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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小城入夜，渐趋静谧。月亮无声，款款西行。
凌晨2时许，“蓝色暗号”网吧里传出一声尖叫，一名男孩坐在地板上，捂住眼睛哇哇大哭起来。网管赶紧打电话叫倪老板：“你快回来吧，倪叔，那位少爷的眼睛好像坏了!”
“哪个少爷?”
“就是警察来查网吧的时候藏到壁橱里的那个，个子矮矮的小胖墩儿!姓李的!最里间那常客!远达公司李总的儿子，他老是哭!”
男孩名叫李小鲸，由于三天两夜连续打电玩，暴盲失明了。
“把别人统统散掉!一个别剩!”倪老板吩咐道，“哄住他，吓唬他，别让他出声!”
倪老板一个半小时后急匆匆从外地回到网吧。他看见那位已经哑了嗓子的“鲸少爷”捂着眼哭泣，一个劲儿地嚷嚷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倪老板知道他是既养大鲵又开煤窑的李向强的公子，是他的一棵摇钱树，急忙问：“你怎么了?睁眼看看我。别嚷嚷啊!”
倪老板蹲下来，拿手电照自己的脸：“你看见我没有?我的五官，不太清楚是吧?你别急，没事的!过一会儿就能好!”
“狗屁也看不见!”李小鲸又大哭起来，“我成瞎子了!就你害的!”
“啥?我害的?我到你家请你啦?你一天就搽三四瓶滴滴宝，超了量，十药九毒，你眼睛出毛病赖我呀!”
过了一个多小时，李小鲸眼睛毫无起色，倪老板只好跟李小鲸要家里的电话号码。
“不要告诉我妈我爸!”李小鲸哑着嗓子嚎啕说，“别!不要!”
“那你怎么办?打120吗?”
“我也……不知道咋办!”
倪老板说：“不通知你父母，谁带你去看病啊?你欠我2000多块了，吃我，住我，赊点卡，买装备!连尿桶我都给你拿屋来了，你还要我怎样啊?我早就说不借给你，你死磨硬泡，你欠条上可是都按着红手印的……”
“你先替我出钱治眼，”李小鲸说，“我爸会还给你的!”
“还想借呀?那可不行!”倪老板说，“我听广播里说，咱们县一家煤窑出了矿难，死了不少工人，那没准是你老子的矿!你小子是个没底的坑，我小本生意填不起你!”
李小鲸终于说出家里的电话号码，可是倪老板打了半天，没人接，手机也打不通，爸爸妈妈的手机都关着……
男孩李小鲸泡网吧暴盲，惊动了整个县城。班长李响娃赶紧找到班主任崔老师。
李响娃说：“我们一直以为李小鲸请病假，事实却是泡在网吧里。”
崔老师了解情况后，急忙和李响娃来到医院。
在走廊上，他们遇上了李小鲸的母亲柳晓艳。柳晓艳慌得没心思和崔老师说话，直奔六楼五官科护办室。她闯进诊室，叫了声小鲸，正在接受检查的儿子突然一声干嚎：“妈呀——”接着就哑着嗓子哭诉，说他成了大瞎子。
一看“鲸少爷”的妈妈在场，精明的倪老板凉锅贴饼子——溜了。
医生很不高兴地批评柳晓艳太不冷静，大呼小叫影响孩子的检查。
“小鲸怎么就会坏了眼睛呢?是在网吧里出的事?难道他没上学吗?”柳晓艳被护士撵出来，她抹着泪水问崔老师。
“他没上学。”李响娃说，“学校里找不到他，网吧里也找不到他，我们好多人到网吧里找过，不见人。”
“小该死的!”柳晓艳气得咬牙，“逼命啊!”
一位医生出来，看见柳晓艳就说：“我们决定咨询一下北京方面的专家。我们会尽力的!”
柳晓艳问：“大夫，以前遇上过这样的病例没有哇?”
医生说：“遇上过一个，比这轻得多。也是玩网游太疯，没有节制，连续超过了40多个小时。这事儿固然怪孩子，不客气地说，也怪家长!”
柳晓艳泪水盈面：“他……他瞒着我们啊!”
医院没有收留李小鲸住院，他们的意见很果决：迅速转大医院。李小鲸只好跟柳晓艳先回家里。
B
初二(4)班的同学们对李小鲸的不幸，反应很不一样。极少数人表示同情，大多数人是冷淡的，甚至有人幸灾乐祸。
“脚上的泡——自己走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呀!”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报应呗!”
李响娃听着，就要跟人急：“大家咋可以这样说话呀!一个人如果坏了眼睛，那是非常可怕的，一辈子咋过呀?何况他家里的不幸又都赶一起了!”
看到班长这样认真，大家的声气自然就平和下来。因为平日李小鲸对李响娃并不好，经常嘲笑李响娃是个乡巴佬，嫉妒李响娃成绩好，威望高。
男生穆赫说：“他爸从机关自动辞职才几天，怎么能这么邪乎啊!”
女生冷暖说：“真正的大企业家都是双脚站在地上，哪是这样啊?”
男生水流东说：“现在我们明向，他家以往那轰轰烈烈的样子，都不过是表象，是泡沫，实际上，是靠很多的贷款，很多的集资款来撑着门面的。据说是资不抵债!”
