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欣赏阿里破译阿里文史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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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土发声
  破译文史之谜
  迄今为止,当代人写阿里的图书,我所见者不下一二十本,从旁涉猎的更多,体裁也不限于文字,画册和纪录片都有,尤其摄影作品每见发表,从山水的奇异美到服饰的古典美,无不耀眼且养眼。须知这都是20世纪80年代结束了新疆代管时期,这一地区被重新“发现”以及“阿里热”延续二十年的部分成果,之密集推出,甚至可用“爆发式”来形容了。至于作者,来自不同行业领域,考古学家、藏学家有之,记者、援藏干部等公职人员有之,职业写手反倒不太多,共同特点是对阿里一见倾心并满怀惊奇的外来人。
  这就说到初识阿里时,因为陌生而生发的诸多之“谜”,其中首推延续了六七百年的古格王国何以突然消亡。后来才知这一提问实属孤陋寡闻——先是格勒博士提醒说,“古格灭国记”在西方藏学界并非神秘事件,来龙去脉都在17世纪二三十年代传教士信件里写着哪!继之中译本《魂牵雪域》出版,一众关注阿里的人通过此书得出印象:由于葡萄牙传教士的到来,末代古格王意欲改宗信仰,内部矛盾激化,终致灭亡。一时间,“导火索”论占了上风。
  然而次仁加布先生不认同此说,遍查典籍文档,未见该时期传教士活动迹象记载,他认为这首先说明其影响甚微,不足以掀起改变历史进程的巨浪。那么古格何以终结,藏史或早有定论:“狮虎结合导致了古格的灭亡”。这其中的前因后果说来话长:藏传佛教后弘期几百年间,噶举派率先开辟了神山冈仁波齐作为修行圣地,一派独大的势力久据古格和拉达克等西部西藏。后来局面有了变化,在古格王室支持下,以托林寺为首的多座寺庙归入新兴格鲁派麾下,从而引起拉达克王室不安。及至1618年,即传教士到来的前几年,末代古格王扎巴扎西德盛情邀来后藏扎什伦布寺四世班禅大师,弘法授徒,一住三年,所到之处,莫不顶礼,格鲁派传播达致高潮。由于格鲁派代表了前后藏政治势力的渗透,拉达克王森格朗杰深感威胁——拉达克仍为竹巴噶举传统领地,该派大师达仓不仅被奉为上宾,身为国王上师,同时负有辅政之责。“森格”是“狮子”,“达”是“虎”,被时人视为一对不可战胜的“狮、虎”组合。当这二人与古格内部反叛势力联起手来,正如历史的完成时:古格在劫难逃。
  当然,一个政权的垮台往往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说导致古格覆灭之因尚可继续讨论的话,那么,对另一段历史人事的考证,似可一锤定音了。
  古格立国早期的拉喇嘛益西维(947—1019)是藏传佛教“上路弘法”的一面旗帜,经由后世多部藏文史书传扬,其舍身护法的故事深入人心:古格王益西维不仅自己舍弃王位出了家,还影响到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做了僧尼。当他与“黑衣大食”作战被俘后,面临或改宗信仰或以等身黄金赎身的选择,皆被坚拒,他还嘱托家人用赎金做聘金,前往印度迎请佛教大师阿底峡,自己则从容赴义。
  这个故事于后世被写进史书,不是一两本,是两位数的多种版本,以至于借助口碑,在西藏几乎尽人皆知。可是次仁加布注意到阿里人撰写的、成书年代更早的事主生平中,拉喇嘛益西维既从未参战,何来被俘?而是终其一生虔心事佛,寿终正寝于托林寺。于是以学者的严谨予以深究,查阅史籍不下二十部,厘清了故事原委,最终还原的史实是:主人公实为益西维侄孙维德,在与“竹夏”人作战时被俘,其弟江久维施救,等身赎金已筹集大部、仅差头部时,可惜功亏一篑,维德客死异乡。之后,阿底峡大师确由江久维迎请而来。
  继续追问后世史家移花接木的动机,结论是,由于新兴格鲁派完成了政教一统,已将阿底峡尊为先哲祖师,借由拉喇嘛益西维名人效应,安排了大师轰轰烈烈的出场——一个壮烈,一个辉煌,相得益彰。翔实考证一似抽丝剥茧,把几百年里如何添枝加叶的“重构”演绎过程逐层揭示,看故事怎样渐渐丰满完整,终成传奇。
  通过这一事件,还让我得知所谓“黑衣大食”原是“竹夏”,藏语习称的“竹夏”实为巴尔蒂斯坦,巴尔蒂斯坦古今别号“小西藏”,曾经归于吐蕃又游离开去,现属巴基斯坦北部地区。竹夏人本與西藏人同文同种同信仰,16世纪时全面伊斯兰化。
