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不是家

来源 :思维与智慧·上旬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illa81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们是房子的什么人吗?主人,房权证持有者,借宿者,路人甲,或者旁观乙?
  都不是。在这样一个疯狂抢购的时代,我们只是房子急红了眼的孙子和儿子,对这个掌控了我们一生命运,并耗尽了我们大部分心血的庞然大物,我们再也不是“家”下面那个眯眼小睡的小猫小狗,而是成了“房”上那个想要跳梁的“尸体”,顶着一点残存的体温,躺倒在方方正正无法跨越的房子之上。
  我总是怀念年少时在乡村的时光。那时候的房子是父母和泥瓦匠们一砖一瓦砌起来的,我们不需要为了昂贵的地皮而四处奔走比较选择,亦不需要为了排号等到经济适用房,而像排队买春节返乡的火车票一样,带着被褥铺盖,几宿几宿地熬着;还要提防有人走后门或者插队,几句话言语不和,便撕扯打将起来。打夯的男人们唱着歌,将地基打到像钢铁城墙般那么结实,而砌墙的师傅们,传递起砖头来,犹如抛起一个个玉米或者土豆,抛与接之间,有着优美的弧线和动感的旋律。男人们吼着歌,时不时停下来,跟院子里帮忙拌水泥抹石灰的女人们调笑几句,小孩子们则风一样奔来跑去,想象着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皮球一样铆足了劲,上蹿下跳。有路过的村民,会站上片刻,帮助主人一起想象房子建成后的美好生活,并在房间布局上,给予各自有效的建议。
  每一家房子建成的时候,大家都会去“温锅”,男女老少,挤满了喧哗的庭院。吃饭时少了桌椅板凳,邻居家的女人们隔墙便递了过来。不到天黑,从未见各家各户锁过大门,更不会有猫眼里看人的防盗门。谁家男人女人吵架了,总是左邻右舍的跑去劝架。窗户里可以看见后面一家女人晾晒的衣服,还有老牛从外面散步回来,与你微笑对视一眼,便闲闲溜达回牛圈里去。墙头上鸡在叫,鸭在栖息,麻雀“嗖”一下从这里飞到那里,燕子啁啾着讨论如何将自己的巢,筑得跟主人家的一样结实而且温暖。
  在这样狗吠声从村东传到村西的乡村里,房子与家是同一个概念。没有人会为房权证上究竟署谁的名字而大动干戈,甚至吵到离婚,女人嫁给了男人,就自会将这个庭院和庭院里的猫猫狗狗,当成自己此生的归宿,她们心甘情愿守着它,织着毛衣,熬着粥饭,等着男人们从田地里干活回来。女人们不会争抢房子的归属,实在住不下,去自家桃园里建一个小屋,再养一条大狗,照例活得恣意舒畅。而男人们也不会霸道地将房子据为己有,为女人嫁过来的时候,没在房子上掏一份首付,或者没买一砖一瓦,而在吵架的时候斤斤计较。因为在男人们的心里,女人要嫁的不是这个房子,而是他这个人。
  而今的城市里,女人们不甘心没有房子轻易地与男人们裸婚,男人们也要衡量一下女人家里是否肯为这个房子掏出一半的首付,或者与他共同还款。房子是女人们戴在手上的戒指,没有温度,只是用来人前炫耀或者满足日益膨胀的对于物欲的虚荣。欲望总是无休无止,我们犹如一个馋嘴贪吃的孩子,吃着碗里的,看着盘中的,还贪婪地想着锅里的。房子不再是那个深夜有一盏灯火亮着的温暖的家,而是一个睡觉的死寂的坟墓,假若某一天你不再睁开眼睛,那么它则是埋葬我们的冰冷的棺木。
  新闻上左边在报道疯狂抢购房子的男女老少,右边则是矿难地震洪水枪战中死去的微不足道的人类。被排队购房拥挤得面部扭曲的生者,从不会去想自己假若明天就遇到了地震,那么这个拼死争抢来的房子,或许刚刚住进去,就倒塌掉,并无情地埋葬了自己。
  没有人会去想死后的事情。有钱人想住豪华的别墅,哪怕花钱买来的是个没有烟火味道的“鬼城”;没钱的年轻人则奋力地要将自己父辈的最后一滴血,榨干、吸净。而当我们疯狂抢购的时候,只有房地产商们,在房子的背后暗自发笑。
  我们终于成了房子的奴隶,朝它跪拜,祈求那里有家的温暖。可是,那个水泥砌成的怪物,却在我们的疯狂喊叫声中,始终不发一言。
   (编辑 静林)
  
其他文献
空气中的灰尘多么微小,时常借助丝缕般的光才可以洞见。它们在光中升潜、嬉戏、飞舞,又快速地奔逸出我的视线。它们面容模糊,难以区分,却轻盈而喜悦,顺应空气的流动,静谧忘我,无忧无碍。不知道它们已飘动了多久,也不知道下一刻是被树叶挽留,还是被风雨裹挟到另一个地方,但它们并不会增加重量,而是比精灵更自由。双手伸向灰尘,既无法牵制,也无法攫取,它们在安静地歌唱,犹如在金色梦境中快乐地滑行,划出曼妙无痕的曲线
