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眺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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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洱河西去
  
   在罗贯中的心目中,1700多年前的西洱河虽没有汹涌澎湃的气势,却也有足以阻隔十万大军的威力:
   却说孔明自驾小车,引数百骑前来探路。前有一河,名曰西洱河,水势虽慢,并无一只船筏。孔明令伐木为筏而渡,其木到水皆沉。孔明遂问吕凯,凯曰:“闻西洱河上流有一山,其山多竹,大者数围。可令人伐之,于河上搭起竹桥,以渡军马。”孔明即调三万人入山,伐竹数十万根,顺水放下,于河面狭处,搭起竹桥,阔十余丈。乃调大军于河北岸一字儿下寨,便以河为壕堑,以浮桥为门,垒土为城;过桥南岸,一字下三个大营,以待蛮兵。
   却说孟获引数十万蛮兵,恨怒而来。将近西洱河,孟获引前部一万刀牌獠丁,直扣前寨搦战……(《三国演义·第八十九回<武相侯四番用计 南蛮王五次遭擒>》)
   西洱河,或许从诞生之日起,就注定了将成为一个标志性的要塞。
   朱丽双在《8世纪前后吐蕃势力入西洱河地区问题研究》中这样写道:“吐蕃7世纪中叶在雅碧河谷兴起后,开始向外扩张。由于青海所拥有的地理优势,吐蕃向外扩张的第一个目标是青海。吐蕃消灭了青海地区的主要势力吐谷浑后,唐朝在茂州西面筑安戎城,以阻止吐蕃进一步向它的西南边疆扩张。可惜安戎城筑后不久,反为吐蕃所得,由此吐蕃伸展势力于云南,最迟至680年已经到达西洱河地区。”
   在这里,西洱河成了一个醒目的历史标识。
   在“天宝战争”中,西洱河成了中华民族一道流血的伤口,在厚重的史书中散发出阵阵血腥的气息。
   曾经西洱河畔的万人冢,肃然盘坐在绵绵不绝的风风雨雨之中,与荒凉空寂的四野氤氲成一团凄绝的氛围,裹卷着人们身不由己地站立在历史、岁月、血与火的面前,或惊悸,或观照,或无所适从……
   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在《蛮子朝歌》中写道:“鲜于仲通六万卒,征蛮一阵全军殁,至今西洱河岸边,箭孔刀痕满枯骨。”记述了天宝十年(公元751年)鲜于仲通数万兵众败于阁罗凤的惨状。
   天宝十三年李宓“征天下兵”十余万,再度出征南诏,结局是:
   “流血成河,积尸壅水,三军溃衄,元帅沉江。”
   史官们的几行墨迹,轻轻掩住了万千将士的尸骨。于是,中原慈母的倚门翘望,春闺深处的幽思焦灼,柔弱稚子的哀哀呼号,莫逆挚友的殷殷祝祈,都随一面猎猎战旗的灰飞烟灭归于虚无归于沉寂。历史也真够冷酷的了,那么多活生生的性命,只在一块冷硬的南诏德化碑上留下匆匆的几行文字:
   “……生虽祸之始,死乃怨之终,岂顾前非,而忘大礼,遂收亡将等尸,祭而葬之,以存恩旧。”
   就这样,南诏先民给予了暴虐之举以得体的了结,让历史的晨钟暮鼓敲出一缕人性的暖色,抹去些许感伤和悲凉、凄怆和乖戾!
