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盗一枝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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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一枝梅笑了笑,又将琉璃兔戴回她的脖子,“既然给了我,那我现在再送给你。小丫头,你要平平安安长大啊!”
  1、他不会死的
  正月初八,尹府。
  窗外的梅花开了,满园都是热烈的红,寒风一吹,花瓣飘落,盈盈飘进窗口站着的人儿肩上。尹诗蕊抬手将花瓣拈下,放在掌心观摩,竟舍不得丢掉。
  “哎呀,大小姐,你怎么把窗户开了?”描红急忙上前关上窗户,又拿了个精致的小暖炉塞进她手里,一碰到她的手,心疼地叫起来,“这么凉!”忙扶着她坐到软椅上,拿过毯子盖在她腿上,又倒了一杯热茶逼她喝下去方才罢休。
  尹诗蕊柔和一笑,道:“描红,我还没到弱不禁风的地步,你别大惊小怪。你看今年的梅花开得多美,比往年都要繁盛。”描红心里嘀咕:“我瞧着还是一样。”
  “幻歌是不是今天到家?”尹诗蕊问。
  “是呢,二小姐有两年没有回家了,老爷夫人高兴得很呢,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上去了。”尹诗蕊抿嘴一笑,描红又道,“二小姐在峨眉山上学了本事,以后就是女侠了!”
  尹诗蕊心中一动,轻轻摩挲着暖炉,笑道:“先别管她是不是女侠了,你说你出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又跑去听说书了?”
  她这一提,描红想起来了,兴高采烈道:“是啊是啊!说书先生今日又讲金刀捕快了,大小姐,我可都是为了你才去听的啊!”
  “你胡说什么!”尹诗蕊佯装生气。描红笑道:“对对对,我是胡说,我们大小姐可是一点都不关心金刀捕快大人。”尹诗蕊作势要打她,两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描红便将听来的故事一五一十讲予她听。
  她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那些惊险的打斗场面仿佛身临其境。尹诗蕊听着听着,脸色变得苍白,手脚竟微微发抖,她颤声问:“那一枝梅当真被他打下了弯月溪涧?”
  “当真,不过听说全靠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帮忙。”她没有注意到尹诗蕊的反常,感慨道,“侠盗一枝梅是唯一一个金刀捕快追捕了六年都没有抓获归案的人,这次虽然也没有抓到,但他重伤落入溪涧,又被急流冲走,到现在还下落不明。我估摸着是凶多吉少了。”
  胸口有什么东西撕裂般的疼痛,尹诗蕊的脸庞越发惨白,描红终于注意到了,关切地问:“大小姐,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冷了吗?”
  尹诗蕊狠狠捏着拳头,面上却淡淡道:“不是,是你讲得太精彩了,我竟好像亲眼看见一般,有些害怕呢!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出去吧。”
  描红的脚步声渐远,尹诗蕊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她大口喘着气,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像她这样病弱的人都能苟延残喘到今日,他又怎么能死在她前头?不许哭,他没有死,她哭什么?他没有死,他还好好活着,她要去找他!
  到了晚饭时分,描红在屋外敲门,许久都没有人应声,她推开门一看,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尹诗蕊不见了!
