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法化”这一术语由Meillet在1912年提出并使用,自此他揭开了现代语法化研究的序幕。然而,随后半个多世纪,注重共时研究的结构主义语言学盛行于世,历时角度的“语法化”研究被打入冷宫,直到20世纪70年代才又蓬勃兴起。起起伏伏近百年,现代语法化研究发展至今已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然而,已有研究从其出发点上便陷入了传统的理论误区,认为语法化是一个被动的过程,语法化研究应从具体个例出发从而推导出普遍适用的原则。本文试图避免上列传统误区,从系统功能角度重新审视语法化的概念、动因、机制,并揭示语法化过程的构建性。第二章概述了迄今为止的语法化研究,主要分为两大学派,即生成主义和功能主义各自对其的研究。“语法化”这一主题是功能主义学者的重要研究课题,他们常常以此抨击生成主义的“天赋论”、“自治说”,但事实上语法化研究并非完全与生成主义研究不相容。严格说来,生成主义对语法化的研究主要局限在两块内容:历史句法学研究与功能范畴演化研究;生成主义学者认为演化的动因是语法内部的原则、限制,演化的主要机制是重新分析与类推。相较而言,功能主义的语法化研究要广泛的多。他们提出了两个广为接受的语法化模式:词项>形素模式与章法>句法形素模式,前者将语法化界定为原来的词汇形式演变为语法形式的过程,后者则认为语法化是话语策略(即章法)固定下来演化为句法、形素的过程。功能语法化研究提出,语法化的动因主要在于认知因素,例如相似性、概念空缺,或语用因素,例如经济性;其实现既有赖于词法句法机制,即重新分析与类推,又有赖于认知语义机制,即隐喻与借喻。第三章评析了以往生成主义与功能主义各自的语法化研究,试图从系统功能角度重新界定“语法化”这一概念。很显然,生成主义的语法化研究较为单薄,研究范围狭窄,解释力有限,这是其自身理论假设的必然结果;功能主义的研究要比生成主义的研究深入而有说服力的多。然而,这两个学派的语法化研究中存在着一些共同的、潜在的局限性,即语法的狭隘性,语义的次等性与研究的琐碎性。在此类评析的基础上,作者试图进一步重新界定“语法化”。在澄清了以往“伪系统功能角度”的语法化研究与Halliday、Matthiessen对这一主题的简要论述之后,作者提出了重新界定的一些指导原则(或称核心理论取向):词汇语法化而非单纯的显性语法化,语义视角,系统视角。在此基础上,原本的“语法化”概念可尝试着重新界定为“在与意义系统的互动中发展词汇语法系统的过程”。第四章秉承上述界定的理论要旨,从系统功能角度出发,重新审视词汇语法化的动因。作者提出词汇语法化是人类进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随着概念、人际及语篇元功能需求的增长而不断发展,扩大语言的意义潜势;词汇语法之所以产生,并发展至现有的形式是由其元功能动因导致的。接下来该章详细阐释了元功能在词汇语法发育和词汇语法进化中的作用。作者根据系统功能学者(如Halliday, Painter等)对儿童语言发育的研究提出了一个词汇语法发育的阶段模式,具体如下:阶段1:原语言阶段,即前词汇语法阶段阶段2:过渡阶段,即原词汇语法阶段阶段3:语言阶段,即词汇语法阶段阶段4:过渡阶段,即原重新词汇语法化阶段阶段5:语言阶段,即重新词汇语法化阶段语言进化与语言发育在很大程度上有着相似性与可借鉴性,因此上述词汇语法发育的阶段模式可借用来说明词汇语法的进化。人类正是在相似的元功能需求的推动下,经历了与儿童词汇语法发育相仿的阶段,从而拥有了具有强大意义潜势的语言资源。第五章试图进一步重新阐释词汇语法化的机制。词汇语法化的第一个关键的机制是分离与重新分配,语言使用者由此解构了双层次的原始语言中意义与形式的直接对立,在两者之间发展了一个纯粹的符号系统,即词汇语法系统。在此之后,语言成为一个多层次的意义符号系统,其词汇语法可进一步在元功能需求的推动下不断发展。体现是实现其后续发展的一个重要机制。体现实质上是层间的词汇语法隐喻化的过程:原始隐喻化作用于新的语义域或更为精密的语义域,从而推动原始词汇语法化;派生隐喻化是重新语义化与重新词汇语法化的过程,推动了派生词汇语法化。然而,仅有体现机制是不够的,需要另一个机制的作用,即例示。例示实质上是层内系统与示例辨证互动的过程:每一个示例受制于系统,又同时借由影响系统的概然率而改变或保持系统。体现与例示两个机制相互交织,共同作用于词汇语法化:体现使得词汇语法得以与语境互动,而例示使得这一不断变化中的互动融入系统。词汇语法由此具有了动态性、开放性,在元功能的推动下随着人类经验的日益复杂而不断发展。词汇语法化的本质是第六章讨论的核心问题。作者从词汇语法化与知识、现实等关系的角度出发,重新审视词汇语法化的本质。该章首先简要介绍了逻辑实证主义与逻辑相对主义思潮,阐述了它们各自相对应的语言观,进而指出以往生成主义与功能主义的语法化研究皆隐含了词汇语法化的被动观,偏向于实证主义、非构建主义。本文则偏向于相对主义、构建主义。词汇语法化并不是被动的编码或表达已有知识的过程,而是互动的双向构建过程,在发展词汇语法的同时,也构建了我们所认为的知识、现实。词汇语法化的构建力来自于词汇语法集合体的进化,尤其是隐性语法范畴的集合体的进化。需要注意的是,虽然从人类进化的整体角度来看,词汇语法化的构建性是中立的,但从人类历史发展的某一点来看,其构建性是非中立的,在与某些特定的生存环境互动中形成,可能偏向于维护某部分生物或人群的利益,既具有能动性,又具有限制性。因此作者提倡采用元理论的方法,不仅揭示词汇语法的由来、发展,同时揭示此过程中对现实的构建。第七章总结了全文,既提出了一些尝试性的结论,同时也指出了本文未能解决、有待将来研究进一步关注的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