   值得一提的是,唐军压境之际,閣罗凤又派使者前往表白修和之意,鲜于仲通断然拒绝,且扣押了使者。
   此后的事态,似乎最终也只能发展到“乃敛战胔,筑京观于龙尾河,名‘万人冢’”。
   从此,华夏大地上又多起了一处隆起的肿块,让手足儿女疼痛了无数个世纪。
   于是,西洱河畔的万人冢成了一个归结性的造型,成了一个民族内部自我耗散的怆然象征。
   我真怀疑,“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的伤感场面,正是当年鲜于仲通或李宓出兵时的情景。那时,一个穷苦忧郁的诗人正立于咸阳桥畔,含泪凝视着大唐的太阳正一点点黯淡下去、沉沦下去,以丰腴为美的帝国,渐露憔悴的端倪。
   我真想走进唐朝,拱手作揖,恳请鲜于仲通们背转身去:“相煎何太急啊……”我感觉到鲜于仲通有些漠然、愤然地侧过脸来,恨恨地逼视着我。是呵,又怎么能怪他呢?他只知道和国相杨国忠“欲求恩幸立边功”!于是,他把历史丢朝一边,把数万生命丢朝一边,独自怡然自得地做着飞黄腾达的梦!竟梦得“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岁月匆匆,逝者如斯,大唐的太阳终随日子的古老而风干成一卷青史。
   明万历年间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湖广参将邓子龙巡边路过大理,面对无言的河水,展阅“箭孔刀痕满枯骨”的一页,思绪如波如潮。伫立河岸,瑟瑟冷风掀动他的战袍,抚弄着他的苍苍须发。环视凄冷的四野,如雷的呐喊如涛的蹄声从历史的纵深处隐隐传来,又渐渐地沉寂下去、沉寂下去,漫入历史厚重的背景。此刻,一轮如血的残阳无限哀怨地滑向斜阳峰顶,远处苍山惨淡的雪格外炫目地扑入他的眼帘。他不禁怆然涕下,用低沉苍凉的语调吟哦道:
   “唐将南师以捷闻,谁怜枯骨卧蒙昏?惟有苍山公道雪,年年披白吊忠魂。”
   吟罢,他蓦然转过身来。他固执地想把一掬热泪注入历史的魂魄,然而,历史依旧寒冷,脉搏不带温度,数百年拥拥挤挤的岁月哗地为他让开一条通达的路。在我的想象中,他颤颤巍巍踉踉跄跄地步入了21世纪。他迷路了:凄凉万人冢何在?荒凉的西洱河何在?他惊愕了:一度云遮雾绕凄迷阴暗的历史,在一条霓虹灯闪烁路灯抚临的街道上逃遁得无影无踪。他惊慌失措地立在十字路口,神情有些呆木,他不能理解红灯绿灯所昭示的含义。整座城市骇然地望着他,望着他的苍老和无奈,望着他的怪异和突兀。于是,他恍然大悟,他穿越了太多的时间,这个空间不容纳他的存在。他喟叹无比,颓然地踱回明代……
   ——这只是我大胆的臆想而已!
   当然,万人冢还在!西洱河依然亘古不息地滔滔西去!
   或许高3米,长50米,由大青石砌成的万人冢真该在人们的心目中消失了!
   肃然执拗的石碑毕竟经受不住太多伤感的浸蚀,承受不了过多叹息的撞击,忍受不了历史诸多幽怨的捶打,是该在人们的意念中倒坍了,向着北方的土地!
   像一朵不吉的乌云,是该被岁月劲烈的风,吹荡得渺无踪迹,杳若黄鹤。
   或许,是阴影就该彻底地抹去,是伤口就该完全地治愈,是赘疣就该永远地切除。不必留念!不必因少了一处凭吊的处所而怅惘不已。难道华夏大地上这样的伤痕还少吗?难道我们的民族这样伤感的事还少吗?
   万人冢,既然历史不忍再用湿润的目光去抚摸它,就让它心安理得地从我们的心底告别了吧!让它永远地消失在人类历史的茫茫风雪之中。不必再用崭新的石头反反复复地去修复古老的伤口,而将沉重的历史当成一帧风景,轻轻松松地拍卖给游客,我想,真的没必要了。
   重要的是,如今,杨柳依依、绿草茵茵、大厦林立的西洱河畔,一个聪明智慧的民族需要的是一片和谐的时空,一幅和谐的风景,一个和谐的家园。
   是非功过,我想,历史早已定论。如今,天宝盛唐已离我们一千多年的距离了,邓子龙不在了,郭沫若也不在了,只有我们还在,一修再修的京观也还在。我们匆匆的脚步踏过西洱河畔的天宝街水泥地面时,我们很少甚至根本没有去想一想我们的脚下——水泥地面之下,数万不明不白的男儿曾在此明明白白地验证过一次历史的悲凉和冷酷,被历史导演着参与了一次毫无价值的生命的奉献。也许,贞元十年的苍山会盟,便是对这段悲怆历史的一个戏剧性的安慰了,而这段悲怆历史的承载者们也该因此而得到些微的安慰了吧?
