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我拥抱这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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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
  安七摔门而出时,一场暴雨刚好停了,可空气里依然有炙热的气体在流转。
  脸上火辣辣地疼,安七忍不住骂了句粗话,死死盯着紧闭的家门,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然后用力往二楼的阳台一抛。石头呈现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哗啦”一声,阳台玻璃窗的玻璃应声而落。
  “哈。”安七颇为得意地吹了个口哨,心想反正破罐子摔碎再扔一块石头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怒气冲冲拿着一只拖鞋跑出来。安七见状,脸色一变,急忙丢了手上的石头撒腿就跑。
  开玩笑,刚被打了一巴掌,嘴角都破了,要是再被那拖鞋打一顿,估计明天都不用上学了。
  “死贱人,你有胆就别跑,偷了家里的钱还敢理直气壮地砸家里的玻璃,你今天敢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女人的声音极大,路人纷纷侧目打量,小声议论着,可能都把她当成疯子了。
  安七听着身后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心情变得有些愉悦。这种场面不知上演几回了。不管有没有吃亏,只要能把那女人气得直跳脚,安七就觉得被打被骂什么的都值了。
  尽管她是她母亲,血浓于水的亲妈。
  安七晃悠悠地走在路边,有些许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对她行注目礼,表情或好奇或嘲讽。不过这对她来说都造不成什么影响,她也懒得回视他们。毕竟如果现在路上出现一个头发纷乱,左脸肿红,身着一件肥大的加菲猫卡通衬衫,趿拉着一只人字拖的女孩,她也会目不转睛直盯着那人看的,说不定还会嘲笑一个女孩怎能以如此丢人现眼的形象出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安七从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仅家里的那个女人这样认为,她也常常这样想自己。
  刚下一场暴雨,气温没降反而变得闷热起来。南方的夏天就是这样,暴雨过后没一会儿太阳就会马不停蹄地出来露面,就像个还没定性的孩子,有些过分地无理取闹。
  “同学,你的钱!”
  “……”
  “同学,你掉钱了。”夏一朝着正前面的女生喊了几声,可是那个女生连脚步都不曾慢下来,反而越走越快。他的声音有那么小吗?有些路人闻言都转身了好吧。
  夏一想就做回好人吧。于是快步跟上去,一手搭在女孩肩上,又重复道:“同学,你掉钱了!”
  本来安七还在想要去哪里消磨这无聊的一天,突然被个人搭上肩膀,于是神经反射霍的一转身,差点就与夏一相撞。
  “你是没长眼睛吗?这么一大人在你前面走着呢,走那么快你是要怎样?赶着投胎去呀……你……”安七本来就有怨气的,来一个撞上枪口的,也只能可怜他刚好当了炮灰。
  “同学,我只是想跟你说,这钱是你掉的!”夏一语气有些无奈,扬了扬手上的两张粉红色人民币。
  “钱……”安七这才停住唠叨,右手往裤兜一揣。呃,原来破了个洞,手指头有些滑稽地露了出来。
  安七和夏一对望一眼,男生默默把头转向一边,很体贴地假装没看见。
  安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手中的钱抽回,转身走人。
  夏一看到安七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头笑了笑,而后又喊住她:“同学,你是A中的学生吧?我认识你。”
  安七觉得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回头瞪了男生一眼转身就跑。
  不过这一天安七出门应该忘了看黄历。她因为只穿一只鞋,又跑得太快,结果绊倒了,鞋子落在了后面。安七不禁捶地痛斥老天弄人呐,低着头把鞋子捡起,转头刚好看到男孩还站在原地,距离有些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也许是因为雨后光线的问题,安七觉得从正面看去男生的身后好像有一团橘黄色的光圈慢慢晕开。
  夏一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安七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态。
  他知道那个叫安七的女孩,可是安七却不认识他!明明是同班同学呢。
  Chapter2
  今早一到校,同桌莫然拉着安七的手兴奋喊道:“喂喂,你昨晚是怎么进家门的?”
  安七特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如果不是我们相处了那么多年,就你这神情这语气,尼玛我肯定说你是来幸灾乐祸的,看我死了没?”
