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个人档案资源是国家档案资源的有机组成，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社会档案意识的增强，个人存档实践日渐兴盛，个人存档研究也应及时跟进。文章以“物理-事理-人理”方法论为视角，构建个人存档分析框架，从个人档案、存档方法和存档主体三个视角对个人存档展开分析，进而阐释个人存档的行为逻辑，提出应从技术和工具创新、方法和制度创新、观念和意识创新三个方面寻求突破，旨在为个人存档理论研究和具体实践提供参考。
　　关键词：物理-事理-人理 个人存档 个人数字存档分析框架
　　Abstract： The practice of personal archiving had a fast development， along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the enhancement of the social archive consciousness， and the research of per？ sonal archiving should be followed up in time. This pa？ per constructs an analysis framework of personal ar？ chiving based on WSR methodology， analyzes per？ sonal archiving from three perspectives： personal ar？ chives， archiving methods and archiving subjects， and then the behavior logic of personal archiving is discussed. Eventually，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promotion strategies from three aspects： innovation of technology and tool， innovation of method and sys？ tem， innovation of concept and consciousness.
　　Keywords：WSR methodology；Personal archiving； Personal digital archiving；Analytical framework
　　个人存档作为一种社会活动，因人类对保存证据的需求和留存记忆的渴望而存在。数字时代，人们形成的个人记录海量增长，留存便捷，出于查考和记忆需求而对个人记录进行收集和管理的个人存档行为开始兴盛，“每个人都在构建在线档案”[1]。与此同时，个人存档也正面临着数字化管理、分散存储、价值积累、长期存取等诸多挑战。[2]为了应对这些挑战，国外图书馆、档案馆等相关机构做出了积极回应，如微软公司旧金山实验室开展“我的比特人生”项目、美国国会图书馆举办“个人存档日”、推特提供“个人推文存档”等[3]，为个人存档实践提供引导和支持。在我国，2004年6月广州出现的首家私人档案馆——屈干臣档案馆[4]，受到社会各界极大关注；档案机构主导的家庭建档很好地推动了个人存档的发展，如2014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档案工作的意见》，提出“支持有条件的家庭建立家庭档案，支持个人保管、展示其收藏的档案”[5]。在此背景下，个人存档逐渐受到学界关注。一方面，研究者用“沉默”[6]“边缘化”[7]形容个人档案的处境。为了突破这种困境，研究者对个人存档的概念、对象、性质、价值等进行了探讨，从工具和技术角度去发现个人存档的问题并提出对策，如探讨个人云存储[8]、日记类APP[9]等用于个人存档的优缺點等。另一方面，个人存档研究不能脱离档案学范畴，研究者用档案学解释个人存档现象，为个人存档实践寻求档案学依据，解决个人档案的收集、整理、保管、利用等难题。[10-11]此外，“行为研究”是个人存档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研究者分别对科研人员、作家、大学生、教师、档案工作者等不同存档主体个人存档行为的特征和影响因素进行研究，并对档案馆、图书馆等相关机构对个人存档的参与进行探索。[12]
　　已有研究多是针对个人存档某一问题展开，研究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各不相同，缺乏对个人存档的系统探讨，以至于研究成果具有一定档案本位、技术主义或人本主义倾向，尚未从系统视角去探索个人存档的主体、对象和过程，厘清三者之间的具体内涵和有机联系，从而深入解释个人存档活动并寻求应对个人存档诸多挑战的路径，但这又是系统把握和深入理解个人存档活动最为重要的研究视角之一。

一、WSR方法论概述

　　“物理-事理-人理”方法论（Wuli-Shili-Renli Sys？ tem Approach，简称WSR方法论），由中国著名系统科学专家顾基发等根据钱学森、徐国志等人的系统理论总结并提出，是系统工程、系统分析、运筹学与中国哲学、文化传统深度融合的系统方法论[13]，在国内外颇具影响力。WSR方法论既是一种方法论，也是一种解决复杂问题的工具，核心要义是指面对复杂系统问题的研究时既要考虑研究对象物的方面的法则和规律等道理（物理，W），又要考虑研究对象物的方面怎样被优化运用的管理方法和做事道理（事理，S），且不能离开对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人的考虑（人理，R），强调分析和处理复杂问题时对“物理”“事理”“人理”进行综合考量，追求达到“知物理、明事理、通人理”，从而系统、完整、分层次地来对复杂问题进行研究。[14]该方法论强调从客观物质及规律、联系出发，强调管理和组织方法的重要性，并深度考虑人在系统中的作用来分析问题，可根据研究领域和研究对象的变动灵活运用，为复杂问题的研究提供了较好的方法论指导和研究工具，近年来也被运用于图书情报相关研究中。本文试图基于WSR方法论对个人存档进行探讨，以期有新的理解和发现。