  2、那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尹诗蕊裹紧了白狐狸皮的大氅,抬头望了一眼渐黑的天空,又坚定地朝着弯月溪涧的方向走去。
  天气那样冷,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冷得让人发颤,她不住地咳嗽,脸庞、嘴唇都冻得发紫。她身子本就弱,一直病痛不断,养在闺阁里,燕窝人参地供着,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可是一旦出了庇护所,外界的寒冷,路途的跋涉艰辛都将她虚弱的身体压到了极限。她一个下午都没有吃东西,饥饿寒冷疲惫像海浪般层层冲击着她,她眼前出现了模糊的景象,在陷入昏迷之前她想:我真是没用啊,要是幻歌在就好了。
  尹府里乱成了一团,他们的大小姐失踪了一下午,后来虽然找到了,却病的很严重,一直昏迷不醒。
  尹诗蕊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那一年,她第一次从描红口中听到侠盗一枝梅的故事。描红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行侠仗义时总带着半张面具,遮住眼睛和鼻子。他武功高超,轻功一流,没有人能抓住他。他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弱者的英雄,他是穷人的信仰。”
  那样虚无缥缈得好似不存在的一个人,她偏偏在一次次的故事中爱上他。她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这样义无返顾地陷进去了。
  很苦,可是也很开心。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事,连描红也未曾察觉。描红一直以为她的心上人是金刀捕快,因为她特别关心金刀捕快的行踪。那不过是她知道金刀捕快一直在追捕一枝梅,每一次他犯案,金刀捕快都会追过去,知道金刀捕快的行踪便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偷了谁家的财富。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问一枝梅的事,怕漏了痕迹。
  十七岁那年,她陪母亲到灵隐寺上香,遇上大雨,夜宿灵隐寺。夜里一枝梅来盗藏经阁的经书,被发现躲入她房中,她掩护他逃了出去。那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回去之后,母亲问她可曾在灵隐寺见到穆府的少爷穆影延。她努力回想,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跟她打过招呼,介绍说是叫穆影延。
  “他是你指腹为婚的丈夫,从前跟你提过,你未放在心上。蕊儿,你十七岁了,穆家前些日子派人过来问了……”
  她大病一场,病好后尹家去穆家退了婚,借口说她身子弱,成亲怕拖累穆影延。可是尹家大小姐看不上穆影延的谣言还是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姐姐,姐姐,你听见我说话吗?你赶快醒过来,我很想你……”一道女声在她耳边低低啜泣,是幻歌吗?她已经到家了,真好,她们姐妹又可以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了。
  她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好重,怎么也睁不开。胸腔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头脑昏沉沉的……
  3、侠盗一枝梅
  昏迷中的尹诗蕊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尹幻歌凑近她的嘴巴,只听她在说:“弯月……溪涧……梅……”一直重复这五个字,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尹幻歌叫了她好几声没能把她叫醒。
  尹幻歌将描红叫道外头,小声问:“姐姐一直在说弯月溪涧,梅,你伺候她多年,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描红“啊”了一声,如遇雷劈,低低叫道:“竟然是他!大小姐的心上人竟然是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可是想到以往的事情,不禁又觉得只能是他。
  “是谁?”
  “侠盗一枝梅,”描红道,“他被金刀捕快打下弯月溪涧,生死未卜,大小姐极有可能是出去找他的。”
  尹幻歌转头瞧了一眼昏迷的尹诗蕊,小声吩咐描红,“我出去一趟,老爷夫人若是问起就说我去找灵丹妙药了。”
  弯月溪涧在都城的最北边,此时虽是深夜,寒冷刺骨,但对于习武的尹幻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策马奔驰,一点都不敢耽搁,终于在黎明时分抵达了弯月坡。顺着这道斜坡下去便是弯月溪涧了。
  她循着湍急的水流一路找过去,然而总不见有人或者尸首。心底越发忐忑,可是不肯放弃,同尹诗蕊一样执着地想着:他不会死。
  水势渐缓,流入一个山谷,山谷内的气温比外面高了许多,长着这个季节早已枯萎的红花绿树。远远地,她看见一个人趴在一块大石头上,连忙飞奔过去,涉水把他拖上岸。
  这人浑身是血和水,气息微弱,尹幻歌将他脸上的头发拨开,一见之下,喜极而泣。是他,果然是他!
  一枝梅伤得很重,好在尹幻歌早有准备。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细心将他身体上的大小伤口一一上药包扎,又输了些许内力给他。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然而还是昏迷着。尹幻歌将他藏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解下自己的斗篷给他盖上。她欣慰地想:这灵丹妙药总算是找到了。
  描红说过“没有人见过一枝梅的真面目”,但其实尹幻歌见过,在她十一岁那年,那年尹诗蕊也才十四岁。
  尹幻歌从小顽皮活泼,那一次不小心打碎了爹爹的古董茶杯,被罚不许吃饭,关在佛堂面壁思过。
  一枝梅是夜里亥时来的,佛堂的门明明锁着,他却轻而易举地进来了。幻歌在城里贴的通缉单上见过那张面具,她饿得头昏眼花,一本正经对他说:“我知道你,你是侠盗一枝梅,本领很好。我快饿死了,你能不能去我家厨房偷只鸡过来?”
  一枝梅笑着说:“佛堂之地,岂能开荤?”
