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的突然辞世,不仅造就了一次“名死”,还给他自己带来了诸多光环,其中之一是“自由思想家”。自由主义思想作为解读王小波的密匙,是人生的终极追求,也是现代性的重要内涵。在现代性相伴生的形势之下,实现自由不仅是时间或传统地理空间的问题,更属于政治与权力空间的范畴,即便是个人化的消极自由也无法置身世外。王小波小说将自由问题的空间性充分展现出来,并通过逐层的空间剥离与深入,揭示了权力空间中困境有效性突破与实现人生救赎的无望。在这种写作体验中,王小波自身完成了人生经历的起飞与滑落。本文以作家作品研究为基点,鉴于王小波早期小说在艺术与思想价值上尚显不足,且相当部分已经在后期改编、再创作归入了“时代四部曲”中,因此,本文所展开的文本分析将聚焦于“时代四部曲”(即《黄金时代》、《青铜时代》、《白银时代》、《黑铁时代》)。“王二”作为符号化的人物贯穿于以上的小说集,以此展现出人的生存的多种可能性状态。“王二”所构想的三维空间的内涵及其对空间生产机制所做的突破性努力与亨利·列斐伏尔等后现代批评理论对空间的理解与划分呈现出逻辑上的极大相似性。本文以此为研究基点,将“时代四部曲”中的四个时代中权力逐步掌控、占有的空间分为一维(社会现实空间)、二维(想象的空间)与三维(空间的再现)以及对三维空间的超越,依照不同维度空间的特质与王二所做的不同努力,梳理出不同时代空间生产机制的文化内涵,以及在不同背景下个人自由的可能性空间和个体所采取的救赎方式与产生的可能性结果。第一章从《黄金时代》开始对于困境从肉身开始的反抗,最后以失败告终；第二章《青铜时代》尝试在历史小说创作中去寻找精神的自由,但权力空间的生产性剔除了二维空间生存的可能性,王小波否定了这种救赎方式的有效性；第三章《白银时代》中小说创作的想象空间已经开始权力空间的自行繁衍,个体空间进一步公共化,有关个体最隐秘的梦境中的自由空间的寻找与困境超越的可能性,王小波同样给予了否定。第四章《黑铁时代》(未竟稿)“王二”从身体到意念乃至无意识都被掏空,从肉体到精神的全方位的个人空间的消失,最后构建了一座黑铁“监狱”。王小波对未来困境解决与个人主体性的获得不抱任何希望。他看到了空间统治的二元论冲动,并在此基础上试图冲破这个二元对立的逻辑基础,他清醒地揭穿了空间生产与时代文化机制的结构,也看到了在这种空间内实现自身与权力空间剥离,独立寻找可能性自由的虚无。“王二”的边缘化处境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他能够更加深刻地审视个体生存的困境,但他最终也无法挣脱那个空间逻辑的“缠绕”,也无法轻松地脱口而出对于未来的乐观想象。他对自由主义的追寻是在经验世界与现实空间秩序中形成的,这促使他对于公共空间粗暴统治的反省,获得了自我建构的精神资源,但仍无法脱离既有的文化机制,形成了对现实困境超越的悖论。作为自由主义作家,王小波小说的思想价值对个人主体性与自由空间的建构所达到的深度与获得的经验,对于今天在观察与思考个体性自由的问题上,依然具有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