   在灾难之上建起鳞次栉比的高楼,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一个历史的进步。
   1961年秋,郭沫若为万人冢赋诗道:“天宝何能号盛唐,南征一度太周张,万人京观功安在?千载遗文罪更彰!我爱将军诗句好,人传冤鬼哭声藏,糊涂天子殃民甚,无怪蒙尘到蜀疆。”诗人伫立西洱河畔,凝视滔滔西洱河水穿越天生桥轰然西去,奔向澜沧江,感慨万端,欣然赋七律诗一首:
   天生桥上水如雷,洱海西流不复回。
   水力自然成电力,人威毕竟助天威。
   两山成阙差尋丈,一将挡关万敌摧。
   汉相传曾擒孟获,山头在昔有遗碑。
   西洱河在天生桥以如雷的气势,揖别洱海;以威猛的雄姿,奔向大江,千里迢迢流向大海,完成了与世界的对接和沟通,完成了与时空的对话和交流。
   *西洱河古为洱海称谓,后指洱海往西出口的河道。
  
  蝶梦追寻
  
   “大理三月好风光,蝴蝶泉边好梳妆……”
   一部《五朵金花》,一首《蝴蝶泉边》,让人们心驰神往于由神话中的彩蝶、溪涧中的灵泉和大山中的古木所构成的斑斓意境之中。
   其实,早在300多年前,蝴蝶泉就已蜚声天下了。
   300多年前的徐霞客就曾说:“蝴蝶泉之异,余闻之已久。”并在他的游记中写道:“……山麓,有树大合抱,倚崖而耸立,下有泉,东向漱根窍而出,清洌可鉴。稍东,其下又有一小树,仍有一小泉,亦漱根而出。二泉汇为方丈之沼,即所溯之上流也。泉上大树,当四月初即发花如蛱蝶,须翅栩然,与生蝶无异。又有真蝶千万,连须钩足,自树巅倒悬而下,及于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游人俱从此月,群而观之,过五月乃已。”
   看了这样的文字后,连当代著名作家冯牧先生也不禁赞叹道:“这是一幅多么令人目炫神迷而又美妙奇丽的景象!无怪乎许多来到大理的旅客都要设法去观赏一下这个人间奇观了。”
   蝴蝶泉在苍山十九峰由北向南的第一峰云弄峰下,距大理市下关40公里左右。穿过一座镌有郭沫若手书“蝴蝶泉”三个大字的大理石牌坊后,你很快就会看到在绿树掩映中,有一泓用大理石围砌的泉池。池壁的西面嵌有郭沫若手书的“蝴蝶泉”三个大字,池底汩汩地涌流着清碧的泉水,泉水逶迤东下最终汇入洱海。泉水清冽甘美,取之可饮。有谚曰:“喝点蝶泉水,够你万年醉。”
   冯牧先生在《澜沧江边的蝴蝶会》一文中这样略带遗憾地写道:虽然去晚了,“但我并没有像徐霞客那样怅然而返。我还是看到了成百的蝴蝶在集会。在一泓清澈如镜的泉水上面,环绕着一株枝叶婆娑的大树,一群彩色缤纷的蝴蝶正在翩翩飞舞,映着水潭中映出的倒影,确实是使人感到一种超乎常态的美丽。”
   不知道冯牧这位对云南的一草一木毕生倾注深情的大作家,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最后一次来大理的时候,是否再次探访过这片心仪的风景?我倒希望先生没有成行,只留意念中一个永远的梦境、永远的向往、永远的遗憾!因为那次大理之行后不久,先生便在北京溘然长逝了!先生大概是有预感的,记忆中他用沉重的语调对我们说:“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云南了……云南很美……”先生是在林业部举行的一次笔会上为我们授课时发出这样的悲音的!当时先生有些疲惫、有些黯然的神情,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让我心痛——尖锐的痛!难以释怀的痛!
