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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多多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河。
这世上有趟过男人河的女人,也有趟过女人河的男人。我也隐约知道,不怕中间有河,就怕中间连河都没有。
我觉得这很有道理。闷骚的人那么多,明骚的也不止我一个。第一天晚上,我伸过手去,摩挲了好一阵子她的大腿,她没有反对。第二天晚上,双手一探,按住一对Twins,她只是嗯哼两声。第三天,我胆子越发大了起来,直接滚过身子去。就这样,河没了,剩两只喘息的小兽。
都过了天真烂漫的时候,所以不讲谁会对谁负责的蠢话。我和多多都知道,彼此只是借路经过。
从床上下来,我们仍是一对好朋友。在电脑前打电动,一起啃一只小西瓜,然后各自找圈子里的朋友去KTV唱几首歌,后半夜醉醺醺地回来,也没有人会去多问一句。
感觉缺少了点什么,但又把空窗期填补得刚刚好。
我毕业后没有再恋爱,她刚和她的男友分手。从男人的家里搬出来,来到我所在的城市,在我的小区门口给我打一个电话,然后我下楼帮她搬大包小包。我的房子简陋得不像话,租来的单身公寓,置办家具显得太过浪费,一张床,两张凳子,三个碗,便成了这个屋子的摆设。她刚来的时候看上去累极了,在床的右边,留了一个空位给我。
我想我没有不心知肚明的理由。
2
不是刻意寻找暧昧,只是彼此都很能适应。她辞了职,不用像我一样需要辛勤应对朝九晚五的班。每天我醒的时候,她还在贪睡。我疲惫不堪回到家的时候,她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约新交的朋友去酒吧喝一杯,或者去商场看看打折的商品。有时我会陪她一起去,她只看不买,如同先前在学校里那样,只是在地图上旅游,指指点点居然也很过瘾。
是的,我和她曾经是同学。我和她现在是朋友,借着先前的那几分同学关系,白天不谈情,只在晚上寻爱。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能维持多久,这样耗下去,大约有些得过且过的意味。
有一天晚上,窗外星星堆满天,似乎是一个什么节日,远处不停地传来烟花绽放时的噼啪声。她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随便了点儿?
我说不,随便的是我。
嗯?她很是不解。于是我补充一句,我随随便便就把这几年的积蓄都给了你。
这样荤腥的对白想必只有在被窝里才能说得坦坦荡荡,倒也说得我无限悲凉。我没有女友,想去声色犬马又有心无胆,而且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猎艳的好手,我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单身男多得不胜枚举,但还是忍不住地脸红了。
好在她看不到我有点发烧的脸,在她看来那必定是件丢人的事。
仅此一个细节,我想我已经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当我单纯地过完这几年,便为这几年的碌碌无为而羞耻。怕眼明的她察觉到我的眼盲。之所以会认为她眼明,是因为从骨子里就认定了她经历得够多。
3
也许是多多让我壮了胆子,我开始在网上勾搭女人,一来二去,倒也勾搭得风生水起。多多在一旁咯咯咯地笑,还热情洋溢地为我支招说这样不行,那样也不妙。我郁闷地对着电脑,不知道要回怎样的消息。许久以后,多多说,不如,我带你去实战吧。
多多的目标是小的派对、晚场的酒吧以及各种小群体的男女活动。她说,能闲出一份心思和一群陌生人扯来扯去,那也能空出大把时间来迎接一场感情。然后她替我打点一切,还不住地为我鼓气,你行的。
还记得损友之间的吹嘘,逼着自己捏造一些情节,好让自己不至于那么不堪。照了镜子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恋爱的人。生活催人老,而我又学不会对自己好。银行卡里没有质量,银行卡外又没有品质。
多多说,你理个平头的话显得人多精神。上学时你就不知道什么衣服适合自己什么不适合自己,没想到,几年后,你还是这样。鞋子旧点没关系,你可不可以不要穿得这么脏。现在混搭是很流行,可你不能搭得这么离谱。你小时候是受过摧残,可你不能告诉人家姑娘,你长到现在还是一副受过摧残的样……
我定在镜子前,看她忙前忙后地唠叨。她一抬头,似乎看到我神色的不对,就解释一句——喂,你这么毛病一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好不好。
4
我爸一直记着多多。
大学毕业的第一个春节,我带多多回家,以我女友的身份。她嘴甜,对我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她不收我任何费用。我用她来堵住我妈的唠叨以及我爸不动声色的操心。
我带她回家以后,我爸对她很满意。这几年过去了,他还念叨着她的好,因为她是第一个喊他爸爸的女孩子。后来的几年里,我带过几个演戏的女人回去,毫无疑问,她们都没有多多演得好。我爸说,那姑娘叫多多吧,真适合你。然后他一晃一晃地回他的房间。他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失落。
有天晚上我打完电话回家,忽然间,我和她躺在那张双人床上的时候,我跟多多说,我说我爸还惦记着你呢!
