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旗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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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红旗,临沧人,现居旗山小区,背靠旗山,前临西河,平时上班,业余读书,研习诗歌和小说。出版诗集《旗山帖》《玫瑰的马车》。
  我坐在草山上
  牛羊已经走了,只有低垂的落日
  还留下最美的一抹。
  牧羊人也走了,他留下的烟头
  滚了几滚,掉进了草丛。
  此前跟随着我的三只懒狗
  也被主人带走了。
  夕阳的余温令人亲切
  我身上定然还有羊肉的鲜香
  但牙缝中再掏不出一点肉丝
  饱嗝里满是杂乱的酒气
  店主说,这是蓝莓泡制的。
  里面有一种浪漫的绯红
  我欲名之为乱云。
  牧羊人走了,闲游者走了
  取景者走了,喝酒人打道回府
  阳光将他们打成一团乌黑的阴影
  在地上蠕动。我坐在草山上
  目送夕阳最美的金光。
  残阳如血,大谬矣。
  饕餮之舌反复咀嚼这光芒里的微风。
  这是初冬,新鲜的牛粪已化作肥料
  芳草已献身为血肉。
  这一回,众山皆小。
  夜晚手记
  我拥有这样的夜晚,连白云都不敢飘过
  月亮圆如想象,单一,纯净
  经历平静的一日,整个世界心安理得
  人们都没有过重的心理负担
  选择合适的地方躺下,滑入无边的梦境
  中间也难免痛苦呻吟,如同小夜曲
  也如同泛滥的潮汐,增加了这平静的层次
  但必须说,梦是没有棱角的
  软弱,而且任性。经过精心的安排
  他们终于将日子打理成一部滑稽戏
  角色林立,各生欢喜。
  菜场
  起了个大早,潜入生活的腹部
  鲜活而且亲切的油腻现场已经开演
  也并非寄居于讨价还价上
  多少钱才能购买你的称心如意
  比你在职场上的埋怨更具体有效
  谁都可以早起,为什么偏偏是他
  俗世的操刀手,总让人敬畏
  上来就是生姜、肥肉、羊肝、土豆
  萝卜与青葱,左择右挑
  比城中村的中年熟客更多三分细致
  日常的小确幸就这样无声地发生
  你昨晚刚刚赞美过月光、酒和爱情
  又围炉唠叨了一夜,到醒来才重新获知
  细部的美决定了眼前的场域
  而年关的丰富性不容含糊
  你甚至可以说,“我的希望在此
  他乡,是另一场生活的排演”。
  现实是,我们对身边现场肌理的认知
  还过于粗放,一场决恋,也往往是
  打磨的失败。而适当地寻找一点
  隐秘的乐趣,确乎更具慰藉性
  “必须回到当下”,像一个流徙者。
  松下饮
  松根下随便一坐,把酒拿出来喝上
  就有了舌齿为王的道场。
  松风的小指爪轻柔而乖巧
  细叶间筛下来的斑驳光影使人迷离
  淡化了这松下的存在。世上没有
  什么高人,肯坐下来,就是成就自己
  也没有天生的遁逸处,五步之外
  一棵棵松长出高标,丛林与杂草
  并不关心人事,它们只养虫豸
  连野兽都蒸发了。当然,绝非只是
  三杯两盏,酣畅之后
  都想像那高处的鸟,在细枝上做巢。
  回首远眺,白花花的房子,密密相挨
  像是必须被遗忘的证据。
  松根下一坐,便成了负心汉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梦想与情爱
  也忘记了重负、荣辱、毁誉与哀惧。
  松根下一坐,什么酒都无所谓了
  它不醉人,也不让人醉
  这漫山遍野的松,又如何能轻易
  放过我们?借松风饮酒
  并不幻想成为其中一棵
  望尽落日,也不再追慕夸父。
  旧锁
  所有年华都流走了,而锁还锁着
  这是它的使命,它被自己困住了。
  人去屋空,檐下燕子已不在此筑巢
  阶前杂花,每一季按时开过。
  想当年,必定也有白菜流水的生活
  却都旧了,这木板的门扉,美则美矣
  它锁住了谁生鲜活泼的小时光
  多年以后再看,像一个保守秘密的人
  这把锁多么孤单。
  良辰
  每天只有一次这样的早晨
  只有一次与床敌对的良机
  众生都还紧贴在那上面
  我们义无反顾的决绝
  彰显了这个早晨无比丰富的多义性。
  一个人走进雨里,自我突然高大起来
  这个世界,很多事情
  都是这样,靠一个人去完成。
  他们在梦中和命运搏斗了一夜
  到早晨,偃旗息鼓,还舍不得
  离开狼藉的战场,每天都一样
  靠伟大的床单来成就不朽的命运
  创造丰功伟绩。可是
  我没有这种幸运,我走了出来。
  啊,清凉的早晨,台风已经过去
  雨水收尾,湿漉漉的枝叶多么亲切
  每一片都带有这良辰特有的色泽。
  比如街道,比如西河,比如花圃
  重新回到了惯有的秩序
  世界像雨水没有来临之前
  松散,自在,闲适,宽阔
  为什么要把生活过得那么刻意
  但必须在这纯美的早晨打开局面
  所有新鲜的事物
  会带给我良好的情绪和上佳的运气
  我不是假装热爱,即使在阴雨天里
  也要对晨曦保有足够的信心。
  恐惧
  说好的繁花慢开,却潜伏着狂风暴雨;
  说好的心气平和,却埋藏着巨大的莫名恐惧。
  一句话,一行动,便可成为消亡的证据
  结果是不能说,不许做,不敢想,只可默默圍观。
  海鸥飞过海面,会不会被风浪席卷
  虎豹穿过丛林,会不会葬身熟稔的园地
  一个人走在街上,会不会为蓝天白云而殒命
  生的意外太多,死的无常便是高悬之剑
  更何况,一个人的死,不会掀起蝴蝶那样的风暴。
  评:
  回到当下,在生活某个现场,任琐屑一字铺排,任口语鲜活蹦跳,幽默,调侃,嘻哈,戏谑,无所谓……管你什么天皇老子,管你什么功成名就,眼下的快乐稍纵即逝,岂能不纵情享受。语势滔滔,读来痛快,活泼泼的,充满生的意趣。看得哈哈笑,在笑声里,却听到沉重叹息的回响。语气轻松,诗却很沉,如此将矛盾的“轻”与“重”融合为一,有几分奥登“轻松诗”的味道。(朱彩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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