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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二十世纪中期美国小说中的疯狂①形象做一个整体研究,是一个比较有挑战性的任务,选择它作为本文研究的内容基于以下几个原因:
(1)国内外对于疯狂形象研究各有不足。国内学界对国外作品的研究虽然数量众多,但范式比较单一,往往限于个案研究,套用理论对作品进行阐释,缺乏整体观照。国外学者虽能从多个角度研究疯狂,但在研究美国这样一个时代文学时,常将疯狂形象纳入反英雄形象中,以反英雄形象囊括了那个时代所有的非传统形象,忽视了在美学上和社会价值上对精神病患者的深入研究。同时,从诗学角度研究疯狂形象也有待挖掘;(2)疯狂定义本身发生变化,给本文提供了研究的意义和价值。疯狂从精神疾病向智慧和美德渐变,疯狂者从传统的恶德、野兽形象上升到智者、善人和救世者形象,从一个被忽视的边缘群体,变成了现代作家创作的主题,原因何在?疯狂意义和指向发生了转变,转变过程是什么?传统疯狂意象与现代疯狂意象同时并存于文学作品中,它们有什么功能,其异同表现在哪?这些问题也是学术界需要加强关注的内容;(3)研究疯狂形象具有巨大的社会意义。社会急剧动荡时期人的思想感情、意识容易发生强烈变化,疯狂成为社会现象和时代文学主题。同时在目前一个追求自我的时代,如何对待非理性和异己增加了疯狂形象研究的现实意义,有利于和谐社会的发展;(4)在理想层面上,通过对疯狂形象的研究寻出一定的程式和规律,并推广到其他社会边缘形象,以发现他们在文学史上的演变过程,以及艺术和社会价值。
本文也面临巨大的问题,即对疯狂的定义以及对研究对象的选择。疯狂的含义宽泛,可指精神病患者、异见者、激情狂热者,因此界定疯狂以及选择研究文本和研究对象是个巨大挑战。本文超越病理学上的疯狂形象,使用较宽泛的“疯狂”概念,包括精神分裂、神经症、异己等。此外,对于疯狂的讨论容易受到福柯、莱恩等学者思想的影响,过分夸大非理性的作用而失去客观公正的立场,把研究论文写成“疯狂颂”。
本文采用综合分析法来研究小说中的各类疯狂形象,涉及权力理论、心理学理论、精神分析理论等,目的是多角度、多层次地追溯疯狂的意义和价值的演变,重点分析疯狂的时代特色。本文的创新点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1)从多个角度比较全面地分析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小说中疯狂形象的文学价值和社会意义,填补了国内对美国文学中疯狂形象研究无专著的空白;(2)在国内首次较为全面地从诗学角度总结了疯狂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小说中的时代特色,深入分析了作为边缘形象的疯狂者独特的美学价值和意义。
论文共分为五章。绪论部分归纳和总结国内外对疯狂形象的研究现状。第一章梳理疯狂的各种定义,提出本文的定义,并以此定义为依据将疯狂形象分类为三种,癫狂形象、偏执狂形象和痴愚傻形象。从第二章到第四章是疯狂形象分析。第二章将癫狂形象分为六个疯狂主题--权力、种族和性别、道德、青年运动、反战和存在主义:国家权力下的疯子从人的非理性状态指向理性状态,权力是人格和意识成长的障碍,反抗是通过暴力进行的;种族和性别权力下的疯子是白人权力、父权以及夫权造成了黑人和女人身份的迷失;道德疯子是指对现代社会的道德堕落有清醒意识的反省者,他们因为自身的人道主义和人文主义而被已经堕落的社会看成疯子,这是社会时代的悲剧;青年运动中的疯子包括追寻自我的青年、垮掉一代和嬉皮士,后者继承了前者的抗争精神;反战小说中的疯子在精神上受到战争的创伤,疯狂被利用为批判战争的视角;存在主义作品中的人物象征着理性和非理性,绝对价值与相对价值之间的冲突,作者批判了那些极端理性主义者,认为他们才是最大的疯子。
第三章将偏执狂形象分为三类:第一类疯子沉迷于自身的内在世界,以偏执妄想为主要表现形式,纳博科夫和托马斯·品钦(Thomas Pynchon,1937-)的小说成为主要分析文本;第二类宗教狂们由于执迷而引发内心体验,陷入迷狂状态;第三类偏执狂因为对社会不满而自我退缩,或者被外物异化,包括爱情失意后的疯狂和因为异化而迷失自我的疯子两种形象,即欲念狂人。第四章分析痴愚傻形象,包括上帝的天使--生理上的痴傻和文化意义上的圣愚,即圣徒傻子。其中犹太人的傻是犹太民族施勒米尔形象的象征,“傻”是他们自保处世的方式。第五章从诗学的角度总结疯狂在叙事模式、修辞隐喻、怪诞美学以及悲剧美学上的表现规律。第一节叙事模式认为癫狂、偏执狂和痴愚傻形象的塑造套用了成长模式、追寻模式和反讽模式;第二节疯狂隐喻揭示疯狂的本义与隐喻意义,认为在现代社会,疯狂隐喻义的价值大于本义价值,它在人物形象和国家形象的塑造上体现了认知功能和政治修辞功能;第三节从美学和伦理学的角度分析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等创作方式对疯狂形象的塑造,从伦理学角度看,疯子们的怪诞表象下往往隐含美和善,完全异于传统理性审美观念。第四节分析现代疯子们的悲剧性体验,表现在三个层次上:现代社会悲剧体验、现代精神悲剧体验和现代本体悲剧体验,并互相交叉、渗透,呈现出相互递进的关系。
结论认为五六十年代的疯狂已经脱离传统意义,具有从堕落、卑俗向上升格为希望、救赎等意义的趋势,与传统疯狂形象有所区别。“疯狂本身不变,变的是人对它的认识。”①同时总结不同疯狂形象所反映出社会问题,作家们的矛头直指国家权力、民主自由、社会道德等三个问题,并指出人文主义知识分子的社会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