多多不说话,她好像睡着了。那一天晚上我彻夜无眠。
第二天起来,她变得扭捏起来,多多说,你不要看我。
她站起来,用一张床单裹住了身体。确定我没有看她的时候,才迅速地套上衣服,然后衣冠楚楚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多多从来都没有这样扭捏过,这一次,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也曾想过很多回,关于我和多多未来关系的走向。想着想着,头就乱了。她像是一只小小的跟屁虫,黏上我了,就不打算走了。先前她说,我没地方去,你总得收留我吧,我们那么多年的同学;后来她说,这儿挺舒服的,你再忍一阵子吧。
我忍着忍着,忍到了众人皆知我有个同居女友。
5
我的同事说,和你在一起的那姑娘不错。
单方面衡量多多,她确实不错。不犯公主病,不难侍奉,不欲求不满,凡事觉得够用就好。我也曾在无数个夜里,情不自禁地抱紧她。和着她轻微的鼾声,制造一个此起彼伏的小场面。
她不去物色新的地方,隐约间把这里当成了她自己的家,说实话,我是怕她离开的,我慢慢变得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小屋子里,一个人待着会怕冷。
我回到家以后,渐渐可以吃上她煮的热饭,我视这为生命中的奇遇。她煮的饭味道不赖,那也曾是我六年以前的梦想。
六年以前,我爱多多,而我开不了口。在她的面前,谈琐事会侃侃而谈,一有想法就会慌神。室友中的死党对多多也有想法,我想我得提前一点表白。那天暮色四合,因太紧张,我讲出口的那句话是——贤良说他喜欢你。
多多淡淡地说哦,后来,她和贤良在一起六年。这六年,我每天都想起那次失败的告白,然后提不起恋爱的精神。直到有一天夜里,多多敲开我的门,拎着她的大包小包。
那天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庆庆,你给我介绍的男朋友,我努力试了六年,可是,他真的不适合我。
她在我面前哭,我竟没有力气扶她进屋。后来她自己走进来,二话不说,睡了我的床。
6
每天下午五点,我是广播电台的恋爱专家。有一位听众问我:许多年以后,最初分开的恋人有机会在一起了,为什么还是走不到一块儿呢?
我说,其实在心底,仍隐隐在意着她阅人无数千帆过尽,或者,你在意她在别人的怀抱里逗留了那么久,你有多失望,就有多记恨她。
这是这次直播的最后一个解答,走出直播间,我蹲在导播室的门前,号啕大哭起来。那么多同事看着我,我仍是没有一点收敛的迹象。泪眼迷蒙时,我只在眼前浮现出多多的一张脸。
我懂,我知,可我走不出去。
同样一个她,相隔的是我六年的眺望。即使纵身,也跨不过那奔腾在心的河流。可我还是和她在一起,因为在那一天下午,我一个人在咖啡厅里过完了32岁的生日,我有一间小房子,无车,无积蓄,无相貌。客观的原因是:她愿意。
多多问我,你爱我吗?