   著名诗人郭沫若于20世纪60年代初到大理游蝴蝶泉时,听到过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
   蝴蝶泉又叫无底潭。古时候,云弄峰下有个叫羊角村的地方,住着一位如花似玉、心灵手巧的姑娘雯姑。她的勤劳和美丽使小伙子们做梦都想得到她纯真的爱情。云弄峰上有个英俊的白族年轻猎人名叫霞郎,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为人善良。有一年,雯姑与霞郎在三月三的朝山会上相逢,一见钟情,互订终身。苍山下住着一个凶恶残暴的世袭领主榆王,他得知雯姑美貌无比,打定主意要雯姑做他的第八个妃子。于是派人把雯姑抢入宫中。霞郎知道后,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宫内救出了雯姑。榆王发觉后,立即带兵穷追。他俩跑到无底潭边时,已精疲力竭,带着刀枪火把的追兵已到眼前,危急中两人双双跳入无底潭中。次日,打捞霞郎和雯姑的乡亲们没有找到两人的尸体,却看见从深潭中翻起的一个巨大气泡内飞出了一对色彩斑斓、鲜艳美丽的蝴蝶。彩蝶在水面上形影不离,蹁跹起舞,引来了四面八方的无数蝴蝶,在水潭上空嬉戏盘旋。从此,人们便把无底潭称为蝴蝶泉。尽管这是一个传说,然而每当农历四月,山花烂漫之时,确实有成千上万,形态各异的蝴蝶到泉边相聚。
   听完后,诗人满怀激情地即兴写下了长达76行的《蝴蝶泉》诗,开篇是:“蝴蝶泉头蝴蝶树,蝴蝶飞来千万数。首尾联接数公尺,自树下垂疑花序。五彩缤纷胜似花,随风飘摇朝复暮。蝶会游人多好奇,以物击之散还聚。”在叙述了这对青年的爱情悲剧后,诗人感慨道:
   四方蝴蝶尽飞来,首尾联作千秋舞。
   从此年年蝶会开,四月廿五年一度。
   奇哉此景天下孤,奇哉此事堪作赋。
   低首自惜来太迟,期以明春不再误。
   对于诗人郭沫若来说,蝴蝶泉的蝴蝶盛会依然是一个向往中的梦境,只有“低首自惜来太迟,期以明春不再误”!然而,匆匆一去,诗人再也没有时间探望他向往中的佳境。
   当代著名画家徐悲鸿游览过苍山清碧溪,并留下了优美的文字,但似乎没有去过蝴蝶泉。我曾经无端地为他扼腕叹息。假如他来过蝴蝶泉,又有幸观赏到了蝴蝶盛会,这位天才画家的笔下是否会诞生如同《骏马》一样著名的《蝴蝶》呢?我想,完全有这种可能!
   虽然蝴蝶泉的种种奇观,自有其科学成因,但我们依然坚信雯姑和霞郎的传说有存在的必然。因为它寄寓了一个民族对美的礼赞,对恶的鄙弃;它蕴含了一个民族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对灿烂生命的尊重。这个智慧的民族用一个美丽的生灵——蝴蝶——作载体,向世界宣告了自己对生活、对爱情、对生命乃至对世界的阐释和理解。
   凄艳的神话故事为绚烂的自然奇观注入了律动的灵魂,让美昭示爱,让生命诠释美,这有什么错呢?
   《五朵金花》也罢,郭沫若的诗篇也罢,冯牧先生的美文也罢……不都是对美的生命的礼赞、对美的生活的讴歌吗?明代杨慎《蝴蝶戏珍珠》诗中的“漆园仙梦到绡宫,栩栩轻烟袅袅风。九曲金针穿不得,瑶华光碎月明中”和清代诗人沙琛在《蝴蝶泉》诗中所赞叹的“迷离蝶树千蝴蝶,衔尾如缨拂翠湉。不到蝶泉谁肯信,幢影幡盖蝶庄严”不也是这样吗?
   据记载,蝴蝶泉最近的一次蝴蝶大聚会,是1991年5月23日。此后的多年里,蝴蝶泉在人们的记忆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蝴蝶首尾相接、簇拥成团的奇观。
   2004年1月1日,蝴蝶泉公园新落成的“蝴蝶大世界”开馆,3万多只人工饲养繁殖而出的彩蝶扑闪着美丽的翅膀,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久违的蝴蝶又重新让寂静多年的蝴蝶泉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而今,每一位到蝴蝶泉游览的游客,不会再为看不到蝴蝶而空留一腔遗憾。每天都为游客欣然开放的“蝴蝶大世界”,集蝴蝶养殖、博览、科普及观光旅游等多功能于一体,从蝴蝶的幼虫到破蛹成蝶、生息繁衍的整个过程都能在这里看到,是目前世界上规模最大、培殖蝴蝶种类最多的蝴蝶场馆之一。馆内已培育出红锯蛱蝶、中华枯叶蝶、金斑蝶、斐豹蛱蝶、尾凤蝶等100多个蝴蝶品种。工作人员每天在馆内放飞3万只蝴蝶,野外放飞2000只蝴蝶。无论你什么季节来到蝴蝶泉,蝴蝶泉公园给你的,都会是一个有着透明的泉水和美丽的爱情传说,充满了“会飞的花朵”的清冽而灵动的记忆。
   然而,人工放飞的3万个美丽的倩影终究会随风而去,空留一个绚烂的梦境让善良的人们久久缅怀!