  她答,“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中。”
  一枝梅大笑,不一会儿便拿来了鸡和酒。不过不敢亵渎佛祖,将她拎到了屋顶上。她狼吞虎咽之际不忘表明报恩之心,“你到我家里来是偷什么的?我给你找去。”
  一枝梅一边喝酒一边说:“琉璃兔。”
  “是这个吗?”油腻腻的小手将脖子上的红绳拉出来,“这只琉璃兔是我爹找来的,说能保平安,其实半点用处都没有,你拿去好了。”爽快地解下来放在他手中。
  一枝梅道:“真的给我吗?”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一枝梅笑了笑,却又将琉璃兔戴回她的脖子,“既然给了我,那我现在再送给你。小丫头,你要平平安安长大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不理解他的举动。他的银质面具在月色下发出清冷的光辉,她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他很爽快地将面具拿下来,那是一张十八九岁的脸庞,俊秀坚毅,十分好看。
  她失望地说:“跟我一样嘛,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
  一枝梅低声笑起来,眉眼全都舒展开来。后来那笑声经常在她耳朵里回荡。
  4、是你救了我?
  尹诗蕊依旧昏迷着,幻歌在她耳边轻声说:“姐姐,我找到一枝梅了,他没死,只是受了重伤,你快睁开眼睛,不然我不去照顾他了。”
  一枝梅一直是尹诗蕊的药,良药、毒药。
  申时她醒了,大夫瞧过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幻歌遣开屋内照料的丫鬟,把一枝梅的情况细细讲给她听。
  尹诗蕊面露忧色,“你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吗?不行,他伤得那么重,需要人看着,你快去看看他!”
  尹幻歌道:“姐姐别担心,我有分寸,傍晚再去看他。”
  “现在就去,好幻歌,姐姐求你。”
  幻歌没法子只得答应,尹诗蕊又道:“记得带一套衣服给他,还有去药铺抓些治头疼脑热的药材,他需要吃东西,别忘了带些吃的,金创药多带点……”絮絮叨叨吩咐了一大堆,幻歌笑,“我该把整个京都都搬过去。”
  其实尹诗蕊吩咐的她都想到了,甚至更全面。一枝梅的伤要养大半个月或者更久,她买了许多东西过去,锅碗瓢盆都有,山洞里宛然一个小小的家。
  一枝梅一直昏迷着,幻歌见他脸色潮红,一探额头竟烫得厉害。她掀开斗篷,却见他小腹的伤口渗出血来。伤口恶化了,她大惊失色,连忙检查伤口,更换纱布,上了好些止血的药。又去熬汤药,喂不进去,总是被他吐出来。
  咬一咬牙,算了,救人要紧。她喝一口汤药,口对口封住他的唇,一点一点喂进去。重复了十几次,一碗药总算是喝完了。
  她松了一口气,累得倒在他身边休息,竟渐渐睡着了。半夜时分,忽觉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脱口道:“你醒了?”
  “是你救了我?”低沉沙哑的声音迟疑着问。
  她“嗯”了一声,摸索着亮了火折子,在橘黄的光亮中,一枝梅看见一张含笑的俏丽脸庞,似曾相识。
  “我好像见过你。”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是见过,”她取出脖子上戴的琉璃兔,晃一晃微笑,“还记得它吗?”
  “小丫头!”他大喜过望,叫道,“竟然是你!你长这么大了!”
  “可不就是我!”她俏皮地眨眨眼睛,起身将火把点上,洞里霎时亮如白昼。“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肚子有些饿。”
  幻歌早有准备,当即熬了些小米粥喂他吃下去。他道:“让你一个千金大小姐服侍我,真是过意不去。”
  幻歌笑,“一饭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喝完粥,一枝梅觉得困,幻歌扶他躺下,道:“你先休息,我下午再来看你。”
  回去之后将一枝梅的情况告诉尹诗蕊,她很是高兴,脸上的笑容挥之不去。   下午再去看一枝梅,山洞内竟然没有人,不觉惊慌失措,大叫他的名字。
  “我在这里。”一人从溪水中冒出来。
  幻歌的一颗心忽地定了下来,叫道,“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下水了?天气还这样冷,你也没完全退烧,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赶快上来!”