李响娃跟人借了几块钱，买了些水果来看望李小鲸。可他从对讲门铃呼叫的时候，里面却回道：“没人!”
李响娃愣了一下，他听得出，这分明就是李小鲸，“李小鲸，我是李响娃，来看看你!”
“李响娃，我不会给你开门的!哼!”里面扔出这样的一句话。
这让李响娃深感意外。只听李小鲸又说：“谁高兴就高兴去吧!做什么样子啊!哼!”真是一瓢冷水，泼在李响娃头上。
“李小鲸你别这样啊!别人怎么会高兴呢?大家只是没法替你受罪……”
“我没受罪!一点都不受罪!我好好的!我不要谁来看我!”
李小鲸这样无情，是李响娃预料不到的。他木木地站在那儿，心头发冷。他回忆起当初竞选班长的情景来，思绪有点乱。
选举前，李小鲸跟人格外地黏糊，唯独冷落李响娃。此外，李小鲸还曾经认认真真地准备竞选演讲稿。李响娃影影绰绰听他这样念道：“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上午好!到时候选一个)为了把我们班成绩搞上去，为了把我个人的智慧和力量奉献给全班48名同学，我决定竞选班长。我的目标是，当选后，千方百计一定……最后，我要说，朋友啊，选举李小鲸做您的班长，是您最明智的选择!”
李小鲸买了巧克力糖豆、小包沙琪玛、金纸贺卡，装满一个大兜子，像个小商贩一样背到学校里，慷慨地分送给他的“选民”。可是计票的结果让李小鲸失望又恼恨，他连一个“正”字都没画够，40多个人“背叛”了他……
因为李小鲸多次阶段考试都拖了全班总成绩的后腿，班主任和班委会都跟他“交涉”过，有人说他是“害群之马”，让李小鲸耿耿于怀。他自我解嘲的说法是：“差生没准将来当老板，优等生没准将来打工!分算啥，那又不是金条!”
李响娃唉了一声，吁出一口气，也只好回学校。
“他呀，想多了，”崔老师惋惜地说，“思想出偏，钻牛犄角了!我们得用实际行动来转变他，不然对他治疗眼睛非常不利。”
C
李响娃听说李小鲸的妈妈在医院给小鲸的姥姥陪床，姥姥得了脑出血。李响娃急忙赶到医院。
柳晓艳精神萎靡，脸色憔悴，像一头拉着车陷在泥塘里的病牛。有传言说，县上已经查明，她家的钱，一大部分是贷款，另一部分是高息集资。出事后，讨债者蜂拥丽至，让柳晓艳无力招架。
柳晓艳从医院里打电话给李小鲸：“小鲸你听着，妈告诉 你!李响娃去看望你，你咋能不开门啊!人家到网吧里找过你好多次!没找着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耍小性子!”
李小鲸那头不吭气。
“你知道妈现在要累死了么?要急死了么?你不听我的话，就是要我的命啊，你听李响娃跟你讲!”
李响娃接过手机，对小鲸说：“李小鲸你别生气，大家都很惦记你的!”
“是吗?说这话真的不心跳啊?惦记着害群之马?再见!”
李响娃脸色煞白，他颤抖着把手机给了柳晓艳，说：“婶婶，我走了。小鲸他……不喜欢我。”
柳晓艳气得咬牙根，哭道：“我算哪辈子缺德作大孽了!小鲸他佞着呢!死驴子脾气撞南墙不回头啊!”
李响娃回到学校里，可是他稳不住自己，小鲸需要转院，他姥姥需要服侍，就更不用说他父亲有什么事了。柳晓艳婶婶没有分身之术，哪样事情不急?
他向崔老师做了汇报，崔老师说，现在他家最缺的有两样，一样是人，一样是钱。
班会上，李响娃说：“李小鲸要去北京住院，要花钱，他姥姥也病了，也要花钱。我们怎样帮助他呢?大家来讨论一下。”
“帮他，可以，”女生冷暖说，“但是他应当知道，是上帝要教训教训他!他早就太过分了!他还能改邪归正么?我真是有点怀疑的!”
“渣滓一块!”有个同学小声说，“教育不是万能的，帮助就是万能的吗?”
“哎哎也别这么说啊!”大个子蓝宇国发言了，“人还是可以变化的。我也曾经被大家叫做‘烂一锅’，可是……”他笑了，不好意思地说，“李响娃老是给我打气，我也有了点进步啊!我虽说没咋光亮起来，已经不是烂一锅了，这不算我不谦虚吧?嘿嘿嘿，帮帮他也是对的。”
蓝字目的几句话，乍听起来，没啥劲儿，可是产生了极大的推动力，因为这话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人是可以转变的。
女生叶枝青说：“到底李小鲸为什么那么喜欢泡吧，他倒是跟我说过。他说，网上的世界，是自由平等的，没有鸡粪眼，没有扁担嘴，就这个——”她先翻翻白眼，再撇撇嘴，“那里太开心了。就算谁看不起谁，他骂你，你也可以骂他。机枪对机枪，大炮对大炮!他说在班上可不行，没有谁看得起他。”她看看崔老师，“他说老师偏心眼儿，好同学吃香，赖同学遭殃!”
