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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夏之际,中国曲艺界相续失去两位京剧表演艺术家。5月8日,著名京剧程派表演艺术家,京剧大师程砚秋先生的义女李世济因病在京去世,享年83岁。新闻评论说,“继梅葆玖先生仙去之后,京剧界再失栋梁。”
4月25日,梅派传人、北京京剧院梅兰芳京剧团团长梅葆玖先生驾鹤西去,享年82岁,人间又少了一位京剧大家。
80年前的1934年3月29日,梅葆玖出生在上海思南路的梅宅,是梅兰芳的第九个孩子,也是最小的一个。10岁开始学艺,13岁正式登台演出《玉堂春》《四郎探母》等剧,是梅兰芳先生的衣钵继承者。
梅葆玖嗓音甜美圆润,唱念字真韵美,表演端庄大方,扮相、演唱都近似其父。艺业精湛,基础扎实,在青衣、花衫、刀马旦、昆曲等诸行当技艺方面,均有较高造诣。李胜素、董圆圆、张晶、张馨月……这些现在活跃在京剧舞台上的名角,也都出自梅葆玖门下,得到过梅葆玖先生的悉心指导。
梅葆玖先生生前,曾经接受我的专访,在访谈中追忆他的父亲梅兰芳先生,畅谈他的艺术人生。如今想想,梅葆玖先生的音容笑貌,似乎就在眼前。
梅骨兰心,永葆芳华。
跟父亲梅兰芳同台演出
南都周刊:您从小就喜欢京剧?您父亲一共9个儿子,为什么只有您学了梅派京剧?
梅葆玖:主要是因为我父亲看我长得像他,耳朵、眼睛都像,而且有嗓子,有条件学习,就给我拍了照,然后我演了《三娘教子》中的小孩,我父亲觉演得不错,认为我有这方面的天分,这样就开始让我学梅派了。
我从十岁开始学习就没有断过,请了老师,唱腔、昆曲、武打等等,都学。抗战胜利后,1945年我父亲复出,我就在梅剧团实习。后来与我父亲合演《游园惊梦》《金山寺》和《白蛇传》等戏。1951年我到北京,已经可以独立唱一出戏,等于正式加入了梅剧团,一直到1961年我父亲去世。“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梅剧团停了下来,江青说男旦不行,所以全都靠边站,只有样板戏能唱,结果我们有十几年没有再唱戏。
南都周刊:您的第一个老师是王瑶卿之侄王幼卿,他教您什么?
梅葆玖:他是我第一个老师,也是王派传人,学戏学习王派很重要,打基础,发音、咬字、唱腔都是非常规范的东西。我的昆曲教师是上海的朱传茗,传字辈的,武功教师是陶玉芝,后又向朱琴心学习花旦,都是名师。基本功学完以后,我才开始向我父亲学习他的那些戏,陪着他演出,逐渐逐渐把《贵妃醉酒》《霸王别姬》《宇宙锋》一个一个都学到手了。
南都周刊:您10岁开始学艺,三年后就开始登台演出,学得特别快?当时您父亲对您的演出持肯定的态度吗?
梅葆玖:我反应比较快,人还算比较聪明。小孩也不知道在台上害怕,只是觉得好玩,也没有任何压力。我一方面还在学校念书,有寒假暑假,在学校和同学们一块演出,算是实习。
南都周刊:第一次与您父亲一起登台演出是在什么时候?演的是哪一出?
梅葆玖:那是我18岁的时候和父亲一起演《游园惊梦》。我父亲演杜丽娘,我演小春香,就开始同台了。1949年,我们又合演了《断桥》,也就是《白蛇传》的一折。我父亲演白蛇,我演青蛇,我已经开始边学边演。1950年到北京以后,我父亲到外地演出的时候总是带着我一块去。每到一个地方,总是我先演三四天,我父亲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再由我父亲登台。全国各地都是这样。这样逐渐逐渐就把我推向观众。东北、华南、华东我都去过。这样给我带来锻炼机会,也使观众熟悉了我,知道我是跟随父亲继承梅派京剧的,对我也有个基本认识。我父亲去世以后,我就开始带梅剧团。
南都周刊:和您父亲同台演出有没有压力?
