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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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老东北人的舌头有点懒,在以r为声母的字那里往往不肯翘一下,r都变成了y,“人”说成“银”,“日”说成“亿”,“任务”的“任”说成“印”。“任”在姓氏上读如“人”,许多人却又不知道,不知怎么转了音,往回拐了一下,有任姓大夫,硬被叫成“尹大夫”,叫得久了,大夫本人也只好听之任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寅恪的名字火起来了,火是火了,人虽作古,还不能算古人,陈寅恪的“恪”字的读法却弄不清了。“恪”字本身很简单,原只有一个音,读如“客”,到了陈寅恪这里,却复杂了,硬是多出一个音,被读成“却”了。
  东北人舌头懒,把“恪”读成“却”的却是舍了容易就麻烦,读“恪”,舌根稍一用力就出来了,读“却”,却是嘴唇也要用力。据说陈寅恪的夫人、女儿、助手和学生无一不是念“恪”为“却”的(参见蔡鸿生《仰望陈寅恪》),人家家里人都这么念,助手和学生自然也得跟着这么念,这倒是读“却”才对的有力证明,我不明白的是,莫非陈寅恪的家人说不出“恪”音,竟至于说成“却”了?“恪”原作“愙”,形似近“悫”,由“愙”而想到“悫”,是以读错了?却也未必吧。
  “恪”原只有一个读音,这就更麻烦,总不能因为有人读错,就要让“恪”字在字典上多一个读音。于是,讨论的文章也不断出现,就我所见,黄延复先生的那篇《陈寅恪先生怎样读自己的名字》可以终结这个问题,他在文章中搬《说文解字》、《康熙字典》、《现代汉语词典》,搬教授学者的书信和回忆文章,搬陈寅恪亲朋故旧的亲口所讲,甚至搬出陈寅恪来让他自己说话,最后证明,读“恪”,不读“却”。有力的例子不用多,两个就够。一自证:陈寅恪1940年致牛津大学的亲笔英文信落款是“Yinkoh”;一旁证,是这样:
  笔者前些年曾因事往访清华图书馆元老毕树棠先生(已故),谈话间提到了陈先生的名字,他用浓浓的胶东口音说出“陈寅ker”三字。当时我很诧异,因为他当年同包括陈先生在内的一批清华老前辈都“过从甚密”。我问他为什么不跟着大家读“què”或“quó”?他说他曾经问过陈先生,陈先生告诉他“恪”应读“ke”音;他又问“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寅què你不予以纠正呢?”陈先生笑着反问:“有这个必要吗?”
  陈寅恪是不会让文字屈从于大家的误读的,但他也和那位任姓大夫一样拿大家没办法,总不能没完没了随时更正大家的叫法,从黄延复先生的文章看,就连专搞语言文字研究的王力先生也说:“这字本来应该读‘kè’,但在陈先生的名字中,大家都读què,所以我也跟着这么读了。”陈寅恪也不会去笑王力先生,说你这个搞语言文字研究的怎么也这样。
  要是抠点字眼,《陈寅恪先生怎样读自己的名字》这个标题似也可嘀咕一下。名字,现在一般是连名带姓笼统着说的,问一声叫什么名字,便连名带姓张三李四地报上来,但名与字原是两分的,《礼记?檀弓上》:“幼名,冠字。”孔颖达《疏》:“始生三月而加名……年二十,有为人父之道,朋友等类不可复呼其名,故冠而加字。”“字”者,“人之表字”也,“在本名外所取与本名意义相关之另一名字”也,古人如苏轼,字子瞻,今人如上面提到的王力先生,姓王名力字了一。
  在讨论陈寅恪名字和介绍陈寅恪事迹的文章中,几乎看不到有人提到陈寅恪的字,陈寅恪却是有字的,他出生时恰有一位名叫熊鹤村的老人去他家,祖父就给他拟字“鹤寿”,此事载于蒋天枢《陳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中。不知为什么,陈寅恪从没用过这个字。
  陈寅恪有大哥衡恪,二哥隆恪,还有个弟弟叫登恪,叔伯兄弟的名后也都是一“恪”字,也许他们家和“孔孟颜曾”家一样,名上也要排辈,到他们这辈,排到“恪”字,却不知亲族中人把那些名字都怎么念。若是排辈,这个“恪”字便是必须的,只表示辈分的意思,陈寅恪生于寅年,他祖母就在“陈”与“恪”之间放一“寅”字,除去表示出生之年,似乎没别的意思,跟“恪”字似也没有什么意义关系,名字在陈寅恪那里,还就是个符号了。进一步看,“鹤寿”的字与“寅恪”这个名似也够不上“与本名意义相关之另一名字”的意思,陈寅恪不用这个字,原因可能也就在这里吧。
  没有陈寅恪,却不会有《柳如是别传》,据说这书是为表惭愧,是感叹谁说女子不如男的。
  选自“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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