  一枝梅道:“别担心,我是在水里疗伤,这是我的独家治疗方式,有水的地方我就不会死。”
  幻歌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在水里泡了几天几夜都没死。”
  “我要上来了。”一枝梅忽然说。
  幻歌“噢”了一声,仍站在岸边。一枝梅神情异样,别扭地说:“那个……我什么都没有穿,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幻歌脸一烫,急急转过身朝山洞跑过去。跑到一半忽然玩心大起,冷不丁地转过头,一枝梅刚从水里站起来,吓得又赶紧藏进水里。幻歌哈哈大笑,笑声如春天的黄鹂鸟,一直在山谷里回荡。
  5、盗财物也盗芳心
  一枝梅的伤养了大半个月,好了七八成,但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幻歌闲时同他拆招,他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他好了很多,幻歌跑这边来的次数却没有减少。两人有时一起抓鱼,在小溪里能玩上一下午。山谷里的景色很美,幻歌常常爬到很高的悬崖上去摘神君花。那花非常稀有,可是对恢复内力非常有效。但是她有一次摘花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一枝梅便再也不准她去了。
  “你的真名是什么?”有一次幻歌问一枝梅。
  一枝梅苦涩地笑了笑,“我是个孤儿,我没有名字。一枝梅也是你们替我取的,我觉得好听就拿来用了。”
  “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呢?没有名字旁人怎么叫你呢?”
  “他们叫我无名氏,‘喂,那个没有名字的孩子,你过来一下’,基本就是这样。”
  幻歌想了想,嫣然一笑,“我替你取个名字吧,叫梅雪泓可好?”
  “梅雪泓?”他念了几遍,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挺好的。”
  可是一枝梅叫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她笑言,“等你死了,我定会将这个名字刻在你的墓碑上。”
  尹诗蕊从幻歌口中得知一枝梅身体大好,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期盼,她想见他!
  幻歌同一枝梅说:“你去见见我姐姐吧。”
  “你姐姐?”
  “尹诗蕊。”
  一枝梅蹙眉想了一会儿,可是不记得自己认识叫这个名字的女子。
  幻歌叹气,“侠盗一枝梅,盗财物也盗芳心,自己竟浑然不觉。”
  “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我姐姐她爱了你好些年,你去瞧一瞧她吧。”
  “你既希望我去,我怎么会不去?”
  亥时,一枝梅戴着面具如约而至。
  “我姐姐在房间里等你,你快进去吧,我在外面替你们把风。”
  一枝梅点点头,幻歌轻轻把门带上。
  尹诗蕊很紧张,手掌藏在被子底下绞着床单,她听见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响。
  脚步声在她床前停下,“诗蕊,我来看你了。”
  她抬起头,看见一张银制的面具,一双柔和的眼睛。
  “你终于来了,我……我等了你好久。”她望着他许久,不知是委屈还是激动,声音竟有些哽咽。
  “傻瓜。”他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她浑身一颤,脸颊浮上两朵红晕。
  “我可以看看你的样子吗?”她迟疑着问。
  “当然可以。”他抬手去揭面具,嘴角却扬起一抹奇异的笑容。
  尹诗蕊僵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要在那张脸看出一个洞来。
  怎么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一枝梅竟然是他?!
  穆影延,她曾经的未婚夫!竟然是他!她差一点要嫁的人竟然是一枝梅!她以死相逼不肯嫁的人竟然是一枝梅!她为了一枝梅退婚,却没想到他即是一枝梅!到底是怎样的造化弄人啊!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胸口剧烈地起伏,好痛,心里面好痛,有什么东西喷薄而出,染红了锦被。面前的一枝梅也变成了血红一片,模模糊糊得看不清面容。
  “我们差一点就是夫妻。”
  她听到他低低地说,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6、油尽灯枯
  穆影延探了探她的鼻息,自言自语道:“真可惜,没死呢,不过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他嫌恶地看着她,“尹诗蕊,这就是你同我退婚的后果。只有我负天下人,怎可天下人负我?”他哈哈笑了几声,“你竟为了一个盗贼跟我退婚,让我成为全京都的笑话,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这下子死也不会瞑目了吧?”
  他讥讽地笑了起来,他怎么会是一枝梅呢?这个蠢女人真好骗啊!她以为一枝梅是怎么被金刀捕快打落弯月溪涧的?都是靠他从旁协助啊!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就是他!