蓝宇国说：“在电游里，他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
崔老师说：“我这当班主任的，可能冷淡了他，我应该检讨，感情用事毕竟要不得。”
经过讨论，大家取得了一致的意见：伸出热情之手，从精神上和经济上帮助李小鲸。
D
周日上午，初二(4)班30多名同学分成六拨儿，自愿去“打工”半天。最远的一拨儿是到郊外的亚特强制砖厂。那是冉旗旗舅舅办的厂子，产品荣获部优称号。
天气预报出了疏漏，一场突来的急风暴雨，把工人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行行、一垛垛的砖坯上，本来都苫着苇席、苇帘，可是突来的狂风把苇席、苇帘全都卷上了天，东一片，西一片，有的已经飞到山那边去了。浇瘫了土坯，就是丢了钱啊!
在砖厂班组长们的指挥下、这群中学生立刻投入抢救土坯的战斗。他们取来绳子、铁丝、苇席、苇帘、苫盖，挨个儿加固，活儿干完了，人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冉旗旗的舅舅说：“太谢谢同学们了，救兵，真是救兵啊!”
大家没有干衣服可换，就强挺着。伙房师傅烧了一大锅鸡蛋芫荽老姜汤。大家你一碗，我一碗，喝得冒了汗，驱走了寒气，身子暖了过来。
老板拿出400元钱，其中300元捎给李小鲸治眼睛，100元由冉旗旗带大家到街上去吃顿便饭。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便饭不吃，把钱全给李小鲸。
老板说：“一人有事大家帮，坡坡坎坎呢，也就闯过去了，你们做得对呀!”
李响娃说：“谢谢伯伯啦!”
老板说：“我应该谢谢你们!我这一点小心意，够不上啥!”
下午，女生钱玲带领一拨儿同学，来到城关镇的一个中等村子，她的家，就在这村里。走进村东头一个非常宽绰的大院，里面有二三十头黑白花大奶牛。
“妈，来帮忙的啦，我们给牛铡草来啦!”钱玲已是娇滴滴的声音了。
钱玲的妈妈是个粗头笨脚的女人，嗓门大得像打架。钱玲好像跟她没一点基因关联。“你们来铡草?铡什么草啊?我和你爸晚上铡也来得及啊!”
钱玲脸蛋笑成一朵花，说：“我们铡的草呀，牛爱吃，吃了就上膘，上了膘就多出奶，多出奶就多卖钱!牛吃了我们铡的草，连牛粪都宝贝!”
“净瞎说!你们铡的草能变面包啊?牛粪能变雪花膏哇?”钱玲的妈妈看看大家，对女儿说，“快请大家伙坐呀，丫头，搬凳子呀!”
钱玲对着妈妈耳语一阵。又对着爸爸耳语一阵，两条眉毛像大雁翅儿一样忽闪。
妈妈恍然大悟，又跟吵架似的说：“明白啦!明白啦!”
爸爸可是小声气，问：“噢，你们想打打工啊?”
钱玲睨爸爸一眼，嗔道：“刚才说了就没记住啊?老爸就是不如妈妈智商高!妈——你给我爸培训培训!”
冉旗旗也说：“大妈，大伯，我们不是来打工，我们是来帮助同学的。”
钱玲爸爸恍然大悟，眉开眼笑了：“对对对，我们也不是雇童工，我们帮助贫困生……”
农家伯伯教同学们用铡草机铡玉米秸子。铡草机呼啸起来，刀轮飞转，玉米秸秆送人进口，咔咔咔被切成碎片。烟尘腾起来，草屑蚱蜢似的纷飞。农家伯伯伸手把电闸拉了，机器停歇下来，他说：“这活儿不行，埋汰!”
学生们说，不怕埋汰!
“不怕也不行!忒不安全!万一伤着了嫩胳臂小手儿，可就不能写字画画啦!来，你们帮我打扫牛粪，垫牛脚，嫌臭不?”
“不嫌!”
有的同学拿锹铲，有的同学拿竹筐，把牛蹄脚下面的粪便清理干净，然后垫上一层新鲜的沙土。半个小时后，小小养牛场就换了新面目。
钱玲笑眯眯地拿一条毛巾给爸爸擦汗献殷勤，她跟爸爸说：“爸呀，闺女给您老人家擦擦汗，您老人家好辛苦哩!这可不是拍马屁啊!我们那个同学，眼睛坏了，要上北京治疗，家里有困难，咱品德高尚的养牛专业户爸爸就伸出热情之手，我真是太自豪啦!再说，牛一高兴呢，那奶就哗哗地猛流啦，多准备几个塑料桶啊!”爸爸乐得说了一句疯丫头。
妈妈也笑眯眯地看着宝贝女儿，跟爸爸说：“多掏几块钱，听说那个孩子好可怜的!”
爸爸拿出200元钱。
爸爸对李响娃说：“你是领头的吧?钱就拜托你们捎过去了，钱不多，一丁点儿心意啊。”
钱玲高兴地撒娇道：“谢谢爸爸大人!谢谢妈妈大人!”她又跟近前的一头大奶牛说：“也谢谢你呀，my dear cow!”