最近一二十年以来,长篇小说的创作从题材上来说大致集中在三个方面,即都市的膨胀、乡村的颓败和历史的重拾。有意思的是,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都市和乡村是相互倚重的,但更多的时候是相互“伤害”的。因为对写作者来说,面对乡村与城市这两个空间的心理面向是不同的。经常的情况是,在很多作家心中,乡村代表的是过去的时间,而都市代表的是现在乃至未来的时间。这似乎符合现代化进程的一般流变,但大多数人注意到却不愿
他生活在一个小镇上,小镇民风纯朴,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为生活平添了几许安逸和雅静。但是,他生活得一点也不快乐,他患有小儿麻痹症,双腿不能独自站立,必须依赖双拐才能行走。  每当他看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有的上了大学,有的参加了工作,他心里很不好受。假如不是因为这副双拐,自己不是也能展翅高飞吗?他恨透了两根毫无生气的拐杖,但他的生活偏偏又离不开它们!太阳升起时,他睁开忧郁的眼睛;太阳西落时,他的心也
1996年,21岁的斯宾塞从一所知名大学毕业,正在他准备大干一番事业之际,一场车祸从天而降,让他腰部以下瘫痪,同时在医院住了一年时间,在做了脊椎手术之后才勉强可以动弹。斯宾塞在大学学的是传播学,当时毕业之时,正好遇上电商兴起,比如亚马逊、易趣网等都非常红火,斯宾塞想着自己行动不便,但总得养活自己,而电商不用出门奔波,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了,于是,斯宾塞便开始在网上卖点二手衣服、家具和旧电器等。  由
门前的几棵大王椰,近来长得很快,树干圆圆粗粗甚是可爱,顶端硕大的叶子烟花般四下散开,靠墙壁这边的便无法伸展,聪明的叶子拐了个弯,贴着墙壁洒脱地延伸着生命。  抬眼望去,路边,公园,墙角,随处是树,树的模样千姿百态,树的生命生动鲜活。  西湖边的柳,长条低垂,枝叶纷披,团团绿烟笼湖水,好似江南的女儿,柔情、妩媚,风情万种。额济纳的胡杨,在风中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后三千年不朽,苍凉悲壮,就像
大学刚毕业的方涛终于在一家公司谋了个职位。工作倒也简单,无非是负责打印、复印资料,买买盒饭,打扫科室的卫生,跑跑腿、打打杂。虽然干的都是些琐碎的工作,但方涛却干得有声有色。这叫我们很为他鸣不平,要知道,当初在学校里,方涛可是学生会的骨干。论组织能力、协调能力、评议表达能力,都没得说。干这些小事,除了每天累得腰酸腿痛,还能有什么大的发展?  可方涛显然没这么想,不仅一如既往,而且每天都要把自己的办公
我是穿着母亲织的粗布衣长大的。儿时的伙伴和同学也是。但谷风除外。  谷风的爸爸在城里上班,谷风的衣服全是买的,浑身散发着洋气。我常常望着谷风的褂子裤子鞋发呆。  有年春节,母亲给姐姐买了件新大衣,姐姐那件旧的给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穿洋布衣服,红底白点,也许是白底红点,领子上连着一个帽子,很洋气。  我每天抱着连帽大衣睡觉,每天都梦见自己变成小公主,被人簇拥着,欢快地唱歌跳舞。醒来时,心里蜜甜。而且我
公司的发展遭遇了难以突破的“瓶颈”,开了很多次会议,智囊团也没能拿出一个明确的好办法来。看到我每天忧心忡忡的样子,家人很是着急。一日,晚饭后,父亲过来和我闲聊,问明了我郁闷的缘由。  父亲并没有直接给我出点子,而是给我讲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事。  以前我有个钥匙链,就是一头可以挂到腰带上那种,这种钥匙链看起来让人很放心,因为拴在腰带上,不用担心会丢。可是恰恰相反,我的钥匙串丢失了很多次,有一次竟然
苏科版小学信息技术教材中,几乎每个年段都会有一些理论类内容的开放性选题,如《网络文明小公民》《感悟技术发展》《初识人工智能》等。近几年,省、市的一些评比课也多有类似的选题,如《走近人工智能》《探月工程中的信息技术》。这类课题不太好上几乎是一线教师的共识,40分钟,教些什么又怎么去教,需要不断思考、实践与重建。下面,笔者以2019年江苏省小学信息技术优质课评比课题《探月工程中的信息技术》一课为例,尝
从前的城池不大,出城几里,便是乡村,草木深深,闻得庄稼植物清香。  宋人邵雍《山村咏怀》,“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痴迷于城外的草木芬芳,晚清诗人高树,在鹅坊的墙壁上题诗,“出城二三里,林木喜苍蔚。地无市廛声,茗有沙泉味。”他坐在寂静的乡间林木深处,一杯茗茶,喝出了沙泉的清甜味道。  从一座城,往外走,离城愈远草木愈深。三里不同村,五里不同景,七八里草木长势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