梅葆玖:没有压力,他人非常好,非常公正平和,他带学生也好,带我也好,都是如此,不像有的老师对学生有种威慑力,他很民主。因为他很早就出国,到欧洲、日本、苏联都去过,所以他不会按照封建家长制的一套来教育学生和子女。他是很开放的,有的错的,不断说不断指正,但态度是温和的。我们学艺的时候也不害怕,他在上海教李世芳他们,我就在一边一遍一遍看,有什么想法,他都是以一种商榷的口吻来说,不是我怎么想的,你就必须怎么服从,他从来不会这样。
南都周刊:如果演错了,会不会批评您?
梅葆玖:有时候晚上我们吃完夜宵,他会给我重排,告诉我错在什么地方,应该怎么排。如果我在台上错了一个身段,他也会配合我一下,目的是不让观众看出来,在台上,我们都是配合的。下来之后,他会重新认真地再给我排一遍,说你要注意哪一点哪一点。他从来没有斥责过我。他对学生也是这样,他说他要是一斥责一骂,学生马上就怕了,一害怕更学不进去。他的做法是让他认知,让他知道怎么样才是对的。他总是从启发的角度来看待这样的问题,应该说他的教学很开放,也很科学,所以学生们都很愿意和他学。不是说看见严师以后,大家不敢说话,不是这样,一切都很民主。
谈梅兰芳对京剧的创新
南都周刊:1951年,您和您父亲在怀仁堂演出,毛泽东说您父亲的白娘子扮相与众不同,这是改良过的吗?
梅葆玖:我父亲浑身穿白,头顶一个红绣球,我也是一身白,非常漂亮,所以主席说这个扮相非常好,很跳,代表了白蛇的一种新形象。 梅葆玖: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是我们一家的问题,是全国的问题,应该从中国几千年的文化这个角度来看它。现在小学生也要学点京剧,大学里(比如清华、北大)也有京剧课,我前段时间去台湾,看到台湾大学里也在教京剧课,中文系里也都有研究中国戏曲的教授和学生。要培养演员,也得培养有文化底蕴的演员,这样演出来的人物才能真实。不知道历史,不知道文化层面,也不知道京剧、昆曲是怎么形成的,光模仿外在那只能是一个外壳。
南都周刊:之前教育部规定中小学要学京剧,您觉得这是否是一种必要?
梅葆玖:我觉得这很好。他们如果只知道四大天王,对传统文化毫无概念的话那就麻烦了,以后中华文化就要丧失一切了。他们应该了解一些京剧的知识,知道京剧什么样式,怎么唱,这不是专业式的培训,只是要他们知道京剧的历史,从这个角度来看,音乐课里有一点京剧,我觉得是很必要的。我是主张教育部多一些传统文化的教育,因为每一个戏都有中国历史的背景,每一种唱腔都是中国文化底蕴的表现。对于教育部这样的规定,我们的专业演员也很积极,都到基层去辅导音乐教师。
南都周刊:现在您觉得培养和继承梅兰芳京剧艺术比较迫切的工作需要做什么?
梅葆玖:我觉得现在比较重要的还是要培养高精尖的演员。京剧艺术主要还是看你的表演听你的唱,就像我们听西方歌曲《茶花女》一样,这些经典作品不可能说再改了,主要还是看什么人去唱,什么人去演,观众来看主要是看角,没有角是不行的,所以我们就要培养高精尖的名角。他一上台,大家就争先恐后地来买票,媒体、宣传很重要,但是如果他本身不行,那么再做宣传也没用,要看你的含金量。
南都周刊:台湾现在京剧发展的情况怎么样?
梅葆玖:陈水扁时期把京剧推在一边演歌仔戏,马英九上台后还是恢复国剧。我觉得两岸来推动京剧发展这是好事,都是中国人,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认知都是一样的。马英九知道我们要来,还和连战一起请我们在国宾馆吃饭。连战我在政协礼堂给他演过《贵妃醉酒》,他很喜欢梅派,他对我说一直见不过你,这次来台湾一定要请请你。合影留念、敬酒、讲话,对京剧也是一种鼓舞。
南都周刊:香港实验艺术的先驱荣念曾先生做了很多京剧实验的工作,比如重排《挑滑车》,还有重排程砚秋的《荒山泪》,您没有关注他的作品?
梅葆玖:倒还没有。我想万变不离其宗,如果改到后来这戏不是京剧了,那就完蛋了。还得利用这些传统元素,同时利用现代的舞台条件将其丰富,把它美轮美奂的东西都反馈出来,我觉得这样做才是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