   蝴蝶泉啊,曾经的你为什么美得那样易碎?美得那样难以呵护?美得那样不可企及?又美得如同断臂的维纳斯那样让人心痛?
   曾经,自然怀抱中的蝴蝶泉对于徐霞客、郭沫若、冯牧……来说永远是一个遗憾,一个未完成的宿愿。
   如今,人文怀抱中的蝴蝶泉对于我们所有的人来说,永远是一个斑斓的梦境,永远是一处心灵翩飞的疆域。
  
  登临古城
  
   登临大理古城,不切入幽深的历史是没有意義的。它成为白族历史的一个归结性的象征,让我们飞越无数层层叠叠的日子,触摸昨日残留的阵阵体温。
   这样的设想也许是可以的,我们溯行四五千年的历史岁月,站在苍山脚下,伫立洱海之滨,那时只有天籁之声随一朵幻变无常的孤独的云在我们的头顶飞扬。
   不堪忍受空寂的洱海愤怒地咆哮着、奔涌着,然后平静地用自己蓝色的血液哺乳着历史最初的一抹朝霞。静卧的苍山仿佛猛然站立起来,用自己粗犷的手臂毅然托举起大理地区原始社会的太阳。
   于是,溯行于历史的我们,眺望到了历史的生长、文明的茁壮。
   8世纪初,唐朝支持蒙舍诏统一六诏建立南诏国。公元937年,大理国建立。公元1253年秋,忽必烈率10万大军挥师南下,次年灭大理国。大理国政权传22主,共315年。
   从2004年开始的下关至大理214国道改扩建施工中,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闵锐领队的考古专家有了惊人的发现:大理古城下还躺着个千年古都——羊苴咩城,其范围是大理古城的4倍,存在历史大约500年。现阶段考古发掘中发现了大量的城市遗迹,房子、道路、排水系统、水井、沟、墙、柱坑、石坑井然有序,而且都采用石头建成。专家们还称,据《马可·波罗游记》里对大理都城记载,“雅歧(羊苴咩城)是一座宏伟壮丽的大城市”。
   按现在比较公认的说法,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大理古城建于明朝洪武15年(公元1382年),由大理卫指挥使周能督建。次年,指挥使郑祥又将城的东南两面加以拓宽。大理城方圆6公里,城墙高8公尺,厚7公尺,墙体内部用土石,外表用特制的城砖修砌,十分坚固。设有四门,城上建有城楼。东门城楼叫通海楼,南门城楼叫承恩楼,西门城楼叫苍山楼,北门城楼叫安远楼,城墙的四角都有角楼。东北角楼叫颖川楼,东南角楼叫西平楼,西南角楼叫孔明楼,西北角楼叫长卿楼。
   也有的研究专家提出质疑:周能建城是在什么基础上建的?该不会像今天的某些经济开发区那样一下子冒出来的吧?因此,他们认为,周能建城是在元代的基础上建起来的。理由之一是《南诏野史·阁罗凤》记:唐代宗“广德二年,羊苴咩城成,凤名之曰大理城,又名紫城”。
   让历史学家去作繁琐的考证吧!