  莫然嘿嘿笑,又凑近她,大大的眼睛眨呀眨,语气迅速变得哀怨起来,“死相啦~人家还不是为你担忧吗?又不能把这种担心溢于言表。不是说雌性动物都是口是心非的吗~哎呦,难道还要我说那些甜蜜蜜的话吗?快说快说快说啦~”
  安七翻了几个白眼给她,又抖掉身上的几层鸡皮疙瘩,“还能怎样?只能半夜三更顺着家里的那根水管爬上二楼呗。也幸亏那一楼的玻璃被我砸掉了,不然我得露宿街头。”她没告诉莫然,其实她爬进去时那女人正站在阳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月光打在她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幸亏她定力够强,不然她不保证她会不会被吓到摔到一楼。她以为又会被揍,不过让她惊讶的是,那女人只是看了看她,一言不发便离开了。
  “傻瓜,你不会来找我吗?”莫然突然抱住她,声音有些哽咽,“你这样硬撑着有什么好处?迟早得被你那么一点儿死自尊心给害死。”
  “喂,莫然同学,思维活跃也不带像你这么跳跃的,你还是让我恶心一点吧,别跟我打温情牌,我招架不住呀!”安七好笑地拍了拍好友莫然的头,幸好身边有这么一位损友。
  “真是块臭木头。”莫然愤愤然,作势要来掐她,安七先一步抓住她的软肋,搔痒痒。
  夏一一进教室门就看到两个扭打成一团的女生。刚好看到安七笑起来嘴角有个深深的酒窝,脸颊也被从窗口洒进来的阳光照得红扑扑的,有点可爱,还有点调皮。很少能看她笑得那么开心。
  莫然第一个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夏一,扯了扯安七的袖子,“形象,注意你的形象。”
  安七撇嘴,抬头望向教室门口。愣了愣。
  这世界果真小呀。这男生,不就是昨天那个捡到她钱看到她的糗样又被她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的男生吗?难道他们是同班同学,为毛她半点印象都没有。   这样想着,男生已经在她的桌前站定,男生只是从包里拿出一瓶药膏,说:“这是治皮外伤的,很有效,女孩都不愿意留疤痕的。”他朝前走了几步,安七看到他的球鞋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还有,我叫夏一。”
  安七是真愣了,不是在拍什么电影吧?是不是有人在某个角落藏了摄像头整他们玩儿的?
  莫然也很好奇,这两人平时都没交集的。夏一她就不清楚了,不过安七这木头怎么想也不会和男生有半点关联呐。
  “有猫腻哦~”莫然特意把“哦”字音拖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头勾三搭四,你对得起我们这些年的伉俪情深吗?”
  安七被“伉俪”这两字雷得里外透焦,而莫然的音量又没控制好,于是离她们有几行远座位的某个男生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有这样一块活宝在身边,任谁都无法淡定吧。
  “喂,你不会想让许远看到这一幕吧?”安七抛出了杀手锏。
  果然,“许远”二字是莫然的死穴,她安静了下来,不过还是不死心拉着她问夏一的事。
  安七总不能把他们的遇见全盘脱出吧。说不定这小妮子又来一句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里姻缘一线牵”……
  “他们的遇见?”安七想,多让人浮想联翩的一句话。
  不过想象总是太过美好。
  安七转头,男生和她们隔了五张桌子。此时他正在翻书,不知道为什么隔那么远,她好像都能看到他翻书时修长的手指。
  她又轻轻握住那瓶药膏,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关心,不过,又有个人对她好,她该觉得满足和感恩的吧。
  毕竟她是那么渴望有一些人在她背后默默支撑她,等到有一天她累了,哭了,害怕了,还能有个依靠,让她回头,不至于撞到头破血流还硬把泪水当成米饭咽,一个劲儿地只能往前冲。
  Chapter3
  下课时安七从书里抽出了两百块钱,今天是交资料费的最后一天,昨天她就是在床头柜拿两百块钱时被那女人发现才被打的。
  她还记得那女人说不准她继续在学校呆下去时恶狠狠的模样。嗤,想把她绑得紧紧困在家里被她折磨吗?真好笑,她偏偏要努力读,往死里读,总有一天她要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女人。