  对于古格之后两场战事的记述很有必要,也很到位,缘起,过程,结局,前因后果。至少在我,原先只知其大概,现在得以明晰,并且加深了对其意义的认识和对阿里人的感佩之情。一次在20世纪80年代,从拉达克手中收复阿里;另一次在1841年,抗击外敌入侵。都是保家卫国性质,都取得了胜利,不同处在于,前者以拉达克为敌,后者与拉达克结盟;前者是在古格灭亡半个世纪后,拉达克联合不丹等地的竹巴噶举派,欲以阿里为跳板,向西藏腹地的格鲁派发难。貌似宗派之争,然争夺属地属民,实与领土和世俗利益交关。这在当时也许还算是内部纠纷,可是联系到诸地后来的命运,收复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由此我们还“顺便”得知为时三百余年的阿里“噶尔本”机构,因何得到“帐篷政府”雅号,何以各有冬、夏驻地的噶尔雅莎和噶尔昆莎,就因为收复阿里的将军并做了阿里第一任行政长官的甘丹才旺本是蒙古族,他把游牧人生活方式引进了官府。据说遍布阿里的千年城堡从那时起便被荒废,对此作者次仁加布难免遗憾。   随着2003年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在拉萨挂牌、2007年该所在日土建立“阿里荒漠环境综合观测研究站”,标志着阿里地区环境科学研究从此常态化、正规化。很荣幸,就在2012年夏季,我跟随青藏所的专家们出野外,亲见他们在纳木那尼、玛旁雍错和四条国际河流的源头,分别布设了自动气象站。这是一项国际计划的部分内容,监测环境变化现代过程,也是为了重建过往,预测未来。
  在这里尤其要提到札达土林。作为稀缺景观给予的视觉冲击力,让我们充分认识到它独具的审美和旅游价值,但在我们的想象力之外,它还是自然科学的天赐宝地,别具知性魅力。札达盆地沉积物——土林,厚达800米,曾在广袤湖水覆盖之下,沉积年龄距今610万年至40万年。鉴于札达盆地在青藏高原隆升研究中的重要意义,渐成科研竞技场,目前国内多个科研团队在此开展工作,听说至少有4个课题组对它进行了古地磁年龄测定,各自从沉积层中辨读信息,借以恢复本地区千百万年以来的气候环境变化,重建高原隆升过程各时段。其中有丰富的古动物化石出土,让我们大开眼界:当年青藏队率先在土林中发掘到长颈鹿化石,后由中国地质大学发掘了三趾马化石,2006年,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研究的专业团队来了,与美国同行一起,多地点、多层位、多批量,主要集中于札达土林观景台下方一带,短短两年里就出土了二十多种动物化石,包括460万年前的三趾马、370万年前的披毛犀,等等。重要成果之一,是确认我们的札达盆地为北半球冰期动物的“摇篮”,故乡——现生动物雪豹和岩羊、绝灭动物披毛犀最原始的祖先类型化石,就是在这里找到的。本来藏羚羊的祖先,名叫“库羊”的,也一同出现在札达动物群中,只不过在柴达木盆地发现了更原始的化石,札达库羊于是成为藏羚羊早期演化史上的一环;本来分子生物学即DNA证实了牦牛、盘羊、藏野驴同样起源于高原,目前只差化石证据。为此,地层古生物学家邓涛等专家2011年发表在国际科学界顶级刊物美国《科学》杂志的论文《西藏札达盆地发现的最原始披毛犀揭示冰期动物群的高原起源》,以来自札达盆地的证据,一举修正了国际上流行很久的冰期动物“北极起源”假说,并使札达名满国际地学界。而阿里旅游资源中,又多出一张“冰期动物起源地”名片。
  ——说到为什么欣赏阿里,也许每一过客会有不同答案,在我看来,就因未知太多,这一地区内涵的丰度广度和厚度深度,又通常在经验之外,从而能够持续地提供惊奇。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文理科研究者的前方,还会有许许多多的惊奇在等待。
  当年那位在阿里从事历史和艺术考古的先驱者,面向古格遗址赞叹了“伟大的过去”之后,又朝向未来望了一眼,这样写道:
  “虽然他们要经受艰难困苦,但古格会成为世界上最漂亮和最健康的地方之一。”
  最初读到这里还有些困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说,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进而联想到,通过杜齐教授的愿景,显见前辈对于阿里再度复兴颇具先见之明,不过即使在漫无边际的想象力盡头,也未必预见得到今日盛世、盛事之盛,包括象雄文化节,包括各方学者齐集一堂,谈象雄,论古格,讲杜齐,还有三趾马和披毛犀。
  十年前在札达土林观景台下出土的古生物遗存研究又有新进展。继雪豹、岩羊、披毛犀之后,就在最近三年里,从中相继确认了北极狐、豹鬣狗、豺和盘羊的祖先种。每有新成果发表,札达盆地总被重复提起,各路媒体纷纷冠之以冰期动物“摇篮”,称史前动物“走出西藏”说又添新证云云。除个别已灭绝物种外,幸存者的后裔如今广布于亚欧大陆、北美洲和北极圈,迁徙路线可真长,走得足够远。盘羊俗称“大头羊”,刚刚发现的祖先种命名为“喜马拉雅原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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