爱。我回答她。
我没有告诉她的是,这爱是因为,久不见莲花,才专心侍奉起同室的牡丹来。
六年前的她,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一朵莲花。
编辑 / 雨 雪
我和多多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河。
这世上有趟过男人河的女人,也有趟过女人河的男人。我也隐约知道,不怕中间有河,就怕中间连河都没有。
我觉得这很有道理。闷骚的人那么多,明骚的也不止我一个。第一天晚上,我伸过手去,摩挲了好一阵子她的大腿,她没有反对。第二天晚上,双手一探,按住一对Twins,她只是嗯哼两声。第三天,我胆子越发大了起来,直接滚过身子去。就这样,河没了,剩两只喘息的小兽。
都过了天真烂漫的时候,所以不讲谁会对谁负责的蠢话。我和多多都知道,彼此只是借路经过。
从床上下来,我们仍是一对好朋友。在电脑前打电动,一起啃一只小西瓜,然后各自找圈子里的朋友去KTV唱几首歌,后半夜醉醺醺地回来,也没有人会去多问一句。
感觉缺少了点什么,但又把空窗期填补得刚刚好。
我毕业后没有再恋爱,她刚和她的男友分手。从男人的家里搬出来,来到我所在的城市,在我的小区门口给我打一个电话,然后我下楼帮她搬大包小包。我的房子简陋得不像话,租来的单身公寓,置办家具显得太过浪费,一张床,两张凳子,三个碗,便成了这个屋子的摆设。她刚来的时候看上去累极了,在床的右边,留了一个空位给我。
我想我没有不心知肚明的理由。
2
不是刻意寻找暧昧,只是彼此都很能适应。她辞了职,不用像我一样需要辛勤应对朝九晚五的班。每天我醒的时候,她还在贪睡。我疲惫不堪回到家的时候,她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约新交的朋友去酒吧喝一杯,或者去商场看看打折的商品。有时我会陪她一起去,她只看不买,如同先前在学校里那样,只是在地图上旅游,指指点点居然也很过瘾。
是的,我和她曾经是同学。我和她现在是朋友,借着先前的那几分同学关系,白天不谈情,只在晚上寻爱。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能维持多久,这样耗下去,大约有些得过且过的意味。
有一天晚上,窗外星星堆满天,似乎是一个什么节日,远处不停地传来烟花绽放时的噼啪声。她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随便了点儿?
我说不,随便的是我。
嗯?她很是不解。于是我补充一句,我随随便便就把这几年的积蓄都给了你。
这样荤腥的对白想必只有在被窝里才能说得坦坦荡荡,倒也说得我无限悲凉。我没有女友,想去声色犬马又有心无胆,而且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猎艳的好手,我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单身男多得不胜枚举,但还是忍不住地脸红了。
好在她看不到我有点发烧的脸,在她看来那必定是件丢人的事。
仅此一个细节,我想我已经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当我单纯地过完这几年,便为这几年的碌碌无为而羞耻。怕眼明的她察觉到我的眼盲。之所以会认为她眼明,是因为从骨子里就认定了她经历得够多。
3
也许是多多让我壮了胆子,我开始在网上勾搭女人,一来二去,倒也勾搭得风生水起。多多在一旁咯咯咯地笑,还热情洋溢地为我支招说这样不行,那样也不妙。我郁闷地对着电脑,不知道要回怎样的消息。许久以后,多多说,不如,我带你去实战吧。
多多的目标是小的派对、晚场的酒吧以及各种小群体的男女活动。她说,能闲出一份心思和一群陌生人扯来扯去,那也能空出大把时间来迎接一场感情。然后她替我打点一切,还不住地为我鼓气,你行的。
还记得损友之间的吹嘘,逼着自己捏造一些情节,好让自己不至于那么不堪。照了镜子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恋爱的人。生活催人老,而我又学不会对自己好。银行卡里没有质量,银行卡外又没有品质。
多多说,你理个平头的话显得人多精神。上学时你就不知道什么衣服适合自己什么不适合自己,没想到,几年后,你还是这样。鞋子旧点没关系,你可不可以不要穿得这么脏。现在混搭是很流行,可你不能搭得这么离谱。你小时候是受过摧残,可你不能告诉人家姑娘,你长到现在还是一副受过摧残的样……
我定在镜子前,看她忙前忙后地唠叨。她一抬头,似乎看到我神色的不对,就解释一句——喂,你这么毛病一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好不好。
4
我爸一直记着多多。
大学毕业的第一个春节,我带多多回家,以我女友的身份。她嘴甜,对我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她不收我任何费用。我用她来堵住我妈的唠叨以及我爸不动声色的操心。
我带她回家以后,我爸对她很满意。这几年过去了,他还念叨着她的好,因为她是第一个喊他爸爸的女孩子。后来的几年里,我带过几个演戏的女人回去,毫无疑问,她们都没有多多演得好。我爸说,那姑娘叫多多吧,真适合你。然后他一晃一晃地回他的房间。他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失落。
有天晚上我打完电话回家,忽然间,我和她躺在那张双人床上的时候,我跟多多说,我说我爸还惦记着你呢!