  有哪对母女相处成这样真是奇葩。母不慈,女不孝,罪孽啊。
  班主任似乎了解她们家里的一点状况,不过也以为是家里穷不让她读书而已,毕竟,安七在学校的表现就如普通学生一般,虽然和同学的相处不是那么热络。
  班主任把钱放在抽屉里,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就让她走了。
  安七点头想说句谢谢,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哽咽,她就是这样,被人冷漠久了,见不得别人对她好。
  出办公室门时看到夏一,在门口他朝她微微一笑,她对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看到夏一站在班主任面前不知在说什么。
  “嘿。”莫然扮了个鬼脸,“看什么这么入神呢?叫你那么久都没不理我。”
  安七微怔,碰了碰自己的右耳,扯住莫然就往教室走。
  “刚才那个是夏一吧,他也是今天才交钱,班主任催他好久了呢?都两次没交了……”莫然念叨着。
  “原来都是一样的。”安七嘀咕道,“都是一样在现实与梦想边缘苦苦挣扎的人。”
  好像就这样慢慢留意起一个人。
  知道他也是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会跑去操场,不过不会和男生们一起打篮球,而是一个人围着操场的轨道一圈一圈地跑,有时跑累了就直接倒在草地上。安七不知道青春期的男生看起来是不是都是那样高高瘦瘦的,只是夏一实在太瘦了,她看他在操场迎风跑时都唯恐他会被风吹走,可能一不小心就会飞远,不见了。
  他们也鲜少说话,不过又好像总会遇见。早上会在等红灯时看见他骑着自行车站在旁边,互相打个招呼后他先走,她看他的背影,看他的校服被风吹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有一次他问她要不要载她一起去,她摇头,于是他就陪她一起步行;在食堂吃饭都是他帮她打的,因为他人高又瘦,有时挤一挤就到前面了,速度也快;或者会一起呆在教室里做题直到值日生来关门才离开。莫然说:“要不是看你们平时都不怎么搭话,不知道多少人以为你们是情侣呢?不过夏一看起来虽然有些闷骚,但是长得蛮好的,而且对你也挺不错的,要不你们在一起得了。”
  安七似笑非笑盯着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呀?你不就是占着夏一人高又瘦,可以挤到前面帮你打份肉多点的饭盒。为了一顿饭就准备把我推销出去,你也好意思说‘伉俪情深’?!”
  莫然被猜中心思,眼睛咕溜咕溜地转假装没听见。
  安七其实有时挺羡慕莫然的,可能她是有个幸福的家庭吧,让她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女孩,笑起来让人有种阳光明媚般的温暖,这也许是她为什么会那么靠近她的原因之一,因为安七想,如果爱她的人幸福了,那么她也会慢慢幸福的。一点,哪怕一点点也好。
  有天放学后夏一和安七两人照例一起呆在教室做题,安七在笔袋拿笔时刚好看到那瓶药膏,她轻轻摩擦着药膏瓶身,嘴角勾起一丝小小的弧度,又悄悄叹了口气,站起身,往夏一的座位走去。
  夏一正在做几何题,或许是他认真的缘故,也许是她脚步轻的关系,走到他桌边他都没发觉。他一直低敛着眼,在草稿纸上写写划划,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你的药膏,还没开封,因为那次摔倒并没伤到哪里,谢谢。”安七其实一早就想还给他了,只是有时也会自私地想贪恋那种被关心的感觉,只是这始终不是她的,她明白得不是太晚。
  夏一这才抬眼,女孩嘴唇微抿。有些倔强,也有些孩子气。
  “为什么要还给我?留着以后用也可以的。”夏一说。
  “不用了。”安七拒绝道。
  “怕我是因为可怜你才送给你的吗?还是……”夏一背靠椅微微向后仰,安七齐肩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脸庞,全身都散发着一种疏离感,他不知道心里怎么会慢慢泛起一股苦涩,“还是你觉得我明明和你一样,连资料费都交不起,有什么资格来同情你?”   安七猛地看向夏一。是吗?他原来是这样想的。也许吧,可是又觉得哪里不正确。
  “安七,”夏一说道,“你要多点自信,多点信任,去相信别人会喜欢你。世上可怜的人有那么多,而我们能这样面对面交谈,纵然不美满,不也是挺好的么。既然这样,你又怎么会可怜?我又如何要同情?”