E
北京某医院的眼科病房里。妈妈柳晓艳正无微不至地守护着李小鲸。李小鲸躺在病床上，厚厚的纱布缠着头，蒙住眼睛。
忽然，护士送来了特快专递。妈妈接过邮件一看，说：“是从你们二中寄来的，没准是李响娃吧!”打开一看，里面有一盘磁带和一封信，妈妈说：“他想是知道你爱听歌，李响娃有心啊!”
“你老是说他好，磁带还没听，咋就知道是我爱听的歌?他作秀!他算是看了我的笑话了，得逞了!” “你——你先闭嘴吧!”妈妈顿时气得不行，可是又怕他的眼睛经不起刺激，不得不耐下性子，换上温和的语气，“你好好养病!唉……”妈妈深深的一口气，含了千言万语。
妈妈先把信默读了一遍，才对小鲸说：“小鲸你听着，我来念一遍。人家都惦记着咱们呢——你把收音机关了!”
李小鲸把音量捻小，压在大腿下面。妈妈一把抠出来，关了。
“李小鲸，你好吗?”妈妈读道，“我们好想你啊!你不要急，好好治疗，争取早日恢复视力。婶婶多辛苦，你早早治好眼病，是对婶婶最大的安慰啊!如果你有复读机，就装上磁带听听我们的祝福吧!全班同学都愿你早日见光明!崔老师和霍校长也挂念着你，正在争取更多的人为你提供帮助。咱们班的同学们通过劳动，挣到一些钱，马上就汇过去了。钱不多，仅仅是一点心意。”
妈妈拿着信的手剧烈发抖，纸页簌簌响。李小鲸不言声，还等着往下听。
“念完啦?落款呢?”
“念完了，你还听不出落款呀?全班同学啊!我们没带来复读机呀!”
妈妈到护办室去求助，一名实习的小护士送来一台单放机。
——李小鲸，你好!听出来了吗?我是水流东。我祝你战胜疾病，早日复明，回来一块儿上课!
——李小鲸你好!我是冉旗旗!想开点儿啊!我问过在上海浦东当医生的姑夫，他说你那眼睛能治好，别担心，不会留下后遗症!我等着听你拉手风琴呢!叶枝青跟大家说，你拉的《蜜蜂》和《风来了》，是专业水平!
——李小鲸你好!我是叶枝青，我祝愿你快快治好眼睛，我要给你变魔术看呢!
——李小鲸，我是冷暖!你可不要记着我这个人的臭毛病啊!我等着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呢!保重，握手啊!
——小鲸好，婶婶好!我是李响娃。姥姥的病隋很稳定，有好转，曾经一度丧失的吞咽功能已经完全恢复，能够吃些软和的东西了。我妈妈和她一位朋友在医院里陪着姥姥，两个人白天黑夜换着班，很周到。婶婶您不要惦记。咱们班课外写作小组合写了一首诗，我来朗诵一下——
青山啊不要吝啬你的笑容
碧水啊不要吝啬你的歌声
献给我们吧
献给我们小杨树一样的身影
献给我们喷泉一样的热情
让年轻的我们眼睛对着眼睛
让年轻的我们心灵对着心灵
轮回的四季自有泥泞冰冷
人生的长路自有坎坷不平
看不够雄鹰展翅，
望不断蓝色天空
用一百个决不放弃
决不放弃
换一个哪怕是小小的
小小的成功
我念完了，这诗，小鲸哥哥你喜欢吧?
李小鲸心中的冰壳如同在春风中解冻，融化了，他忍不住哭泣起来。
妈妈忙说：“别哭别哭，流泪不好，医生说的!”
“我不哭，妈，我忍着……”
妈妈买来一盘空白磁带，李小鲸录道：“同学们，我收到了你们的信，听了你们的录音，尽管医生不让我太激动，我怎能不激动呢?好，我忍着，不激动。我仿佛看到了你们笑脸，我仿佛已经回到了咱们初二(4)班!
“我的好朋友们，我心里有许多话，一时不知该怎样说，就等回去再说了。我有很多毛病，请大家原谅我吧!我原想接爸爸的班，当老板，我知道那……不可能了!我要用自己的脚走自己的路，不放弃，请你们多多帮助我!”
月亮追着太阳跑，日子一晃就是两个多月。
李小鲸打来电话说，眼睛已经治好，听到这个消息，班里的同学都为他由衷地高兴。
天从人愿，一场雷阵雨刚刚下过，天空中架出一道长长的彩虹，让大家的心情格外舒畅。同学们有说有笑地来到乐丰县火车站。
从北京去关外的长途车，在乐丰县火车站停留2分钟。李小鲸和妈妈尚未走出站口，一眼就看见了一条耀眼的红布横幅．上面6个白字特别醒目：
欢迎你 李小鲸
谁都知道，一个县级车站，下车的人不会多，打条幅不是为了容易找人，而是为了献上一份浓浓的情意。李小鲸已经看见了同学们，他没出车站就喊起来，呼唤着同学的名字：“冉旗旗——李响娃——叶枝青——蓝宇国——冷暖……”
柳晓艳婶婶笑着，笑着，两行热泪汩汩地流进了嘴角……
小城入夜，渐趋静谧。月亮无声，款款西行。
凌晨2时许，“蓝色暗号”网吧里传出一声尖叫，一名男孩坐在地板上，捂住眼睛哇哇大哭起来。网管赶紧打电话叫倪老板：“你快回来吧，倪叔，那位少爷的眼睛好像坏了!”