二、WSR方法论视角下个人存档的分析框架

　　基于WSR方法论，将个人存档看作由存档主体、存档方法和个人档案共同构成的一个系统，分析框架如图1所示。
　　物理层面即个人存档的对象——个人档案，以及管理工具、技术等；事理层面即个人存档活动所需要的存档方法，包括建档、整理、鉴定、保存等存档知识，相关标准规范、操作指南等存档规则，以及特定的存档策略和法律法规保障等；人理层面即个人存档的主体，指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习惯等的存档主体在存档意识和存档能力上的差异，以及个人与档案馆、图书馆、存档服务提供商等之间的关系。
　　（一）物理层面：个人档案
　　物理层面关注的是“保存什么样的档案”的问题，即什么是“个人档案”。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民众档案意识的提高，人们出于保存备查、作为凭证或留存记忆等需要，收集保存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产生的各类材料的行为日渐兴盛，对个人档案的认识已经从知名人物或权力人物的私人文件演变为公民个人的日常记录和实践记忆。[15]个人档案由专指人物档案、名人档案逐渐延伸至个人信息、个人文件、个人材料及个人记录等，个人形成的不同载体、内容、形式的具有保存价值的个人记录开始被纳入个人存档的范畴。个人档案按其形态可分为实体和数字两种。实体形态的个人档案包括个人保存的具有使用、凭证或纪念价值的学历学位证书、荣誉证书、日记、手稿、纸质文档、字画、照片以及各种实物材料。由于数字形态个人档案的形成、存储和管理等方面的复杂性，学界对个人数字档案的看法不尽相同。美国档案工作者协会认为个人数字档案是具有持续价值的数字记录，美国国会图书馆的个人数字档案存檔对象则指个人所有形成的数字记录，乌博伊斯则认为个人数字档案是由个人而不是机构创建、收集和策划的数字材料的集合。[16]从以上观点来看，由个人形成的具有保存价值的各种数字记录都可以纳入个人数字档案的范畴。信息技术的快速深入发展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生活、工作、学习的方式，个人数字档案资源海量增长并逐渐取代传统纸质档案资源而占据主导地位，个人电脑、智能手机、数码相机等数字设备成为人类赖以生产、记录和管理信息的基本工具。随着信息技术的快速迭代，个人档案数量巨大、保存分散、多源异构等特点越发突出，对存档技术和工具的依赖不断提高。数字时代的个人存档离不开技术和工具支持，从技术和工具的角度去解释个人档案的内涵、来源、种类、形式、内容等也是一种重要的方式。
　　（二）事理层面：存档方法

