市第三个月的某一天,超市的领班莎莎通知我,说我们的宿舍已搬到后面的一栋楼房里。我和同宿舍的几个姐妹便都搬了进去。大约两个星期过后的一个夜里,我刚刚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与我同床的莎莎开门进来,随手拿了个挎包挂在肩上回头冲我说,不要把门反锁了,我去吃点夜宵,马上就回来。我们宿舍只有三张床,每张床睡两个人,有的时候,一张床挤三个人,有的时候,整个宿舍就我一个人。当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将门反锁着,生怕有坏人出现。既然莎莎这么吩咐,见门已关好,我便熄灯睡了。
  就在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大金用他那粗壮有力的手,正轻轻地抚摸着我的乳房,我的小腹,我的大腿,还有我那隐秘的部位,我清晰地感觉到他那怦怦的心跳,他那扑哧的气息……是啊,在广东,在广东那小小的出租屋,小小的出租屋里的那个初夜……一匹高大的骏马驮着我和大金在无边的旷野私奔……骏马终于止住了脚步,我忽然感觉四周出奇的昏暗。大金!大金!我呼喊着,左右摸打着,发觉大金不在身边,我呼的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两眼,发现宿舍的灯亮着,还有一个人正在那里穿着衣服。我一下子惊呆了:那不是我们的老板张大良吗?我一瞬间掀开被褥……
  我当时气极了,随手抓起身旁的一个枕头砸向张大良,大骂他是个浑蛋。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名保安——不,是张大良聘请的打手,举着铁棍就要向我扫来。我吓得抱着头,大声尖叫。是张大良的一声呵斥,那个打手才退出门去。张大良又摸来床前我的身边,表情相当严肃,两眼冒着凶光,盯得我毛骨悚然。不一会,他突然双膝跪地,请求我宽恕他,饶恕他,还搜出一张银行卡塞在我的手里,使劲地捏着我的手,一副小孩子做错事的可怜巴巴的苦相。就在我茫然不知所措之际,他又一个鱼跃,粗暴地将我按倒在床上,压在我的身上。我流着泪,在心底里默默地呼唤着:大金,你不是保安吗?你现在在哪里啊?
  第二天,张大良安排我住进了一间套房。起初,他不时地给我买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我哪敢要啊,这些不明不白的东西,要是让大金知道了,不生疑才怪哩。于是,他便隔三差五地往我的银行卡里打钱。我学会了描眉,抹口红,美容,还学会了如何讨男人的欢心。
  那天晚上,我刚被张大良整得死去活来,躺在床上歇息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大金,想起了大金应该就这几天轮休,很可能会打电话过来约我会面。我慌急地起身下床,一头钻进卫生间,给大金发了个短信:大金,亲爱的,我今天例事来了,近几天不便与你见面,下个休息日吧。我先约你吧。吻你!霞。发完短信,将手机丢进便盆,拧开阀门,看着手机随着流水进了下水道,心中油然而生无尽的歉疚。
  我是鬼啊,与曾经山盟海誓的大金每月才两个半夜,快餐式的温存都残缺不全,我却变着戏法倾心尽力将全部的爱酿成香醇的柔情蜜意硬是喂了张大良这个色狼。
  
  3.“你知道吗?”女警官打断张霞的回忆,“就在你给姜大金同志发送‘例事来了……’短信的那段日子里,你的丈夫却为了救你的情人张大良的妻子跟两个流氓搏斗身受5处刀伤住在医院里不省人事……”
  张霞圆瞪两眼,惊诧万分:“什么?刀伤?医院?都半年多了,我怎么不知道?难怪最近几次见面他都要穿着衣服……”
  “你不知道的多了。我问你,张大良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丈夫的刀伤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张霞茫然地摇摇头。
  女警官拉过张霞的手,说:“好了,没事了。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又不想明目张胆地询问你,怕伤及你丈夫的感情。快去吧,你丈夫一定担心死你了。我们会为你保密的。不过,你要记住,你的丈夫姜大金同志是个好保安,是个大英雄。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张霞像鸡啄米般连连点着头,眼泪犹如一泓清泉,喷涌而出。
  
  责 编:黄素芳
  题 图:子 渔
  评选好稿移动、联通、小灵通用户请发短信到07503377394,截止时间:7月12日。
其他文献
无题    胡永年 (江苏)    物价韦荣景(广西)
期刊