  “不过,”夏一语锋一转,看着安七露齿一笑,“我那也是先贿赂你的,因为你数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所以要向你讨教几招。”
  安七微微一怔,随即菀尔。
  谢谢你,夏一,谢谢你以这种方式,保护我那一点小小的可怜的自尊心。
  Chapter4
  安七刚打开家门,一个花瓶就迎面向她砸来,还好她对这种情况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身子一偏,花瓶砸在门上,四分五裂。
  “你还滚回来干什么?不是喜欢学校吗?不是喜欢读书吗?那你干吗还要回到这里?干脆死在外面好了!”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咄咄逼人。
  安七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默默把门关上,换鞋,走到玄关处把灯打开。
  “真可怜。”安七冷冷看着灯光下,面部有些狰狞的母亲,语气讥讽,“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跟个疯子一样,又乱发脾气又撒泼。我想,那个男人可能早就受不了你了,而我只是做了一根导火线促使他早点离开而已。所以,凭什么要我赔罪这么多年?!”安七说到最后,语音不断上扬,有几分质问的意味。
  女人愣在原地,安七提着书包走进房间,门刚关上,一只鞋就砸上了门板,伴随着女人有些刺骨的声音,“你逃不掉的,你背着一条人命。安七,你罪孽深重。”
  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锐,只是传到安七耳里只剩下淡淡的尾音,可是她还是听清楚女人的话了。
  她倚在门边,抱住自己,明明是七月盛夏,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全身一阵阵发冷,她想哭,可是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
  是不是要死了?安七闭着眼睛倒在地板上。这样也好,顺了那女人的意,她刚好也可以解脱。是的,不管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是罪孽深重,她这种人应该早点死了才好。
  可是,安七的眼角渐渐湿润,她想起那个总会损她却温暖她的女孩,想起那个明明陌生却总默默关心她的男孩,想起她还有好多好多未完成的事,她不想死,她舍不得。
  那个晚上安七睡得很不安稳,一直有梦魇纠缠着她。一下子是回到小时候看到母亲和父亲争吵,父亲一怒之下砸掉了整张饭桌,碎掉的饭碗扎伤了她的脚底;又好像梦见母亲温柔抚着肚子对她说着话,她还没听懂母亲的话语,场景又换到了医院,她父亲狠狠抬手扇了她一巴掌,她在梦里好像叫了妈妈救我,又好像没有……梦境零零碎碎,拼凑不成一幅完整的画面。最后让她惊醒的是突然看到有人向她靠近,一双沉默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她来不及尖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月光刚好温柔地爬过窗棂落在她的被子上,她刚想松口气,就看到女人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安七借着月光看清她的脸,不悲不喜。
  安七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就哭了,也许是害怕,也许是累了,她不顾一切地向那女人嚷道:“你到底要把我折磨到哪个地步?我是错了,可我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你是不是真的要让我死了才甘心?那你拿去好了,反正这条命都是你的,还给你好了……”她抽噎着,泪光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芒。
  女人向她靠近,突然伸出双臂轻轻抱住安七,安七愣愣地直掉眼泪,不敢置信地睁着眼睛。
  “小七,不哭,咱以后好好过……”
  黑夜瞬间归于永恒。
  Chapter5
  也许是因为学期末的原因,学生老师都变得忙碌起来。老师不停地讲重点,学生不停地做题做笔记。仿佛是一台机器,周而复始地重复着施令者的每个号召。
  安七正在做一道数学题,自从那天过后夏一真的时不时拿一些几何题或者函数题向她请教。她去成绩栏看过他的分数,虽然总是在及格线徘徊,但他的努力也是不可抹灭的。世上不完美的事那么多,一份耕耘不一定就有一份收获。
  “安七,你知不知道夏一在这学期末就要走了耶。”莫然附着安七的左耳说道。
  “嗯?走?去哪里?”安七皱眉问道。
  “我也是刚才路过办公室听到老师说的,好像是家里有事要离开吧。哦,你可能不知道,夏一的家不是在这边,他是借读生,高考还是要去他们那个地方的。”
  安七握紧笔身,随即又松开,没有再说什么。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莫然看着夏一为安七打的饭盒,不由嚷嚷道:“夏一你老实交代好了,是不是对我家七七有所企图,老是打那么丰盛的饭菜。不行不行,你这样再喂下去她会变成猪的。”
  “吃你的吧!”安七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莫然嘴里,“安静吃饭好吧大小姐。”
  莫然一边吃一边还不死心地八卦着:“说!把七七喂成猪你要负责把她收购吗?”