  从尹家来退婚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不会叫尹诗蕊好过。尹诗蕊的心思藏得极深,他查了三年才查出她的心上人是一枝梅。一个江湖草莽有什么资格跟他比?可恨的是,尹诗蕊偏偏喜欢这个江湖草莽。
  一枝梅被水冲走后,他也下去找过好几次,他要看见他的尸身才觉得放心。可是一直没找到,后来他无意发现尹家二小姐经常出入弯月溪涧附近,跟踪之下竟然让他发现了一枝梅的藏身之处!
  他听见他们的谈话,尹诗蕊暗恋一枝梅不够,竟还不知廉耻地想和他幽会!他恨得全身血液都烧起来,尹幻歌一离开,他便偷袭了一枝梅。
  若在平常,他肯定连一枝梅的衣角都碰不到。可是现在一枝梅有伤在身,内力还没有恢复,而且没想不到山谷里会有其他人。他一击即中,长剑没入一枝梅的胸口,切割皮肉的声音让他觉得愉快。
  “你……”一枝梅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他拔出剑,舔了舔剑身上的血,“我是穆影延,本来应该是尹诗蕊的未婚夫,可惜她为了你跟我退婚了。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一枝梅轰然倒地,血染红了地上的石头。
  他捡起山洞内的银色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笑声像乌鸦一样难听:“尹诗蕊,你的一枝梅来见你了。”
  为了防止尹幻歌认出他不是一枝梅,来到尹府之后他一直没跟她说话。
  意料中的,尹诗蕊心神激荡,悔恨伤心得昏死过去。那一刻,他多年的怨气一扫而空。
  他最后瞧了尹诗蕊一眼,将那面银制面具丢在血红的被子上,悄悄从另一边窗口翻出去。
  尹幻歌等了许久不见一枝梅出来,推开门一看,哪里还有一枝梅的影踪,只见尹诗蕊满嘴是血地昏迷着,被子上也都是血。她大惊失色,扑过去大叫姐姐,可是尹诗蕊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下意识地将那枚面具藏进衣服里。她大声呼救,不一会儿,丫鬟扶着爹娘赶过来,又急急派人去请大夫。大夫只说了四个字“油尽灯枯”。
  “幻歌,你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爹娘质问她,她脑子里轰然作响,茫茫然望着他们,忽然间她咬一咬牙,奔出屋外,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里。
  7、最后一面
  “一枝梅,你给我出来!你到底……”尹幻歌满身杀气地冲进山谷,在到达山洞时,声音却戛然而止。
  银色的月光中,一枝梅倒在洞口,脸色惨白,身下是触目惊心的血红。
  “一枝梅!”她惨叫一声,扑过去,“你醒醒啊,你怎么了……”泪水滴滴地落到他脸上,他的眼皮动了几下,吃力地睁开眼睛,“你回来了……我一直撑着见你最后一面,终于还是见到了,真好,咳咳……”
  她“哇”地一声哭了,“你胡说什么,什么最后一面,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傻丫头,不要哭……咳咳,多难看,”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像断了线的风筝飘摇不定,“幻歌,有那只琉璃兔……保佑……保佑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活下去,活到老……”他的嘴角有鲜血不停地流出来,幻歌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哭着说:“你别说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幻歌,你知道吗,你照顾我的半个月,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幻歌不停地哭,脸上都是眼泪。
  “你要小心穆影延这个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恨我入骨,也痛恨你姐姐,你要叫你姐姐当心……”
  幻歌一怔,恨恨道:“是他伤了你?”
