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土耳其新娘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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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土耳其,人们就会觉得那是一个流传着众多传说、充满神秘风情的国度。现存于法国巴黎卢浮宫的安格尔作品《土耳其浴室》是自然主义绘画的代表之作,它使全世界都知道了土耳其浴室和土耳其浴。对土耳其人来说,浴室不仅仅是清洁身体的地方,还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甚至连婚姻大事也常常在浴池里决定。本文女主人公童梅因为找个土耳其老公,就体验了一把地地道道的土耳其“新娘浴”。
  
  [验身浴]
  
  2009年初,我结束了在澳大利亚的学业,跟随着男友阿克约回到了他的故乡——土耳其。他承诺要为我举办一场地道的土耳其式婚礼,我开心极了。
  回到土耳其后,阿克约的家人十分热情地欢迎了我。一家人顿时热闹起来,查看日历要把婚期定下来,最后选在一个月后的2009年3月9日。就在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时,我看到我未来的婆婆把阿克约的妹妹艾丽娅叫到旁边耳语了一番,只见艾丽娅频频点头。随后,艾丽娅宣布:为了迎接我的到来,她和妈妈要带我去沐浴,洗去这一路的尘土。
  说实话,我对闻名遐迩的土耳其浴向往已久,很想看看它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使全世界的游客都那么着迷。我拿着自己的洗浴用具和换洗衣服塞进一个袋子准备出门时,发现艾丽娅竟然弄了整整两大包东西,里面有几个食品盒,羊肉串、酸奶、榛子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自家做的各种糕点,像是要去野外郊游。
  我们来到伊斯坦布尔旧城清真寺的cemberlitas浴室时,里面已经人满为患。艾丽娅告诉我,在土耳其,他们当地人把土耳其浴叫做哈曼,我们所来的这个地方,是土耳其最著名的哈曼,是许多游客体验土耳其浴的地方,一般标准的洗浴价格当地人是3美元,而观光客是27美元。
  在休息室排号等待时,有几个穿着传统服饰、身材曼妙的土耳其美女在跳性感的肚皮舞供大家欣赏。就在我看得着迷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叫艾丽娅的名字。仿佛一瞬间,面前突然多出五六个和婆婆年龄相仿的女人,她们唧唧喳喳地说成一团。艾丽娅给我一一作了介绍,我才知道这些原来都是阿克约和艾丽娅的七大姑八大姨。她们无一例外地都拎着大包小包。老天,这哪里是洗澡,简直是家庭聚会。啊!到时候怎么洗啊?我不由得心里紧张起来。
  好不容易轮到我们入场了,我紧张得像是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演员。在这些还是陌生人的未来亲戚们面前脱光衣服,实在是一大考验。她们一个个都脱得一丝不挂进去了,而我还磨蹭着,羞羞答答地不肯脱下内衣裤。艾丽娅有点着急了,让我快点,不然时间不够用了。我只好牙一咬,赶紧脱光了,然后用浴巾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当我惴惴不安地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大水池,和国内的澡堂有些相似。就在我准备跳下去时,却发现艾丽娅正仔细地蹲在池边洗脸、洗手和洗脚。我正想问艾丽娅在干什么,阿克约的姑姑走过来让我快点洗身。我只能学着艾丽娅的样子,潦草地洗了一遍。然而,姑姑立即说我的洗法不对,要我跟着她学习,洗脸时必须洗到耳根,洗手时必须洗到手腕,洗脚时必须洗到脚踝骨上,一丝一毫都不能有错。
  这样洗过之后,为了不再犯错,我一直都跟在艾丽娅的后面。我选了一个凳子在池边坐下,热水桶就放在旁边,可是我却不知道要怎么做。艾丽娅笑着让我快把浴巾撤掉,否则的话会被室内的蒸汽蒸出毛病来的。我惊呆了:连浴巾都要解掉,那不是一丝不挂了吗?就在我还在愣神时,女眷们竟然一起动手将裹在我身上的浴巾撤去了,然后拿起旁边水桶中的金属碗,将那些热水一瓢瓢地淋到我身上。顿时,我感到皮肤上的毛孔全部张开,是那么舒坦。
  整个过程中,其他女眷都未享受沐浴,而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身体,这让我不禁心里发毛:虽说是不同人种,可也不至于把我当怪物看吧?艾丽娅告诉我,古代土耳其人常常通过观察姑娘的身体、皮肤和骨盆等来判断她的健康程度和生育能力。看看艾丽娅等人丰满的身材,单薄的我有些恐慌,但她安慰我说,现在流行自由恋爱,只有在偏远的乡村还通过验身浴严格挑选媳妇。
  这样连续七次净身之后,我终于进入桑拿房。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我看了看他们,再度被“雷”到了:无论男女,竟然都光着上身。土耳其哈曼与普通桑拿浴不同的是,蒸汽室中放着一块被文火加热的大理石,人们躺在上面,热量通过接触石面的皮肤渗透到人体内部,再向外散发出来。他们叫这种石头为“肚皮石”,躺在上面热烤,能益气活血、舒筋通络,并能将体内浊气排到体外,对有风湿的病人尤其有好处。躺到石头上不断把水泼到身上,高热和水使毛孔打开后,就可以接受极富特色的土耳其式按摩了。
  我内心挣扎了几下,终于将浴巾褪到了下身,然后迅速躺在热乎乎的大理石上,让胸部紧贴在石面上。然而当那个按摩师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那可是个皮肤黝黑、长着胸毛地道的土耳其男人啊!我紧紧趴着护住前胸,示意叫他快点离开。我的惊慌失措使那个按摩师十分尴尬,别人也都朝我看了过来,满带着戏谑的表情。那个男人冲我微笑了一下,耸耸肩膀走了出去。我惊魂未定,像个受伤的兔子一样缩在一边。艾丽娅耐心地向我解释了半天,原来在土耳其男女共浴很普遍,在土耳其人眼中,选择哈曼清洗身体是一件纯洁的事情,没有任何顾忌和邪念。但不论她如何给我洗脑,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一个陌生男人随意触摸我几乎一丝不挂的身体。
  
