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远方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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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离开三年了,可总感觉,他还存在着,在某个比远方更远的地方保护着我。
  我小时候胆儿特小,晚上一关灯就怕鬼。爷爷拍着我的背说:“别怕别怕,这人啊就像蜡烛,蜡烛灭了就啥都没有了,没有鬼的。”我大概懂了,然后很天真地问他的蜡烛什么时候灭。爷爷笑着说:“傻孩子,爷爷的蜡烛不会灭,因为爷爷知道你怕黑啊。”我似乎就真的不怕了,睡得很安稳。现在想想,那时候真不会说话。
  有人问妹妹,知道爷爷去哪儿了吗?妹妹笑着说,爷爷在游戏里输了。她还小,都不知道死亡是什么,爷爷葬礼的那天,她戴着比她人还长的白孝在原地打圈,喊着问我,“姐姐,我漂不漂亮?”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示意她安静,她很听话地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地玩着。我不知道我该指责她还是羡慕她,她还小,不懂得悲伤,真好。
  我从小就觉得爷爷长得像神仙,长眉白须,笑容可掬,每天清晨在院子里练太极,那劲道,简直就是“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我老跟在他后头笨手笨脚地学,他总那么投入,看都不看我一眼。后来练得少了,我笑爷爷越来越懒,其实我和他都知道,是因为他越来越老,身子骨不如从前。不练太极,爷爷也没有闲下来,常出门散步,我非得扶着他,他总嫌我低估了他的体力,但也倒从未拒绝。我们一边走一边唠嗑,我说:“爷爷,我就是你的拐杖,有了我啊,你想去哪儿都成。”他只是笑着,也不说话,露出摇摇欲坠的牙。
  我好久没有梦见爷爷了,上一次梦见他还是在暑假,他让我去学游泳,我问为什么,他却没回答。后来,新闻里传来北京暴雨有人溺水身亡的消息,虽然我不在北京,虽然时隔多日,但我还是隐约感觉,爷爷一直在守护着我,跟他在的时候一样。
  奶奶十七岁就嫁给爷爷了,跟他走过了五十多个岁月,爷爷的突然离去,让她瞬间老了许多。她不敢再住以前的房子,觉得哪里都是爷爷的影子;她吃饭的时候会不经意多拿一副碗筷,然后开始哭;她不散步了,不听戏了,不下棋了,一切曾经他们一起做的事情,她都不愿再做。她经常看着爷爷那仅有的几张照片发呆,我很心疼,擅自把照片藏起来了,她到处找,责备自己粗心大意,我不忍心,只好又拿了出来。
  记得很久以前,我同爷爷奶奶一起看《还珠格格》,看到小燕子在膝盖上绑“跪得容易”对付跪拜之礼时,爷爷若有所思,然后对奶奶说:“哪天我走了,你记得给崽儿做一对这种东西藏在膝盖上,咱家亲戚多,他们来送殡咱家都要有人下跪感谢,这小膝盖怎么受得了,可跟前就她一个孙女,也只能苦了她了……”奶奶被爷爷这冷不丁的话逗乐了,而我却哭了。
  我总嚷嚷着要减肥,爷爷总说我不胖,爷爷走后的一周,我突然瘦了五六斤,起身后站都站不稳,如果爷爷还在,他又该心疼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吃不下,大脑被抽空了一样,连饥饿都忘记了。悲伤大概是最强效的减肥药,如果爷爷还在,我宁愿胖一些,陪他好好吃饭。
  我小时候总笑爷爷识字少,还不如我,他上学时候肯定很调皮。后来才知道,因为家里穷,爷爷很小就辍学养家了。后来娶了奶奶,奶奶读过书,他从她那儿学会了不少字,再后来有了伯伯,他是家乡第一个大学生,第一个研究生。再再后来有了姐姐,她是第一个留学生。这些“第一个”,他不知向外人说过多少遍,好像永远都说不腻。爷爷幸福的表情也是我的动力,可惜,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刻,他已经不在了,我的大学好美,我好想扶着他到处走一走。
  这样一篇文章,爷爷大概还有很多字看不懂,当然,我写得再浅显也没有用,他不可能看到。有一种东西叫漂流瓶,人们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塞进瓶里,然后扔向大海,幻想它能漂到远方思念的人身边。其实,写的人肯定知道,对方根本收不到,但还是会写,就像我给爷爷写,明知他看不到,但还是想写,思念跟咳嗽一样,是忍不住的。
  爷爷的蜡烛灭了,真真切切地不存在了,可我幻想存在着天国,某个比远方更远的地方,爷爷在那里一袭白衣,听戏练太极,活得像个神仙。我不奢求爷爷在天国保护我,如果真的有天国,希望他对自己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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