  他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瞳孔渐渐放大,目光涣散,“我死后将我火化了,骨灰洒进……弯月溪……溪……”
  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不知从哪里飘来了红梅花瓣,仿若一阵红雨而下,落得一枝梅满身都是。幻歌抱着他痛哭。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一枝梅的身体也变得冰凉,她仍旧抱着他,紧紧搂着,好像一松手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也会跟着去了。
  一枝梅死后的第七天,尹诗蕊也死了。
  一年之后的某一天,穆影延在京都最大的妓院里偶遇女扮男装的尹幻歌,他认得她,她却从未见过他。他听说过尹家二小姐顽劣任性,没想到这样放肆,竟敢出入风月场所。
  她像是专门来闹场的,闹得妓院里鸡犬不宁,最后老鸨不得不叫出了打手。同来的朋友看出她是个女子,笑着推他出去英雄救美——在旁人眼里,他可是个好管闲事,仗义耿直的大侠。两人便这样认识了。
  一来二去之后,他亲自到尹家提亲。
  成亲便是半年后的理所当然。
  尹幻歌静静坐在床榻上,大红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穆影延慢慢走到她面前,挑起红盖头。她望向他,眉眼流转,笑靥如花,“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我们该喝交杯酒了。”她站起来牵过他的手,缓缓拉到桌子边上,从酒壶里倒了两杯酒,一杯给他,一杯给自己。
  两个人的眼睛一直互相对视着,似有无限柔情。
  穆影延放下酒杯,朝前走了一步,忽觉腹痛难当,一口血自喉咙口喷出来。
  “酒里有毒?你在酒里下了毒?!”穆影延震惊地望着她,难以置信。
  “是啊,绝红尘,专门为你准备的。”她轻轻笑着,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
  “你也喝了毒酒?你为了杀我连命也不要……难道这半年来你同我的感情都是装出来的吗?”
  “你害死了我姐姐,害死了一枝梅,我怎么会喜欢你?”她的眼神化作冰冷的利刃刺进他心口。
  “果然……”他的声音竟有些凄凉,“可是……你到底你是为了你姐姐……还是为了一枝梅?”
  她是为了谁呢?
  姐姐还是一枝梅?
  她从来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她只想穆影延死!这个人非死不可!
  她看着穆影延,缓缓将大红的嫁衣除下,露出里面的丧服!穆影延的瞳孔猛然收缩,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愤然还是悲慨,他朝她的脸庞伸出手去,然而终究没有触碰到,颓然地垂下,连同他的身体,一齐重重地砸在地上。
  尹幻歌没有再看他一眼,她打开门走出去。
  今夜的月光真美啊,就好像她第一次见到一枝梅的那个夜里,也是这样的温柔、皎洁,只可惜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再也见不到了……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耳朵里传来丫鬟们惊恐的叫声,她走不动了,可是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要去弯月溪涧,去陪着一枝梅……
  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从来没有告诉他,那也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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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古书》记载,朱崖国曾经的女皇将在极夜降临的那一刻回来。  女皇是残暴的凶神,在代代相传的记忆中,她邪恶且无情,曾驭骏马踏破四方兄姊城池,将其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血流三月不止;也驾游龙潜入深海,屠尽目内一切活物。  她是荣耀不衰,是战无不胜。匍匐在女皇脚下的民众整日战战兢兢,忧惧也成为她阴晴不定性格下的亡魂。  幸而上天有好生之德,女皇最终被囚于百丈海底寒冰下,连魂魄也无法逃脱。  日月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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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顾:一行人追回了另一节玉璜,言萧脖子受了伤,关跃帮她处理伤口,又因为“不会鉴宝,失意潦倒”言萧上了微博热搜,跟关跃聊起了国宝帮的事。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些变化。  第十三章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各怀心思。  直到关跃要走,言萧才开口:“明天是不是就要离开这儿了?”  关跃脚步停了一下:“对。”  “真不够怜香惜玉,我这还受着伤呢,为什么不多留两天?”  “多留容易被窝子里的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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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瓶座  原来有些你自以为很重要的人,你不联系他,他就真的永远不会联系你。  双鱼座  你要相信,有一个人正向你走来,他会带给你最美丽的爱情。你要做的只是在那个人出现之前,好好的照顾自己。  白羊座:  爱的表达方式不同,如果Ta没有按你期望的方式去爱你,请相信,这并不代表Ta没有全心全意在爱你。  金牛座  真正的爱情需要等待,谁都可以说爱你,但不是人人都能等你。  双子座  想念你,不需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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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大夏有善口技者,仿万物声,无一有异。又习腹语,世人称奇。”壹昭言细细算了算,她和柳辰景相识至今,也不过才两年光景。九王爷的婚宴打从去年年关就有了风声,到今年快要入冬时才择定良辰吉日。虽离成婚大典还有一月之余,但帝京早已是一片喜色。盈盈长街十里红绸,碧瓦飞甍之上悬挂着刻有朱雀蛟龙的铃铛流苏,连商市挂着的五彩灯笼也都换成了大红色。他要娶的是大将军贺清来的遗孤,贺眠卿。十年前,大皇子起兵逆反夺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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