“哪个少爷?”
“就是警察来查网吧的时候藏到壁橱里的那个，个子矮矮的小胖墩儿!姓李的!最里间那常客!远达公司李总的儿子，他老是哭!”
男孩名叫李小鲸，由于三天两夜连续打电玩，暴盲失明了。
“把别人统统散掉!一个别剩!”倪老板吩咐道，“哄住他，吓唬他，别让他出声!”
倪老板一个半小时后急匆匆从外地回到网吧。他看见那位已经哑了嗓子的“鲸少爷”捂着眼哭泣，一个劲儿地嚷嚷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倪老板知道他是既养大鲵又开煤窑的李向强的公子，是他的一棵摇钱树，急忙问：“你怎么了?睁眼看看我。别嚷嚷啊!”
倪老板蹲下来，拿手电照自己的脸：“你看见我没有?我的五官，不太清楚是吧?你别急，没事的!过一会儿就能好!”
“狗屁也看不见!”李小鲸又大哭起来，“我成瞎子了!就你害的!”
“啥?我害的?我到你家请你啦?你一天就搽三四瓶滴滴宝，超了量，十药九毒，你眼睛出毛病赖我呀!”
过了一个多小时，李小鲸眼睛毫无起色，倪老板只好跟李小鲸要家里的电话号码。
“不要告诉我妈我爸!”李小鲸哑着嗓子嚎啕说，“别!不要!”
“那你怎么办?打120吗?”
“我也……不知道咋办!”
倪老板说：“不通知你父母，谁带你去看病啊?你欠我2000多块了，吃我，住我，赊点卡，买装备!连尿桶我都给你拿屋来了，你还要我怎样啊?我早就说不借给你，你死磨硬泡，你欠条上可是都按着红手印的……”
“你先替我出钱治眼，”李小鲸说，“我爸会还给你的!”
“还想借呀?那可不行!”倪老板说，“我听广播里说，咱们县一家煤窑出了矿难，死了不少工人，那没准是你老子的矿!你小子是个没底的坑，我小本生意填不起你!”
李小鲸终于说出家里的电话号码，可是倪老板打了半天，没人接，手机也打不通，爸爸妈妈的手机都关着……
男孩李小鲸泡网吧暴盲，惊动了整个县城。班长李响娃赶紧找到班主任崔老师。
李响娃说：“我们一直以为李小鲸请病假，事实却是泡在网吧里。”
崔老师了解情况后，急忙和李响娃来到医院。
在走廊上，他们遇上了李小鲸的母亲柳晓艳。柳晓艳慌得没心思和崔老师说话，直奔六楼五官科护办室。她闯进诊室，叫了声小鲸，正在接受检查的儿子突然一声干嚎：“妈呀——”接着就哑着嗓子哭诉，说他成了大瞎子。
一看“鲸少爷”的妈妈在场，精明的倪老板凉锅贴饼子——溜了。
医生很不高兴地批评柳晓艳太不冷静，大呼小叫影响孩子的检查。
“小鲸怎么就会坏了眼睛呢?是在网吧里出的事?难道他没上学吗?”柳晓艳被护士撵出来，她抹着泪水问崔老师。
“他没上学。”李响娃说，“学校里找不到他，网吧里也找不到他，我们好多人到网吧里找过，不见人。”
“小该死的!”柳晓艳气得咬牙，“逼命啊!”
一位医生出来，看见柳晓艳就说：“我们决定咨询一下北京方面的专家。我们会尽力的!”
柳晓艳问：“大夫，以前遇上过这样的病例没有哇?”
医生说：“遇上过一个，比这轻得多。也是玩网游太疯，没有节制，连续超过了40多个小时。这事儿固然怪孩子，不客气地说，也怪家长!”
柳晓艳泪水盈面：“他……他瞒着我们啊!”
医院没有收留李小鲸住院，他们的意见很果决：迅速转大医院。李小鲸只好跟柳晓艳先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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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4)班的同学们对李小鲸的不幸，反应很不一样。极少数人表示同情，大多数人是冷淡的，甚至有人幸灾乐祸。
“脚上的泡——自己走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呀!”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报应呗!”
李响娃听着，就要跟人急：“大家咋可以这样说话呀!一个人如果坏了眼睛，那是非常可怕的，一辈子咋过呀?何况他家里的不幸又都赶一起了!”
看到班长这样认真，大家的声气自然就平和下来。因为平日李小鲸对李响娃并不好，经常嘲笑李响娃是个乡巴佬，嫉妒李响娃成绩好，威望高。
男生穆赫说：“他爸从机关自动辞职才几天，怎么能这么邪乎啊!”
女生冷暖说：“真正的大企业家都是双脚站在地上，哪是这样啊?”