  [婆媳浴]
  
  回到家后,这一天的奇怪经历没有让我享受到土耳其浴的美妙,却让我觉得紧张和疲惫。我向阿克约倾诉烦恼。他却大笑起来:“亲爱的,在土耳其,沐浴不仅仅只是洗澡,它还包含着丰富的社会习俗和文化,新娘浴就是其中的一项。”
  可我是来结婚的,又不是来学洗澡的,干吗要在浴室里被人盯着瞧呢?我可怜巴巴地问阿克约:“能不能不去哈曼,在家里洗洗泡泡弄个新娘浴?”他拒绝了,温柔却坚定地告诉我:“那是坚决不行的,新娘浴是一件十分庄重的事情,大家要在这一过程中替恋人祈祷幸福。我希望我的新娘得到足够隆重的待遇,让我们的爱因祝福而更持久。”他还坏笑着告诉我,从前的土耳其人都是在浴室中选儿媳,不仅要看有没有缺陷,还要看她的身材,因为骨盆大的女子才能给家里带来多子多福的好运;此外土耳其人以奶酪和肉食为主,体味重在所难免,有狐臭的女子会被认为不吉利。
  2009年3月8日,婚礼的前一天,婆婆再次叫上我和艾丽娅一起去哈曼。与上次一样,艾丽娅背着一个大包,里面的食物塞得满满当当,而婆婆的手里也多出了一个鼓鼓的布袋。我本来想悄悄问一下艾丽娅那是什么东西,可看到婆婆的表情那么庄严,只好打消了这一念头。
  这回提前预定了房间,不用在等待室里排队。在预约好的单间里,我又 看到了上次一起来哈曼的姑姑和婶婶们。接着,我们十几个女人围泡在水里,各种美食就放在漂浮在水面的小餐板上,大家光着身体边吃边聊天。
  这次她们最关注的问题当然又和我这个未来的媳妇有关。因为姑姑上次训斥过我,所以我对她有几分敬畏,觉得她格外严厉,对她的问题特别上心。然而,姑姑却和上次判若两人,这回不仅和蔼可亲,一直不停地给我夹菜,席间还特意为我演唱了一首土耳其民歌。她的歌声是那么动听,让我在异地他乡感受到了亲情。艾丽娅说,土耳其女人们特别喜欢在哈曼里唱民歌,甚至还举行民歌大赛呢。
  聊天一直持续到下午时分,我们一群人才浩浩荡荡地去桑拿房按摩。因为有了经验,我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紧张了。婆婆一直跟在我身边,要我按照她的方式去做。我坐下来准备用热水冲洗身体时,婆婆竟然用碗一瓢瓢地将热水淋到我身上。我哪儿敢让婆婆大人动手为我服务呢,赶紧让她坐下来。可是她却很认真地说,在哈曼的水里,人人都是平等的,不分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并且你的身体来自于你的父母,从今以后我也是你的母亲,要爱惜和照顾你的身体。听了婆婆情真意切的话,我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接下来,婆婆用一个山羊毛制成的手套在我的身体上涂上橄榄油,她缓而有力的按摩使我全身的神经和肌肉立即松弛下来,这真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感受。
  原来在土耳其,新娘嫁进婆家之前,要同婆婆一起沐浴,相互之间按摩擦洗,据说,通过如此坦诚相见的方式接触以后,婆媳就会心灵相通,情同母女,不会有隔阂。
  婆媳按摩仪式结束后,我和婆婆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神奇的变化,我内心溢满了浓浓的母女亲情。
  新娘浴的另一场重头戏开始了,婆婆带来的那个神秘大包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她庄重地从里面一件件掏宝贝,竟足有二十件衣服和十几件金银首饰,让我看得简直眼花缭乱。婆婆示意我将那些衣服全都穿上,包括金银首饰也得佩带齐全。这意味着我将“辞旧迎新”,开始新的人生。
  我在众人面前一件件穿上了那些颇有土耳其特色的新衣裤和新鞋袜,只是那堆沉甸甸的金银首饰实在让人有点受不了。看我戴得有点费力,姑姑婶婶们七嘴八舌地说,土耳其人一直都有储藏黄金保值的习惯,在新娘枕头下压“万两黄金”更是延续至今的习俗呢。2001年,土耳其发生金融危机时,很多人都把当年做新娘时藏在枕头下面的黄金变卖以度过难关。因此,新娘在结婚前经常要求男方可以不送汽车,但一定要有“黄金万两”。艾丽娅还告诉我一个关于黄金的笑话,说在土耳其东部的一个部落的村庄举行一场婚礼,在客人送给新娘的礼物中,仅黄金饰品就重达18公斤。根据习俗,新娘必须在婚礼时佩戴所有的首饰礼物,结果竟把可怜的新娘累得进了医院。不过,面对金灿灿的黄金,每个新娘心里肯定都非常高兴,毕竟这些礼物意味着今后的丰衣足食啊。
  随后,艾丽娅将一种叫“克纳”的颜料涂在我的手指甲和脚趾甲上,又在我的发际上洒了香水。看着镜中那个沐浴之后穿着新衣光艳照人、全身上下散发着幽香的土耳其美女,我简直认不出自己了。日落黄昏,一行女人才喜气洋洋地护送着我走出浴室。
  
