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儒,惟一健在的井冈女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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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井冈山革命斗争历史上,朱(德)、毛(泽东)会师无疑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光辉篇章。而陈正人、彭儒,一个在江西跟随毛泽东上山,一个在湖南随朱德上山,他们在井冈山喜结良缘,而后转战南北,风风雨雨半个世纪,白头偕老,这也是井冈山的一曲美丽动人的佳话。
  彭儒,原名彭良凤,出生于1913年3月6日,是当今惟一还健在的井冈山时期的女红军。
  
  (一)
  
  彭儒是湖南宜章县碕石彭家人。她父亲彭寿是当地一位开明绅士。虽然家里只有不到十亩的田地,却一生乐善好施,办学校,学中医,替百姓们看病。特别是他政治开明,为支持、掩护子女们参加革命,房屋被国民党反动派烧掉,家产被没收,仍始终不渝。彭儒一家连堂兄弟姐妹有十多人参加了革命,可到解放时,她是惟一的幸存者,其余都牺牲了。
  彭儒在她的兄弟姐妹中,年龄最小。1926年,她从家乡的承启学校毕业后,到衡阳省立第三师范学习。这所学校当时号称“湘南最高学府”,又称“湘南革命摇篮”。毛泽东1922年曾到这里演讲,开展建党工作。老一辈革命家蒋先云、黄静源、毛泽建、伍若兰、黄克诚、张际春、江华、陶铸、曾志等都在这里学习过。彭儒的哥哥彭晒、彭暌、彭琦等也都是这里的学生。1927年4月,彭儒在衡阳三师加入了共青团,积极地参加了反帝爱国的学生运动。彭儒作为秘密交通员、宣传员,参加了1928年朱德、陈毅领导的湘南宜章年关暴动。同年4月底,她跟随朱德、陈毅率领的起义部队到达井冈山。5月4日,在宁冈砻市举行的庆祝两军会师大会上,彭儒登台跳起了“葡萄仙子”独舞,二哥彭琦与胡世俭还表演了双簧、二胡。
  在井冈山斗争中,彭儒表现得勇敢泼辣。1928年端午节,红军在七溪岭与敌军遭遇,肖克脚负重伤,彭暌冒死把肖克背下,彭儒和吴仲廉(彭儒二哥彭琦的妻子)揣着手榴弹在阵地前向敌人喊话,瓦解敌人。后来红军29团受盲动主义影响冒进湘南遭到大败,损失惨重。彭儒的兄妹彭晒、彭堃、彭娟在耒水桥被冲散后,全部牺牲。彭儒随部队渡过了耒水,被迅速率31团前来救援的毛泽东接回井冈山。
  
  (二)
  