　　事理层面关注的是“怎样进行个人存档”的问题即个人存档的方法。可以从四个方面来理解：第一，存档知识。文件生命周期理论、来源原则、全宗理论、档案鉴定理论和档案价值理论等档案学理论可以在建档、整理、保存和鉴定等个人存档实践中得到灵活运用，为个人存档实践提供基本指导和参考。第二，存档规则。指可以为个人存档提供参考的专业规则、指南、规范和标准等，如档案机构制定的名人建档或家庭建档指南等，对个人存档具有一定参考作用。第三，存档策略。存档主体根据档案特性发挥主观能动性对存档工具和存档方法进行择用，构造有效的存档策略运用于个人档案组织与管理的过程，确保个人档案的长期安全管理和有效利用。由于个人存档具有较强的个体性，个人的存档策略往往依赖个人经验的积累。第四，法律保障。一方面，个人数字存档面临个人云盘泄露、网站停用、社交媒体账号被盗等诸多风险，需要法律法规提供保障；另一方面，个人对隐私权、知识产权、继承权等的顾虑，使档案机构、存档服务提供商参与个人存档受到阻碍，这种窘境也需要法律法规的完善来化解。
　　（三）人理层面：存档主体
　　人理层面关注的是“由谁/为谁保存档案”的问题，目标在于个人存档的价值发挥。存档主体主要指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文化水平、不同习惯的个体，包括不同个体或相同个体在不同环境下和相同环境的不同时段下的存档意识和存档行为差别，以及由此延伸出的不同主体之间的存档关系及价值发挥。个人存档是个体性与社会性相结合的一种社会活动。一方面，个人存档作为一种个体行为，是一种基于个人翻阅、参考、利用或记忆需求而自发进行的收集、保存、管理个人生活记录的主动行为。作为独立个体的个人在存档意识和存档行为的选择上是有差异的，表现为对档案的感知和存档习惯、偏好、能力等，有研究者将其归纳为“人性”（包括用户的癖性、愿望、需求、倾向）[17]，这些差异是个性化的、复杂的和显著的。另一方面，个人存档是一种社会活动，个人是社会的个体，所形成的个人记录的行为过程、文本内容、价值发挥也具有社会性，在开展存档实践时会与其他个体、档案机构和存档服务提供商等产生互动，个人存档社会性集中表现为个人身份的社会性以及由此导致的个人档案在来源和管理上的社会性。进入数字时代的信息生产呈现平民化特征，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往往由普通人首先记录下来，个人存档对于保存国家和社会记忆的作用不断突显，或将成为档案文化的一个新发展点。个人档案和个人捐赠可以成为档案馆档案收集的一个支持来源，也就意味着个人档案不仅仅作为个人资产，也有转化为社会档案资源的可能。个人存档的价值积累和转化规律，使得档案机构介入个人存档活动具有合理性和必要性。档案机构存档和个人存档都是档案资源积累和社会记忆留存的重要方式，二者虽既有联系又有区别。档案机构应发挥其优势，积极参与到个人存档实践中，为个人存档提供引导和支持，致力于个人记忆和社会记忆的有效留存。个人存档的“物理-事理-人理”分析如表1所示。

三、WSR方法论视角下个人存档的行为逻辑

　　个人存档是一个有机联系的系统活动，其行为逻辑包括“理解存档意图”“制定存档目标”“存档调查分析”“构造存档策略”“选择存档方案”“协调存档关系”“实现存档构想”7个环节，如图2所示。

　　“理解存档意图”解决为什么而存档的问题，这种意图可能是备用备查、作为凭证、留存记忆或者个人兴趣。“制定存档计划”是指明确存档意图后，个人基于对存档对象的观察和以往存档经验的回忆，对个人档案的状况、存档的方法有一个基本的概念，形成对存档行为的初步设想，并制订出相应的存档目标与计划。“存档调查分析”即综合考虑个人档案的类型、内容、载体、管理工具等物理因素，档案材料的整理保管方法、存档规则、存档成本等事理因素，以及存档意识和能力、行为选择和个性化需求、档案机构的参与等人理因素，重新“理解存档意图”和修正存档目标。“构造存档策略”是指通过调查分析，结合自己的存档经验制定若干存档策略以供选择，这些存档策略包括个人档案的收集、整理、鉴定、保管等的经验和实践。“选择存档方案”是指根据对个人档案的数量、载体、形式等基本情况的掌握，选择科学合理的存档方案开展个人存档活动，从而实现个人档案的科学管理和长期保存。“协调存档关系”是指个人存档过程中各环节始终是相互联系、相互渗透、相互作用的，也并非严格按照图中的顺序进行，整个过程体现着一种相互协调的关系，具有可操作性。个人在既定的意图、目标、策略、方案等的协调作用下对个人档案进行有效组织和管理，确保个人记忆的长期留存，并衍生社会价值，最终“实现存档构想”。个人存档活动并不止于“实现存档构想”，存档构想的实现又会萌生新的存档动机，并为新的个人存档活动提供经验和启发。个人存档三个层面之间也存在协调关系，即“个人档案”“存档方法”和“存档主体”的协调关系，这种协调最终都是通过“存档主体”来实现的，由于主体存在差异性，存档意识和存档行为的选择不同，协调关系的呈现方式也是具有差异性的。WSR方法论追求物理、事理和人理三者的合理配置以有效解决问题，遵循综合原则、参与原则、可操作原则和迭代原则，整体性与层次性相结合。“个人档案”“存档方法”和“存档主体”是个人存档研究和实践中需要综合考察的三个方面，将复杂的个人存档问题条理化、层次化，并且突出个人存档活动中“物理”“事理”“人理”三个层面之间的协调关系，做到“懂物理、明事理、通人理”，才能对个人存档的理论和实践做出正确的归纳和总结。