男生水流东说：“现在我们明向，他家以往那轰轰烈烈的样子，都不过是表象，是泡沫，实际上，是靠很多的贷款，很多的集资款来撑着门面的。据说是资不抵债!”
李响娃跟人借了几块钱，买了些水果来看望李小鲸。可他从对讲门铃呼叫的时候，里面却回道：“没人!”
李响娃愣了一下，他听得出，这分明就是李小鲸，“李小鲸，我是李响娃，来看看你!”
“李响娃，我不会给你开门的!哼!”里面扔出这样的一句话。
这让李响娃深感意外。只听李小鲸又说：“谁高兴就高兴去吧!做什么样子啊!哼!”真是一瓢冷水，泼在李响娃头上。
“李小鲸你别这样啊!别人怎么会高兴呢?大家只是没法替你受罪……”
“我没受罪!一点都不受罪!我好好的!我不要谁来看我!”
李小鲸这样无情，是李响娃预料不到的。他木木地站在那儿，心头发冷。他回忆起当初竞选班长的情景来，思绪有点乱。
选举前，李小鲸跟人格外地黏糊，唯独冷落李响娃。此外，李小鲸还曾经认认真真地准备竞选演讲稿。李响娃影影绰绰听他这样念道：“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上午好!到时候选一个)为了把我们班成绩搞上去，为了把我个人的智慧和力量奉献给全班48名同学，我决定竞选班长。我的目标是，当选后，千方百计一定……最后，我要说，朋友啊，选举李小鲸做您的班长，是您最明智的选择!”
李小鲸买了巧克力糖豆、小包沙琪玛、金纸贺卡，装满一个大兜子，像个小商贩一样背到学校里，慷慨地分送给他的“选民”。可是计票的结果让李小鲸失望又恼恨，他连一个“正”字都没画够，40多个人“背叛”了他……
因为李小鲸多次阶段考试都拖了全班总成绩的后腿，班主任和班委会都跟他“交涉”过，有人说他是“害群之马”，让李小鲸耿耿于怀。他自我解嘲的说法是：“差生没准将来当老板，优等生没准将来打工!分算啥，那又不是金条!”
李响娃唉了一声，吁出一口气，也只好回学校。
“他呀，想多了，”崔老师惋惜地说，“思想出偏，钻牛犄角了!我们得用实际行动来转变他，不然对他治疗眼睛非常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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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响娃听说李小鲸的妈妈在医院给小鲸的姥姥陪床，姥姥得了脑出血。李响娃急忙赶到医院。
柳晓艳精神萎靡，脸色憔悴，像一头拉着车陷在泥塘里的病牛。有传言说，县上已经查明，她家的钱，一大部分是贷款，另一部分是高息集资。出事后，讨债者蜂拥丽至，让柳晓艳无力招架。
柳晓艳从医院里打电话给李小鲸：“小鲸你听着，妈告诉 你!李响娃去看望你，你咋能不开门啊!人家到网吧里找过你好多次!没找着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耍小性子!”
李小鲸那头不吭气。
“你知道妈现在要累死了么?要急死了么?你不听我的话，就是要我的命啊，你听李响娃跟你讲!”
李响娃接过手机，对小鲸说：“李小鲸你别生气，大家都很惦记你的!”
“是吗?说这话真的不心跳啊?惦记着害群之马?再见!”
李响娃脸色煞白，他颤抖着把手机给了柳晓艳，说：“婶婶，我走了。小鲸他……不喜欢我。”
柳晓艳气得咬牙根，哭道：“我算哪辈子缺德作大孽了!小鲸他佞着呢!死驴子脾气撞南墙不回头啊!”
李响娃回到学校里，可是他稳不住自己，小鲸需要转院，他姥姥需要服侍，就更不用说他父亲有什么事了。柳晓艳婶婶没有分身之术，哪样事情不急?
他向崔老师做了汇报，崔老师说，现在他家最缺的有两样，一样是人，一样是钱。
班会上，李响娃说：“李小鲸要去北京住院，要花钱，他姥姥也病了，也要花钱。我们怎样帮助他呢?大家来讨论一下。”
“帮他，可以，”女生冷暖说，“但是他应当知道，是上帝要教训教训他!他早就太过分了!他还能改邪归正么?我真是有点怀疑的!”
“渣滓一块!”有个同学小声说，“教育不是万能的，帮助就是万能的吗?”
“哎哎也别这么说啊!”大个子蓝宇国发言了，“人还是可以变化的。我也曾经被大家叫做‘烂一锅’，可是……”他笑了，不好意思地说，“李响娃老是给我打气，我也有了点进步啊!我虽说没咋光亮起来，已经不是烂一锅了，这不算我不谦虚吧?嘿嘿嘿，帮帮他也是对的。”
蓝字目的几句话，乍听起来，没啥劲儿，可是产生了极大的推动力，因为这话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人是可以转变的。
女生叶枝青说：“到底李小鲸为什么那么喜欢泡吧，他倒是跟我说过。他说，网上的世界，是自由平等的，没有鸡粪眼，没有扁担嘴，就这个——”她先翻翻白眼，再撇撇嘴，“那里太开心了。就算谁看不起谁，他骂你，你也可以骂他。机枪对机枪，大炮对大炮!他说在班上可不行，没有谁看得起他。”她看看崔老师，“他说老师偏心眼儿，好同学吃香，赖同学遭殃!”