  红军占领遂川后,彭儒等人被派到遂川县委帮助搞宣传工作。就在这里,她认识了陈正人,产生了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彭儒后来是这样记述她初次认识陈正人的情景的:
  有一天,我们正在写标语,忽然看到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个子不高,宽宽的额头,一双黑黑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穿着一身农民穿的土布衣裤,挽着裤腿,赤着的双脚上沾着一些泥巴。他走过来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感谢我们对遂川县委工作的支持,并且问我们是哪个部队的。我们回答说:
  “原来都是红军二十九团的,郴州失败后,编入了二十八团。”
  他又问我们的名字,我们便一一作了介绍。他听完后笑着对我们说:
  “你们不要累坏了,有什么困难就去找县委。”
  说完便和几个老表边谈边笑地离开了。他走后,我们忙向别人打听,才知道他就是遂川县委书记陈正人同志。我们当时对他印象很好。一个县委书记,连鞋都没有穿,还打着赤脚走着。我当时就和刘琛说:
  “可惜我们现在没有布,要是有布的话,可以连夜帮他做一双鞋子。”
  1928年10月,在陈毅的关心下,彭儒被调到湘赣边界特委做妇女工作。再看彭儒自述吧:
  此后,我和正人见面的机会多了。一天,我突然收到他的一封来信,信是用毛笔工工整整地写在一张粉红色礼札纸上的,表达了他对我的感情。因为是用文言文写的,我看不大懂,又十分不好意思,就去找贺子珍同志和我嫂嫂吴仲廉商量。她们都称赞正人同志,说他年轻、干练,工作能力很强,作风朴实,立场坚定。吴仲廉拉着我的手,摆出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对我说:
  “这个人很不错。人家写信给你,你又不回信;人家来看你,你又跑掉,这怎么行呢?你回他一封信吧。”
  “这种信怎么写呀?……”我不好意思地说。
  贺子珍同志也在旁边笑着极力赞成,仲廉还帮我起草了回信。就这样,经过一段接触后,我和正人在井冈山的茨坪结婚了。这时,正人同志才21岁,他正全身心地把自己的热情和精力倾注在伟大的革命斗争中,就连结婚的这天,他还整天在王佐那里开会,直到很晚才回来。
  我们结婚时,既没有房子也没有床和被子,是借的傅穆姐姐他们夫妇的房子和床,更谈不上穿什么新衣服了。因为缺少房子,结婚后,我仍然和康克清同志住在一起。开始,我也没好意思把这件事告诉她。过了两天,正人同志来找我,克清同志觉得很奇怪。她说:
  “这是怎么回事呵?”
  正人高兴地告诉她:“我们不久前已经结婚了。”
  克清同志装着生气的样子,轻轻地打了我一下,对着我说:
  “你这个小鬼,怎么结了婚也不告诉我一声呢?”搞得我的脸都红了。
  过后,遂川县委的同志们知道我们结婚后连被子都没有,就给我们送来了一条印花布的薄棉被。当时,在井冈山艰苦的斗争年月里,这样一条被子也是来之不易的啊!
  
  (三)
  