  [鸳鸯浴]
  
  第二天,我和阿克约的婚礼如期举行,场面热闹非凡。按照当地习俗,除了有土耳其乐队,我们还要和来祝贺的嘉宾一起大跳土耳其舞蹈。我又收到许多亲朋好友送来的礼物。其中大多都是金手镯,即便不是财迷,我还是乐坏了。
  晚上回到新房,我数着那堆金灿灿的饰物对阿克约说,“我们要是能再举办一场婚礼该多好啊。”阿克约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这样贪心啊,难道你都不怕在众人面前洗新娘浴了吗?”我大笑道:“当然不怕了,因为我爱上哈曼了,那里真是一个又能享受又能敛财的好地方啊。”
  这时,阿克约突然低声对我说:“按照风俗,我们今晚还有最后一场新婚浴呢。”我心想,难道晚上还要去哈曼?还没等我问出来,阿克约就将我的眼睛蒙了起来。他说不许问,不然会坏了习俗。听他说得这样正经八百,我惟恐说错话再有半点闪失,就真的不敢出声了。
  当阿克约松开蒙在我眼睛上的双手时,我看到了一个浪漫而温馨的场景。我们洗浴间的大浴缸中放满了水,里面飘着厚厚的玫瑰花瓣,甜美的香气扑鼻而来,浴池边上燃起了各色的蜡烛,还有美味咖啡。阿克约趴在我耳边说:“亲爱的,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哈曼,请随我尽情享受吧。”原来,最后一场土耳其新娘浴竟然是夫妻共浴。
  我们一边泡着鸳鸯浴,一边享受着正宗的土耳其热咖啡。阿克约告诉我,在土耳其,新婚夫妇不仅在沐浴时共饮咖啡,还要仔细观察咖啡杯底残留的咖啡粉痕迹以了解婚姻运气。然后,他附在我耳边说:“咖啡粉的痕迹一直绵延至杯口,非常缠绵,它预示着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会让你幸福一生。”
  我靠在丈夫怀里,为这独特的土耳其鸳鸯浴感动不已。原来,在土耳其传说中,男人和女人本是完整的一体,于是人一出生,就开始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自己的另一半,直至彼此重逢,在水中赤诚相待,彻底了解对方的肉体和灵魂,然后合二为一。这便是浪漫而美妙的土耳其新娘浴的由来。就这样,在玫瑰花和咖啡的馨香里,我完成了这奇特而浪漫的新婚洗礼,开始了幸福的跨国婚姻。
  
  (责编:舒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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