多多不说话,她好像睡着了。那一天晚上我彻夜无眠。
第二天起来,她变得扭捏起来,多多说,你不要看我。
她站起来,用一张床单裹住了身体。确定我没有看她的时候,才迅速地套上衣服,然后衣冠楚楚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多多从来都没有这样扭捏过,这一次,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也曾想过很多回,关于我和多多未来关系的走向。想着想着,头就乱了。她像是一只小小的跟屁虫,黏上我了,就不打算走了。先前她说,我没地方去,你总得收留我吧,我们那么多年的同学;后来她说,这儿挺舒服的,你再忍一阵子吧。
我忍着忍着,忍到了众人皆知我有个同居女友。
5
我的同事说,和你在一起的那姑娘不错。
单方面衡量多多,她确实不错。不犯公主病,不难侍奉,不欲求不满,凡事觉得够用就好。我也曾在无数个夜里,情不自禁地抱紧她。和着她轻微的鼾声,制造一个此起彼伏的小场面。
她不去物色新的地方,隐约间把这里当成了她自己的家,说实话,我是怕她离开的,我慢慢变得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小屋子里,一个人待着会怕冷。
我回到家以后,渐渐可以吃上她煮的热饭,我视这为生命中的奇遇。她煮的饭味道不赖,那也曾是我六年以前的梦想。
六年以前,我爱多多,而我开不了口。在她的面前,谈琐事会侃侃而谈,一有想法就会慌神。室友中的死党对多多也有想法,我想我得提前一点表白。那天暮色四合,因太紧张,我讲出口的那句话是——贤良说他喜欢你。
多多淡淡地说哦,后来,她和贤良在一起六年。这六年,我每天都想起那次失败的告白,然后提不起恋爱的精神。直到有一天夜里,多多敲开我的门,拎着她的大包小包。
那天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庆庆,你给我介绍的男朋友,我努力试了六年,可是,他真的不适合我。
她在我面前哭,我竟没有力气扶她进屋。后来她自己走进来,二话不说,睡了我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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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午五点,我是广播电台的恋爱专家。有一位听众问我:许多年以后,最初分开的恋人有机会在一起了,为什么还是走不到一块儿呢?
我说,其实在心底,仍隐隐在意着她阅人无数千帆过尽,或者,你在意她在别人的怀抱里逗留了那么久,你有多失望,就有多记恨她。
这是这次直播的最后一个解答,走出直播间,我蹲在导播室的门前,号啕大哭起来。那么多同事看着我,我仍是没有一点收敛的迹象。泪眼迷蒙时,我只在眼前浮现出多多的一张脸。
我懂,我知,可我走不出去。
同样一个她,相隔的是我六年的眺望。即使纵身,也跨不过那奔腾在心的河流。可我还是和她在一起,因为在那一天下午,我一个人在咖啡厅里过完了32岁的生日,我有一间小房子,无车,无积蓄,无相貌。客观的原因是:她愿意。
多多问我,你爱我吗?
爱。我回答她。
我没有告诉她的是,这爱是因为,久不见莲花,才专心侍奉起同室的牡丹来。
六年前的她,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一朵莲花。
编辑 / 雨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