  1929年1月,红军主力向赣南进军,红五军与王佐部队及特委陈正人等同志留守井冈山。
  1月13日,湘、粤、赣三省30多个团的敌军分六路向永新、宁冈、遂川、酃县攻来。山上红军不到千人,经七天七夜的浴血奋战,终因众寡悬殊和叛徒带路,井冈山失守了。在战斗中,彭儒领着担架队、宣传队,做救护和鼓动工作,还不断向敌军喊话。撤退时,一些部队打散了,彭儒撤到山下一个小村边,才遇上陈正人。陈正人、彭儒和王佐他们会合在一起,向山林里转移,和搜山的敌人周旋。晚上,躲在看山人住的草棚里,群众冒着危险给他们通风报信,还送来饭和开水。那年冬天,出奇寒冷,连下了40天大雪,山路全封死了。陈正人说:“我们不能在这里束手待毙,喂了野猪。要迅速去找地方党组织开展工作,收容部队,坚持斗争。”
  于是,他们找了一位青年农民带路,走乡串村,找到了荆竹山的乡长、党支部书记刘苗,联络群众,发动群众,逐渐组织了一些群众武装,收容了一些打散的部队,恢复了游击队。后来,宁冈中心县委书记、游击队长何长工得知陈正人还在井冈山坚持斗争,就派人把他们接回来。后又找到了特委刘天干、朱昌楷等人,逐渐恢复了特委工作。
  1930年到1931年,陈正人先后任安福中心县委书记、北路行委书记,彭儒在北路行委做妇女工作。1931年在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陈正人被选为七位常务主席之一,后又被选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彭儒与贺子珍、康克清、周月华、曾碧漪、钱希钧六位妇女干部参加了大会工作。她们在大会上留下的一张照片,今天已成了极珍贵的历史文物。
  1932年4月,彭儒调任福建省汀州市委组织部长,后又代理市委书记。这期间,陈正人因病在汀州福音医院治疗休养。因受王明路线打击排挤的毛泽东也在福音医院养病,他经常向彭儒询问汀州的群众工作、妇女工作情况,给彭儒出点子,要她想办法搞好经济工作。
  1933年,组织上派彭儒到设在瑞金沙洲坝的苏区中央党校学习。学习结束后,彭儒被调到苏区中央局妇委任妇委委员兼秘书。这年秋天,她被派到下肖区当扩红突击队长,与王首道共同努力,超额完成了扩红任务,被奖给了一顶带红星的八角帽。1934年10月,中央局通知已调任江西长胜县委宣传部长的彭儒,要她马上返回瑞金,随部队行动。她不知何事,后见到吴仲廉才知道红军要大转移了,彭儒是通知可以参加长征的。而此时的陈正人作为邓(小平)、毛(泽覃)、谢(维俊)、古(柏)的“同伙”,受到打击,不允许随部队长征,也不准彭儒告诉他一声。
  可长征刚开始两天,过于都河后,彭儒开始打摆子发高烧。董必武、徐特立都来看望她,董老劝她留下,但彭儒不肯,知道被留下是有问题,又怕找不到组织。董老安慰她说,回去可以找到党组织,陈毅还在那里,陈正人也留在苏区。就这样,彭儒被抬回于都,后来找到了陈正人他们。
  在国民党军队的大肆“围剿”下,中央苏区形势越来越紧张。陈毅对他们说,中央局决定陈正人由彭儒陪同转移去白区养病。他还派了一个排的红军战士护送陈正人、彭儒及周以栗突围去白区,可中途被打散,周以栗牺牲了,陈正人、彭儒又退了回来。1935年4月,留守中央苏区的红军向外突围,陈正人、彭儒随独立三团行动。他们在渡于都河时遭阻击,后又不断被敌人尾追,战斗不断,部队减员严重,所剩战士不多了,彭儒不幸在安远附近被俘。彭儒与其他被俘红军战士过去不在一起,互不认识,彭儒一直坚持说自己是普通老百姓,给红军洗衣服的。而敌军是广东陈济棠的部队。正巧彭儒大哥彭瑛时在广东,听到彭儒被俘消息后,即托人写了保释信,把彭儒保释出来,接到广州家中。
  陈正人再次退回苏区后,又化装成茶叶贩子,历经千辛万苦,经广东梅县、汕头转入香港。他想起彭儒大哥彭瑛在广州,便去信联络,赶去广州与彭儒会合。那时,广州白色恐怖也很严重,陈正人便躲在郊外番禺一农场里。彭瑛认为这终究不是办法,于是毅然辞职,全家与陈正人、彭儒一起回到宜章县碕石彭家。
  1936年西安事变后,化名胡思义做乡村教师的陈正人从报纸上看到了这一消息,即决心前去找党组织。彭瑛变卖家产,供陈正人出行。陈正人到西安找到了党组织,周恩来又给了百元盘缠,让彭儒也赶去西安。彭瑛于是亲自送彭儒到西安与陈正人会合。
  1937年6月,陈正人与彭儒来到延安,毛泽东设家宴招待他俩。毛主席说:“你们这些留在苏区的同志,能冲破艰险,战胜敌人,来到延安,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许许多多优秀的同志都牺牲了,但是红军是不可战胜的。它的党员,它的干部是不怕任何艰难困苦的。你们看,你们不是又回到这里来了嘛!”
  
  (四)
  