   登临古城的我们,稍稍驻足于古城楼千年前或千年后人们依然可能站立的地方,将时针作快速的拨转,用万年前或万年后依然是黑色的眼珠,轻轻地抚摸一下散落于历史残简中的大理路军民总管府的厚重大门,抚弄一番朱元璋的兵士们进军大理时的猎猎战旗。之后,越过顺治,跳过咸丰,定格于1911年辛亥革命后的大理:废府存县,实行省县两级制……
   至此,我们在古老的城楼上匆匆地浏览了一下历史的怆然背影和归结性的象征。于唐风宋雨中,大理的先民也许眺望过今天的太阳;在世纪初的地平线上,毫无疑问,他们的欣慰必定是这块土地上冉冉升起的灼灼辉煌!而今天的一切,却离不开最初的那束熠熠星光。
   先民们在一片灰蒙蒙凉冰冰的天空下扎下根来,一点点地汲取着智慧之光,营养着最初和最终的大理文明,直至在苦苦的搏击中体味着真正的力量,冶炼出一枚枚璀璨的星子,辉耀着中国南方的天宇,与中原文明交相辉映。
   在一次又一次与大自然的抗争中,他们懂得了人并非只用脚站立于世间,而更要用头脑。于是,他们勇敢地摄取一点点光明,然后义无反顾地在这一片曾经荒凉的土地上,收获一轮轮五谷丰登的太阳,完成着文明人的形象——
   在大理,元代出现了“地龙”水利工程;大理国时期,有专门讲历法的《集圣历》等书;南诏宰相杨奇鲲等的诗作被收入《全唐诗》;公元8世纪以后,南诏创编的《南诏奉圣乐》,被列为唐代音乐十四部之一;公元1172年的张胜温画卷,被称为“南天瑰宝”……
   当我们怀揣一颗崇仰的心,穿行于这缤纷灿烂的文化隧道中的时候,我们甚至没有一点理由不果敢地抛却虚浮的赞叹,用擂击大地的脚步,去深刻每一片途经的风景,荡漾每一瓣粼粼波光。
   在古城楼上,翻阅了悠悠岁月、仰望了熠熠星光之后,我们很自然地将目光向东、向北、向南,迎迓我们眸子的是一掬盈盈的绿和一捧暖暖的景,让我们咀嚼和回味。
   太多平平仄仄的诗歌,写意和工笔了苍洱,陶冶了多少游客的虔诚灵魂,让他们在小桥流水、白云生处、皑皑雪峰、盈盈波光的浸润中,寻觅到某种人生哲学的生态意象,在坚挺的山峦前澄明着人生刚毅的主题,于柔柔涟漪中温馨着生命奋斗的足迹。他们在历经了云贵高原或横断山脉的艰辛旅程之后,终于在苍茫的背景之中,如饥似渴地挹一帧苍洱美景,将那些零碎的记忆或散乱的向往拢成一幅完美的造型,珍爱地存放于自己温热的怀中,款款地潜伏成一种梦一般的结局。
   我坚信,对于他们和我们,三塔不是死了千年的标本,而是活了千年的三具生命。千年来,它仍然血脉畅通,呼吸匀停,耳聪目明地听无数代人匆匆的脚步声看无数代人殷殷仰视的神情。历史在其周围前呼后拥,唐朝的风、宋朝的雨、元朝的雪、明朝的露、清朝的霜、共和国的阳光,让其滋润无比、寓意无比、深刻无比、厚重无比。
   历史毕竟太厚实、太沉重了,让我们暂时避开它的羁绊,让心旌飘扬于古巷人家、小桥流水,占据今天古城的另一份精华。
   漫步大理古城,犹如在一个大宅院中散步,处处洋溢着家的温馨气息。一条小巷,是一条回归家园的路,恍惚中仿佛还会有一个倚门翘望的身影,还会有一缕缕袅袅升腾的炊烟;循着一条条流水,你会发现一户户花香四溢的院落,还会听到一声声倍感亲切的鸡鸣犬吠。不经意间,在某一条小巷的深处,你还会惊异地发现一口也许早已遭冷遇的水井,它那么孤独地兀立着,仿佛在回忆那些汩汩地滋润远行者心田、荡涤归来者仆仆风尘的骄傲的岁月。在新世纪的今天,它依然平静地保持着自己的一份矜持,一份清纯,也许它依然还能灌溉出无数支童年的歌谣,涸湿未来成年人记忆中一片绿意盎然的土地。但历史毕竟进入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古城的一条东西走向的街上,不同语言、不同肤色的“洋人”不时纠正着你的时空错位。他们操着不同的声音,或缓缓而行,或围桌而坐,碧蓝的眼睛里荡漾着一次次惊喜或沉思。
   当夜幕降临,古城宛如远离了现代,沉浸在一种静谧的大宅院的氛围中。漫步小巷,你会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股快要到家了的温暖……
   我可以断定,你既然漫步大理古城,你就会一脚踏入历史,一脚穿越山水,你将拥有一种高度,享受一片时空。
   穿越大理古城,俯看悠悠岁月铺垫出的厚实土地,仰望熠熠星光照耀着的坦荡前程,凝眸粼粼波光闪耀着的旖旎风采,你会深刻地感觉到——
   毕竟,阁罗凤们只有“皇宫”,没有五星级宾馆;凋零了的王朝,也只是被几位身体单薄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厚重的博物馆里,供参观的人们指指点点。
  
  责任编辑 杨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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