四、WSR方法论视角下个人存档的发展路径

　　个人存档的发展应从主体、方法、对象三个维度展开，从技术和工具创新、方法和制度创新、观念和意识创新三条路径寻求突破。
　　（一）物理层面：技术和工具创新
　　物理层面是个人存档的对象、工具和技术等共同组成的复杂多变的客观条件，必须在存档工具和技术上创新。第一，需要解决“保存什么档案”的问题，如个人档案的概念、来源、种类、形式、性质和价值等。第二，要加强对个人数字档案的研究。个人数字档案已成为个人档案的主要类型，较传统的纸质为主的个人档案在形成、收集、整理、鉴定、保管等方面更具复杂性，尤其是个人数字档案具有来源多样、增速快、保存分散、保存价值呈现不明显等特点，使得个人数字档案的存档变得更加困难，如何确保个人档案的真实性、完整性、安全性和可用性已成为不可回避的问题。WSR方法论强调迭代原则，信息技术快速发展，个人存档对载体和工具高度依赖，现实中的个人文献管理系统、社交平台、网络云盘、电子邮箱以及家庭档案管理系统等平台兼具一部分个人存档的功能，但远不能适应个人数字档案的管理、同步和整合，研发便捷高效、安全可靠、个性化的存档工具成为当务之急。
　　（二）事理层面：方法和制度创新
　　事理层面的关键在于存档方法和制度的创新。随着个人存档活动的兴盛和个人档案数量的急剧增长，人们对于如何有序、科学地管理个人档案的知识需求也与日俱增。首先，要关注档案学理论对个人存档适用性的研究，用档案学理论解释个人存档现象，探索档案学理论如何在个人存档的实践中更好地发挥指导作用，解决个人存档遇到的问题。其次，既有的档案管理方法和规则多是针对组织制定的，鲜有针对个人存档的收集范围、分类标准、鉴定标准、管理办法、保管期限表等参考性规则或标准，且个人存档的个性化特征给参考规则的制定带来了极大困难，为个人存档制定可供参考的方法是档案界需要努力的重要方向之一。再次，个人存档的隐私权、知识产权等如何保障的问题也亟待研究。现有文献多指出涉及个人存档的个人隐私等的保护与管理缺少专门立法，但缺乏对分散于《档案法》及其他相关法律法规文献中与个人存档相关的条文进行调查和分析[18]。应加强对现有个人存档相关法律法规条文的分析解读，并为相关法律法规的完善提出一些对策建议，保障个人的合法权益，为档案机构参与个人存档提供法律法规层面的准入和规制。
　　（三）人理层面：观念和意识创新
　　在WSR中最重要的是人理，主要是如何发挥人的积极因素，提升档案意识和增强档案素养。个人存档行为的兴盛和个人档案的急剧增长使个人存档在经济、社会、文化、历史等方面的价值有了质的突破，个人存档活动更加受到关注和推行，营造了社会对个人存档的需求，个人存档同时具有了对个人和对社会的证据價值、查考利用价值、历史文化价值和记忆价值，个人存档的价值积累实现了质的飞跃，对个人存档的研究也应从个人、组织和社会的角度进行思考。WSR方法论强调参与原则和综合原则，参与个人存档实践的主体是多元的，不仅仅是形成档案的主体，还包括参与个人存档活动的档案机构、存档服务提供商等，必须加强对个人存档意识和存档能力的提升、档案机构参与个人存档、个人档案价值的实现以及多元主体之间的关系等的研究。

五、结语

　　WSR方法论作为一种整合系统方法论，为个人存档研究和实践提供了一种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思路。本文以WSR方法论为视角对个人存档的三个维度进行分析，并提出个人存档发展应从技术和工具、方法和制度、观念和意识的创新三条路径寻求突破，希望能对个人存档研究和实践有所启示，共同致力于个人记录和个人记忆的长期留存。
　　*本文受云南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項目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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