  彭儒到达延安后,先到延安中央党校学习,任党委委员。9月,任陕甘宁边区政府民政厅科长。后来她随陈正人到新疆迪化,准备去苏联治病。不久,陈正人病情好转,而新疆政局不稳,中央又接他们回到延安。
  在延安整风期间,康生等人搞起什么“抢救运动”,把许多从白区来参加革命的,或在革命战争时期,由于种种原因被俘过或离开过组织一段时间的人,统统作为审查对象,大搞逼供信。彭儒在1935年被俘过一个短暂时间,那时就被“抢救”、逼供得不得了,几天之内,彭儒头发就变白了。她始终没有说违心的话,坚持说自己没有暴露身份,是哥哥取保救出来的。后来毛泽东制止了康生等人的错误作法,组织上为彭儒作出了客观、公正、正确的政治结论,中央党校负责人彭真还亲自向彭儒赔礼道歉。
  抗战胜利后,1945年10月,彭儒带着一对孩子与陈光的妻子、孩子,一起从延安出发,途径张家口、承德、山海关、抚顺,到达梅河口。
  到达东北后,彭儒先在东北民主联军总政治部工作。1946年6月,她任吉林延吉市委组织部长,在那里参加了土改运动,受到朝鲜族贫苦农民的欢迎。1947年4月,中共吉林省委决定在东北军政大学吉林分校设立高级研究班,培训军队营以上、地方区以上干部,彭儒被任命为总支委员。后来中共吉林省委组建妇委,彭儒和危秀英、王一知一起担任常委。针对吉林妇女受到多重的民族、阶级的压迫问题,他们提出“跳出锅台和炕头,参加生产,参加支援前线”的口号,培养了一批妇女工作干部。1949年初,吉林省委创办省委党校,彭儒调省委党校任总支委员。党校举办了多期基层干部培训班,为解放战争的胜利培养和输送了一大批干部。
  1949年6月,江西解放后,陈正人任第一任江西省委书记,彭儒被任命为江西省总工会组织部长,后又任省总工会副主席兼党组副书记。她在紧张工作之余,协助搜寻、接待红军时期留下来的红军后代、烈士遗孤,同时,也派人找回了自己在苏区时生育的放在农民家抚养的三个子女。
  1952年,新中国第一个飞机制造厂——洪都机械厂筹建了,彭儒调任厂党委副书记。不久,因陈正人调中央工作,她也随调北京,先后任全国总工会干校机关党委副书记,农业部监察室副主任,农垦部政治部副主任、人事和宣教局副局长,中共中央农村工作部党委书记,国务院农林办公室党委书记,中央直属机关党委委员、中央监察委员会驻水产部监察组副组长等职。她不管在哪个工作岗位上,都认真负责,主动深入群众、关心下级工作和生活情况,平易近人,平等待人,工作兢兢业业,生活艰苦朴素,获得广大群众一致好评。1960年,她被评为“全国三八红旗手”。
  
  (五)
  
  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彭儒受到冲击。一些人揪住1935年她曾被俘一事不放,内查外调,想把她整倒。但他们找不出任何问题,只好把她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直到陈正人含冤去世,她还在干校劳动,等她赶回北京,陈正人人已不在了,竟未能见到最后一面。
  1978年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彭儒当选为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专职委员,后来还担任了审理林彪、“四人帮”的“两案”办副主任。她曾亲自提审过江青等人。想当年在延安彼此都认识,现在一个成了提审官,一个却是阶下囚,江青不知该有何感想。
  1979年5月,中央第一次安排一批老干部前往日本访问,由廖承志、粟裕带队。妇女老同志有曾志、彭儒、钟月林、朱仲丽、薛明、郝治平、林月琴、张洁清、林佳楣等。他们乘坐“中日友好之船”,从海上去访问日本。这样一批开国元老及家属子女第一次访问日本,引起国际广泛关注,成为中日友好交往史上的一段佳话。
  1982年9月,彭儒出席中共第十二次代表大会,继续当选为中纪委专职委员,后又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1985年9月,在党的十二届四中全会上,彭儒主动请退离休。1987年,她仍被邀请列席了党的十三大。这年8月1日,彭儒应邀出席了庆祝建军60周年大会,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同志亲切地对她说:“你是我们工农红军中最早的女战士,以后年年建军节我们都要邀请你。”
  直到今日,94岁的彭儒仍然健康、愉快地生活着。她还在不久前接受过《毛泽东传》作者菲力普·肖特为法国电视台制作的采访和意大利《晚邮报》记者法比奥的采访。
  2006年7月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家副主席曾庆红,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何勇和江西省委书记孟建柱,专程前往彭儒的家中看望了她。曾庆红还回忆了1949年彭儒从吉安乡下把他接出来,教他打开水龙头,有生第一次用自来水洗澡的情景。大家都深情地祝福她:
  “祝您健康、长寿!彭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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