  夏一看了看低头默默吃饭彻底把他们无视的安七,语气甚是认真地说道:“女孩太瘦,不好看。”
  安七差点儿噎着,莫然挥着手大笑起来。突然“砰”的一声,莫然的大幅度动作把一个刚好经过她们身旁的学生的饭盒打翻了。
  “对不起。”莫然连忙帮忙收拾,“不好意思,我再帮你打一份吧。”
  “没关系。”女孩的声音淡淡的,莫然抬头被她脸上的伤疤吓了一跳 。不过,还是蛮清秀的一个女孩子。
  “陈小年!”一个男孩走近,伸手把女孩拉起来,“笨手笨脚的,你去阿浩那边吧,我去再帮你打一份。”
  莫然愣愣地看他们走远,转头向夏一和安七说道:“刚才那个女孩就是陈小年?A中有段时间总在讨论她,那男孩应该是林哲,许远说他们现在好像在一起了,真好。”
  安七对那女孩也不陌生,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那个女孩总是那么无所畏惧地让伤疤暴露在阳光下。不过她想,至少陈小年是勇敢的,敢于直视自己的不完美,生活才会少点怨言,多点漂亮。   Chapter6
  放学后,安七和莫然坐在草地上聊天,夏一依然一个人沿着操场跑步。
  莫然躺在草地上听MP3,一句一句跟着哼,有时唱着唱着就跑了调。夏一说:“莫然同学,别唱了,今晚会做噩梦的。”边说边在她们身旁坐下。
  莫然撇嘴,朝夏一做了个鄙视的动作,继续闭着眼哼着歌。
  “听莫然说你要回家了。是准备回那边高考吗?”安七问道。
  夏一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事,随即点头:“嗯。当初我爸也是抱着‘望子成龙’的心把我送进这所重点高中的,不过在这边生活学费生活费什么的都不少,而且迟早都得离开,高三回老家那边读会便宜些,父母的压力就不用那么大了。”
  “你和父母关系应该很好吧?”安七淡淡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
  “一般。家里又不止我一个孩子,不过他们很好,没有因为家庭的原因而剥夺我们的梦想。不过也许是因为常年都不陪在我们身边的缘故吧,我们几个孩子跟父母都不亲。”
  “听起来你比我幸运多了。我和我母亲现在见面就像是仇人。因为我曾让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安七,”莫然突然翻身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腰部,她说,“你别说,会难过的。”
  安七微笑着拍了拍莫然的头,“其实现在想起都觉得那时真的是个孩子。小时候我就知道父母不疼我,也许因为奶奶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渐渐的父母的关系也出现了裂痕。我8岁那年,我妈突然满脸笑容地对我说我就要有个弟弟了,他们都很高兴,连从没对我微笑过的父亲都给我买了一包糖。可我一点儿也不开心,甚至有些怨恨。凭什么?我留在他们身边这么久了,可他们从来不疼我,而那个还未来到这世上的弟弟,凭什么就如此的好运?其实他们不知道,我那时一直害怕,害怕他们会不要我,害怕他们会因为弟弟而抛弃我。所以有天我假装从衣柜上摔下来,我只是想吓吓他们,让他们发现我的存在。没想到我妈一听到我的叫声就急忙跑了过来,跑得太快,踩到了地上的迷你维尼熊,那是他们给未来的宝贝准备的……”
  安七沉默几秒,篮球场的加油声震耳欲聋,可是安七只听到类似火车过隧道的声音——“轰隆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不真切。她继续说道:“当时在医院时我向父亲坦白,我说妈妈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摔倒的,我还想说对不起我错了,可是刚发出一个音节,他双目赤红抬手就扇了我一巴掌,我被他打得有些回不过神,坐在地上直到口腔有了一股血腥味才知道被打了,可我当时都忘了哭,只是愣愣地扬着头看我爸。我知道他一定在骂我,可我爸的那一巴掌手劲可真大,把我的右耳给打残废了,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安七知道莫然在害怕,因为她是那么紧地抱着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不过还好,日子久了她发现其实是能听到一些声音的,虽然零碎,不过没有完全失聪,还是很幸运的。
  夏一至从至终都在看着安七,她的表情一直很平淡,只是讲到她母亲摔倒时,他明显感到她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你的母亲是爱你的,可她又不太会爱你。”夏一说道。
  安七的眼眶慢慢泛起湿意,“其实有时我会觉得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就像她说的,我是罪人。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是依靠着对彼此的恨来维持这段岌岌可危的亲情,我和她针锋相对,我想逃离她,可是我明白的,不管怎样,我都希望我们可以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也许,当一个人走到绝望的尽头时,应该像蛹一样,学着过遗忘的日子,等待有一天,破茧成蝶。有些事总会随着时间被忘记的,时光给我们的最大慰藉就是原谅和谅解。”夏一突然伸手拍了拍安七的后脑勺。
  莫然抬头,露出两只红红的眼睛,“夏一,原来你是哲学家!”