蓝宇国说：“在电游里，他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
崔老师说：“我这当班主任的，可能冷淡了他，我应该检讨，感情用事毕竟要不得。”
经过讨论，大家取得了一致的意见：伸出热情之手，从精神上和经济上帮助李小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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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上午，初二(4)班30多名同学分成六拨儿，自愿去“打工”半天。最远的一拨儿是到郊外的亚特强制砖厂。那是冉旗旗舅舅办的厂子，产品荣获部优称号。
天气预报出了疏漏，一场突来的急风暴雨，把工人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行行、一垛垛的砖坯上，本来都苫着苇席、苇帘，可是突来的狂风把苇席、苇帘全都卷上了天，东一片，西一片，有的已经飞到山那边去了。浇瘫了土坯，就是丢了钱啊!
在砖厂班组长们的指挥下、这群中学生立刻投入抢救土坯的战斗。他们取来绳子、铁丝、苇席、苇帘、苫盖，挨个儿加固，活儿干完了，人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冉旗旗的舅舅说：“太谢谢同学们了，救兵，真是救兵啊!”
大家没有干衣服可换，就强挺着。伙房师傅烧了一大锅鸡蛋芫荽老姜汤。大家你一碗，我一碗，喝得冒了汗，驱走了寒气，身子暖了过来。
老板拿出400元钱，其中300元捎给李小鲸治眼睛，100元由冉旗旗带大家到街上去吃顿便饭。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便饭不吃，把钱全给李小鲸。
老板说：“一人有事大家帮，坡坡坎坎呢，也就闯过去了，你们做得对呀!”
李响娃说：“谢谢伯伯啦!”
老板说：“我应该谢谢你们!我这一点小心意，够不上啥!”
下午，女生钱玲带领一拨儿同学，来到城关镇的一个中等村子，她的家，就在这村里。走进村东头一个非常宽绰的大院，里面有二三十头黑白花大奶牛。
“妈，来帮忙的啦，我们给牛铡草来啦!”钱玲已是娇滴滴的声音了。
钱玲的妈妈是个粗头笨脚的女人，嗓门大得像打架。钱玲好像跟她没一点基因关联。“你们来铡草?铡什么草啊?我和你爸晚上铡也来得及啊!”
钱玲脸蛋笑成一朵花，说：“我们铡的草呀，牛爱吃，吃了就上膘，上了膘就多出奶，多出奶就多卖钱!牛吃了我们铡的草，连牛粪都宝贝!”
“净瞎说!你们铡的草能变面包啊?牛粪能变雪花膏哇?”钱玲的妈妈看看大家，对女儿说，“快请大家伙坐呀，丫头，搬凳子呀!”
钱玲对着妈妈耳语一阵。又对着爸爸耳语一阵，两条眉毛像大雁翅儿一样忽闪。
妈妈恍然大悟，又跟吵架似的说：“明白啦!明白啦!”
爸爸可是小声气，问：“噢，你们想打打工啊?”
钱玲睨爸爸一眼，嗔道：“刚才说了就没记住啊?老爸就是不如妈妈智商高!妈——你给我爸培训培训!”
冉旗旗也说：“大妈，大伯，我们不是来打工，我们是来帮助同学的。”
钱玲爸爸恍然大悟，眉开眼笑了：“对对对，我们也不是雇童工，我们帮助贫困生……”
农家伯伯教同学们用铡草机铡玉米秸子。铡草机呼啸起来，刀轮飞转，玉米秸秆送人进口，咔咔咔被切成碎片。烟尘腾起来，草屑蚱蜢似的纷飞。农家伯伯伸手把电闸拉了，机器停歇下来，他说：“这活儿不行，埋汰!”
学生们说，不怕埋汰!
“不怕也不行!忒不安全!万一伤着了嫩胳臂小手儿，可就不能写字画画啦!来，你们帮我打扫牛粪，垫牛脚，嫌臭不?”
“不嫌!”
有的同学拿锹铲，有的同学拿竹筐，把牛蹄脚下面的粪便清理干净，然后垫上一层新鲜的沙土。半个小时后，小小养牛场就换了新面目。
钱玲笑眯眯地拿一条毛巾给爸爸擦汗献殷勤，她跟爸爸说：“爸呀，闺女给您老人家擦擦汗，您老人家好辛苦哩!这可不是拍马屁啊!我们那个同学，眼睛坏了，要上北京治疗，家里有困难，咱品德高尚的养牛专业户爸爸就伸出热情之手，我真是太自豪啦!再说，牛一高兴呢，那奶就哗哗地猛流啦，多准备几个塑料桶啊!”爸爸乐得说了一句疯丫头。
妈妈也笑眯眯地看着宝贝女儿，跟爸爸说：“多掏几块钱，听说那个孩子好可怜的!”