光棍节前夕收到女友的短信“祝你光棍节快乐”,我回了条:我有女朋友,我不是光棍!又接了一条:你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你就是了。    搭 船  一位老兄因要赶着搭船,所以用最快的速度开车赶到码头。  当他开到码头时,见到船已经离开岸边了。他把车门一锁,立刻以跑百米的速度冲过去,纵身一跃,跳上了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顿。  他的举动吓坏了全船的人。  船长很诧异地说:“先生……船还没靠岸呢……
期刊
外出打工十来年了,觉得有件事还是蛮幸运的,那就是无论进哪一个厂,我睡的都是下铺。我能把亲人的相片贴在上床的床板上,睡前醒后,都能好好看上一眼。  去年腊月二十六,我揣着火车票一大早就从深圳赶去了广州火车站,巴望着能早一点挤上回家的列车。可是还没等我进到候车室,我就被告知自己多花一百元买来的竟是假票。近五年里,我们都是从厂对门的代办点拿的车票。虽然大伙都知道那不是一家正规的代办点,可这些年里大伙都是
期刊
三年前,父亲因病重去世。亲人聚在一起商量父亲后事费用的分摊事宜。伯父说父亲送我和小妹读了大学,大姐和二姐只是初中毕业,建议小妹出一万元,其他的费用全由我负担。我没有意见,毕竟父亲省吃俭用供我读完了大学。  我带着悲痛返回中山上班。大姐却在这时打来电话希望我借一万元给她,我考虑到为了处理父亲的后事,刚花了不少钱,手头紧张就没有马上答应她。  夏天,大姐打来电话再次向我借一万元。她这次的理由是大外甥快
期刊
因为生存的诱惑,工作的压力,有时候尊严对我们来说显得那么遥远。  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我来到一家大型企业生产部任职一个小小的管理者。虽然离我的想法相差很远,但并没有泯灭我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生活的激情。  我所在的生产线是生产空气调节器,也就是我们经常所听到的空调,说的只不过是它的简称。由于生产的空调都是出口,任何一个小小的部件都可能影响一批客户的订单问题,压力其实是很大的,上一刻还是管理别人,可能下一
期刊
2009年11月28日 晴  今天,又去了人才市场,运气不错,总算遇到一家既包食宿又肯将月工资出到一千八的物业公司。下午,按照招聘小姐所拟的乘车路线和地址去到公司面试,还遇到一位同来面试的湖北籍年轻人。面试的久等虽然让人心焦,面试时也让人有些惶恐,但考核的内容却意想不到的简易,都是些电工常识性的问题,我和湖北佬都顺利过关。只是后来去物管主任的办公室让其做最后定夺时,他告诉我们不是在此处上班,公司在
期刊
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故乡,如果我二十几岁还没把亲事定下来,很有可能就一辈子打光棍。当初出来打工,除了挣点钱,讨个老婆是我的梦想,让年迈的父母别再为我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可吃住在清一色男子汉的五金厂,暗无天日地加班,我很少出门,更不用说有机会接触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了。  进入九月份,工厂的货源急剧减少,我们上两天班,休息一天,真有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味道。没事干也很无聊,我就溜出厂门去看风景和美女,期
期刊
记得当初找工作的时候,我每天都被公交车带着满街乱跑,一次次的碰壁令我垂头丧气,可当我在旅途上陷入迷惘时,有一件事教会了我一个先做人后做事的道理,这使我碰壁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  这件事还是和公交车有关。  那天,我刚接受了新老板的委派要去江门新会区的两间五金厂拉水暖件的抛光加工订单,可是两间厂都去过了,厂里的答复都是:我们的产品早就有人给我们抛光了,难道要等你来我们才生产吗?求人赏一碗饭吃真难。 
期刊
我和朋友到一处景点游玩,并准备在门口合影,正巧旁边来了一对年轻人,我便请他们帮忙。男孩是一位民工师傅,衣服和鞋子上还沾有灰渍,我将相机焦距调好,递给了他……他很认真地给我们照了几张,我看后说很好。女孩凑了过来,看了一下,笑着对男孩说:“这里的景色真美!”他们没有相机,我便提出给他们照一张合影。男孩急忙说:“不用!我们就是在这门口看一下,也不进去。”“那更要照张像留个纪念!”我为他们选好了位置,两人
期刊
出生于民国初期的爷爷,由于家境贫困,一生中没有上过学堂,曾祖父也没钱请先生来授教。因此爷爷识字甚少,他一生中没有写过什么文章,唯一写下的只有一首诗,而且是为我们这些孙子写的。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堂哥、我和堂弟读书都很用功。从学前班到三年级,不管是期中考试还是期末考试,我、堂哥和堂弟几乎都是全年级的前三名,每逢老师去家访或是旁人跟爷爷说起他的三个孙子读书有多厉害时,爷爷总是喜笑颜开。到了四年级下半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