  安七和夏一相视一笑。转头,眼泪打湿了脸颊。
  还好有你们,陪我到最后。我以为这会是个讲不完的故事,可是原来只要那么几分钟而已。
  那天傍晚的晚霞很美,云朵透着绚烂的光芒,连空中的最后一抹落霞,也美得让人窒息。
  明天,又是晴朗的一天吧。
  安七回到家已经是华灯初上。她打开家门,漆黑一片,摸黑把灯打开,安七看见她正坐在沙发里,眼神空洞洞的。安七只觉得鼻子泛酸,走过去想问她要吃什么,陡然看见茶几上有张“离婚协议书”。由最初的愕然到冷笑,最后,还是剩下她和她了。
  女人有些茫然地抬头,也许刚哭过的原因,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说:“你也要走的吧?等你高三毕业,就会填一个很远的大学,离开这里离开我的吧?其实我一直不让你上学,就是怕你会一走了之。其实,我没有那么恨你的,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们给你的疼爱太少了。而且,我们像一对普通母女相处的时光那么短……”
  女人还在碎碎念,安七弯下身子抱住她,她明显地感觉她在颤抖,她们有好久好久没这样亲昵的动作,像一对普通的母女那样。不过还好,她们还有好长的以后,她们可以在往后的日子里,相依为命,就算是互相折磨也没关系,因为她们只有彼此了。
  “妈,我陪着你,以后我们好好过。”
  有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掉,冰凉冰凉的。安七想起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抱着她,叫她小七,亲昵如同一个疼爱她的母亲。安七觉得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的梦。而现在,梦醒了,她也终于长大了。
  Chapter7
  夏一离开的日子是在7月5号,离高二期末统考只有两天。
  因为不是客运高峰期,所以火车站显得有些冷清。清晨的阳光照在月台上,泛着白花花的光。
  夏一提着简单的行李,穿着一件黑色套头衫,整个人瘦削挺拔,他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没有一点离别的愁绪。
  “莫然没来吗?真不够朋友,连句再见都不说。”夏一打趣道。
  “她说认真说再见的人也许会再也见不到,所以让我跟你说句好好加油。”安七知道莫然一向不喜欢分别的场面,因为她是个爱哭鬼。
  “也让她好好加油。哦,对了,安七,我可以抱抱你吗?”夏一突然说道。
  “啊?”安七不由睁大眼,然后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拥抱不是情侣之间的拥抱,可是他们却拥有比情侣更深的情谊。
  安七觉得夏一身上一定沾满了阳光,不然为什么当她靠上去的时候,会有一股暖流直袭心头,暖到她想不停地落泪呢?