爸爸拿出200元钱。
爸爸对李响娃说：“你是领头的吧?钱就拜托你们捎过去了，钱不多，一丁点儿心意啊。”
钱玲高兴地撒娇道：“谢谢爸爸大人!谢谢妈妈大人!”她又跟近前的一头大奶牛说：“也谢谢你呀，my dear c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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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某医院的眼科病房里。妈妈柳晓艳正无微不至地守护着李小鲸。李小鲸躺在病床上，厚厚的纱布缠着头，蒙住眼睛。
忽然，护士送来了特快专递。妈妈接过邮件一看，说：“是从你们二中寄来的，没准是李响娃吧!”打开一看，里面有一盘磁带和一封信，妈妈说：“他想是知道你爱听歌，李响娃有心啊!”
“你老是说他好，磁带还没听，咋就知道是我爱听的歌?他作秀!他算是看了我的笑话了，得逞了!” “你——你先闭嘴吧!”妈妈顿时气得不行，可是又怕他的眼睛经不起刺激，不得不耐下性子，换上温和的语气，“你好好养病!唉……”妈妈深深的一口气，含了千言万语。
妈妈先把信默读了一遍，才对小鲸说：“小鲸你听着，我来念一遍。人家都惦记着咱们呢——你把收音机关了!”
李小鲸把音量捻小，压在大腿下面。妈妈一把抠出来，关了。
“李小鲸，你好吗?”妈妈读道，“我们好想你啊!你不要急，好好治疗，争取早日恢复视力。婶婶多辛苦，你早早治好眼病，是对婶婶最大的安慰啊!如果你有复读机，就装上磁带听听我们的祝福吧!全班同学都愿你早日见光明!崔老师和霍校长也挂念着你，正在争取更多的人为你提供帮助。咱们班的同学们通过劳动，挣到一些钱，马上就汇过去了。钱不多，仅仅是一点心意。”
妈妈拿着信的手剧烈发抖，纸页簌簌响。李小鲸不言声，还等着往下听。
“念完啦?落款呢?”
“念完了，你还听不出落款呀?全班同学啊!我们没带来复读机呀!”
妈妈到护办室去求助，一名实习的小护士送来一台单放机。
——李小鲸，你好!听出来了吗?我是水流东。我祝你战胜疾病，早日复明，回来一块儿上课!
——李小鲸你好!我是冉旗旗!想开点儿啊!我问过在上海浦东当医生的姑夫，他说你那眼睛能治好，别担心，不会留下后遗症!我等着听你拉手风琴呢!叶枝青跟大家说，你拉的《蜜蜂》和《风来了》，是专业水平!
——李小鲸你好!我是叶枝青，我祝愿你快快治好眼睛，我要给你变魔术看呢!
——李小鲸，我是冷暖!你可不要记着我这个人的臭毛病啊!我等着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呢!保重，握手啊!
——小鲸好，婶婶好!我是李响娃。姥姥的病隋很稳定，有好转，曾经一度丧失的吞咽功能已经完全恢复，能够吃些软和的东西了。我妈妈和她一位朋友在医院里陪着姥姥，两个人白天黑夜换着班，很周到。婶婶您不要惦记。咱们班课外写作小组合写了一首诗，我来朗诵一下——
青山啊不要吝啬你的笑容
碧水啊不要吝啬你的歌声
献给我们吧
献给我们小杨树一样的身影
献给我们喷泉一样的热情
让年轻的我们眼睛对着眼睛
让年轻的我们心灵对着心灵
轮回的四季自有泥泞冰冷
人生的长路自有坎坷不平
看不够雄鹰展翅，
望不断蓝色天空
用一百个决不放弃
决不放弃
换一个哪怕是小小的
小小的成功
我念完了，这诗，小鲸哥哥你喜欢吧?
李小鲸心中的冰壳如同在春风中解冻，融化了，他忍不住哭泣起来。
妈妈忙说：“别哭别哭，流泪不好，医生说的!”
“我不哭，妈，我忍着……”
妈妈买来一盘空白磁带，李小鲸录道：“同学们，我收到了你们的信，听了你们的录音，尽管医生不让我太激动，我怎能不激动呢?好，我忍着，不激动。我仿佛看到了你们笑脸，我仿佛已经回到了咱们初二(4)班!
“我的好朋友们，我心里有许多话，一时不知该怎样说，就等回去再说了。我有很多毛病，请大家原谅我吧!我原想接爸爸的班，当老板，我知道那……不可能了!我要用自己的脚走自己的路，不放弃，请你们多多帮助我!”
月亮追着太阳跑，日子一晃就是两个多月。
李小鲸打来电话说，眼睛已经治好，听到这个消息，班里的同学都为他由衷地高兴。
天从人愿，一场雷阵雨刚刚下过，天空中架出一道长长的彩虹，让大家的心情格外舒畅。同学们有说有笑地来到乐丰县火车站。
从北京去关外的长途车，在乐丰县火车站停留2分钟。李小鲸和妈妈尚未走出站口，一眼就看见了一条耀眼的红布横幅．上面6个白字特别醒目：
欢迎你 李小鲸
谁都知道，一个县级车站，下车的人不会多，打条幅不是为了容易找人，而是为了献上一份浓浓的情意。李小鲸已经看见了同学们，他没出车站就喊起来，呼唤着同学的名字：“冉旗旗——李响娃——叶枝青——蓝宇国——冷暖……”
柳晓艳婶婶笑着，笑着，两行热泪汩汩地流进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