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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麦克尤恩是当今英国文坛最伟大的作家之一,其作品以洗练的文风与善于描绘人的心理世界而著称。他的作品可分为两个时期:早期作品侧重于描绘人的心理的阴暗面,后期作品走向更为广阔的社会空间,把心理描写与社会现实结合起来。《时间中的孩子》(1987)则处于这样一个转折点上,在这部品中作者描绘了生活表层下人的心理真实,并以个人的命运反映社会现实。该小说荣获当年度惠特伯瑞德小说奖。
目前,国内外关于这篇小说的评论主要集中于主题上,包括真正的成熟、自我的分裂、成人与儿童的关系、孩子自我、爱的力量、生命的丧失、关爱孩子以及时间的运用与主题的关系等等。事实上,这部小说深植于亨利·柏格森以及马丁·海德格尔的哲学思想。柏格森认为时间可分为两种:量的时间与质的时间,后者才是真正的时间;与此相对应人的自我分为两种:空间自我与心理自我,后者是真正的自我;海德格尔把人的存在分为非本真的存在与本真的存在。但是至今尚未有人从这方面对这部小说进行分析,本文将运用柏格森的时间与自我理论以及海德格尔关于人的存在状态的理论对这部作品进行分析。本文共分六部分:引言、结论与中间四章。
第一章主要阐明了小说当中两种时间与两种自我的区分与存在,构成整篇论文的基石。一种时间是以钟表时间为代表的可以计量的时间,它又被称作空间时间:然而另有一种时间,不可名状,无法计量,只存在于人的意识当中,并不占有空间,它是心理时间,也是真正的时间。空间时间上,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三个季节,以炎热的夏季开始,以冬季结束;但心理时间则跨越了过去现在与未来。与此相对应的是人的两种自我,处于空间时间中的空间自我与处于真正时间中的真正自我。
第二章揭示了小说中人物真正的自我处于一种丧失状态。斯蒂芬反映了由于心理时间的停止而导致自我的丧失。自从女儿凯特丢失,时间(空间时间)已经过去两年半了,但斯蒂芬所感到的只是空洞的时间,时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和目标(心理时间)。女儿的丧失而导致心理时间的停止,心理时间的停止意味着真正自我的丧失。查尔斯反映出在这个世界当中大多数人所采取的一种丧失真正自我的处世态度。小时候父亲把他当作小大人来对待,使他丧失了童年;孩子是成人之父,然而长大后查尔斯一心追求所谓的成熟、成功和名利,按外在的标准而生活,而压抑了内心的孩子自我。他先是为他的父亲而活,后又为他人而活,唯独没有为自己而活,虽然他得到了世俗的成功,但代价是失去了真正的自我。第三章主要论述了人对真正自我的追寻。人的本能难以抗拒,这就是为什么有时空间自我的外壳会被打破,真正的自我浮到表层上来。小说中的人物由于丧失了真正的自我,因此必然地想找回真正的自我,他们无一例外地陷入了对真正自我的追寻当中。然而这种追寻却走入了误区当中,具体表现为:想扭转时间与放弃空间自我去追寻真正自我。斯蒂芬一心想找回女儿;查尔斯退回到童年去。然而空间时间无法逆转,既成事实无法改变;空间自我与真正自我两者对立而同一,抛弃一方另一方亦无法存在。因此,斯蒂芬得到的只是女儿幻影般的成长;查尔斯走向的是最终的死亡。
第四章主要论述了真正自我的重获。人是社会的产物,人不可能脱离社会而存在。不同于查尔斯,斯蒂芬最终从追寻的误区当中走出来,把空间自我与真正自我的追寻结合起来,从而获得了真正的自我。真正自我的获得是通过新孩子的出生象征性地获得的:随着新孩子的出生,一度停止的心理时间流动起来,时间的重新流动意味着真正自我的获得。作者笔下的社会是一个阴暗的社会,正是社会的阴暗导致真正自我的丧失,只有从自身出发,改造社会,才能改善自我的生存环境。
总之,小说通过描绘生活表层下人的心理真实而反映了当代西方社会人们的生存困境。作品描绘了一个冷酷而充满敌意的社会,正是这个社会夺去了人的真正的自我,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作者并没有停留在揭露黑暗,表达不满与愤慨的层次上,而是想找到一条出路。尽管社会存在着种种弊病,人们不应该逃避现实,而是应当从自身出发,着手去改造这个社会。这一认识无疑对生活在当今社会的人们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与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