  “安七,好好长大,希望下次见面,会看到一个和莫然一样笑得张牙舞爪的女孩,像那次你丢钱时一样无理取闹也可以。”
  安七想起那次的糗样,“噗哧”一声笑了,可还是有泪水争先恐后从她眼眶流出。
  火车已经快要出发了,夏一向她挥手,微笑着转身。
  他其实很容易就想起那一次在街道旁看见安七的时候,那时她应该是和她妈妈吵架了,可还是倔强地站在门口,硬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冷漠无理的人,明明就很想哭。
  就像第一次看见她,他忘了东西在教室里,跑回教室拿时,看她匐在课桌上,把头埋成一小団,双肩颤动,可是空无一人的教室,丝毫没有听到她半点哭声。该是个隐忍多久的人,连哭都要那么小心翼翼。
  安七,其实我刚才还对你说了一句话,不过是对着你的右耳说的,所以你可能听不到吧。
  安七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夏一走进火车厢里,她才转身。
  那天天空很蓝,几乎看不到一朵白云,暖暖的阳光从天边倾斜的照在大地上。安七抬头,洋洋洒洒的光芒落了她满身。
  夏一,我可能没告诉你,我右耳虽然残废了,但没有完全失聪,还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声响,所以,我知道你说什么。
  很抱歉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很感谢你能喜欢一个这样的我。
  夏一,如果,我是说如果,等某天我可以扬着最美的微笑跟你打个完美招呼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我喜欢你。
  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出来了,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对她挥手,脸上笑意盈盈。
  夏一,莫然,这个夏天,遇见你们,似乎耗尽了我半生的幸运。
  安七终于扬起微笑,快步向莫然跑去。张开双臂,拥抱阳光,拥抱温暖。这一刻开始,她要努力让自己幸福。 [小说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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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听见了林七喜嚣张的声音才看见她那张愤世嫉俗的脸。阳光热烈地洒在她身上,她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叉着腰站在二楼走道上,伸出一只手指着某个人的鼻子骂道:“他娘的季贱人,你给我站住!”  风云突变,妖风四起。  本来嘈杂如菜市场的校道霎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屏住呼吸想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又得罪了校长千金。  我猜那个倒霉蛋是季小然,高二六班的学生,十七岁,常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不见天日的位置。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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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哥走,有肉吃。]  “妹妹呀,你就从了哥哥我吧。只要你答应,哥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啊~~”  我轻抽一下嘴角,淡定地拽出一张面巾纸,揉成团,塞进右耳。  狼嚎还在继续:“妹妹呀,你就答应了吧。只要你应一声,从今往后,上学哥给你背包,放学哥给你跑腿,逛街哥给你提货,回家哥给你打车。妹妹呀,你应我一声不吃亏啊……”  我刚想把左耳也堵上,又突然想到这根本没用。只要这死孩子一天不放弃,我就算把眼睛耳朵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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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喜欢坐的公车是027路,那辆蓝色大巴载了我一整个青春的梦。  我最喜欢呆的地方是一个斑驳了的窗口,窗口边坐着一个男生,他的眼睛里有阳光,我的眼睛里有他。  我最喜欢喝的一种饮料是橘子汽水,酸酸甜甜,永不遇见的味道。  那个眼睛里有阳光的男生,叫远方。我所有的喜欢都与他有关。  027路是他上学必乘的公车,我每天清晨都要早起一个时辰,绕几条路以一种“好巧啊”的姿态在站牌下和他遇见。而他,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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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羊座最怕的三件事:  ?在比赛中得了倒数第一名。  ?摔断了双腿,不得不在轮椅上度过一生。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羞辱,还泪流满面。  金牛座最怕的三件事:  ?金融危机爆发了。  ?交一个好吃懒做且挥霍无度的男友。  ?发现自己巨额买来的名包原来是假的。  双子座最怕的三件事:  ?变成了哑巴。  ?注定一辈子从事一件枯燥乏味的工作。  ?被流放到一个没有人的荒岛上。  巨蟹座最怕的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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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米努力拼接记忆的碎片,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如同电影快退般闪回,她觉得头痛难忍,嘶哑着声音大声呼唤:医生,救我。  病房门口,医生冰冷的声音清晰可辨,他挥手示意从另一头匆匆赶来的护士:“不用管她,这种间歇性失忆症无药可医,也没有任何办法缓解。”  护士的脚步声停止了,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走廊,又重新回到一片静谧。  方才那痛苦的呻吟声中断了,死一般的静谧在持续着。  “她割脉了!”随着的一声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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