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水的政治——一项关于爱国卫生运动的社会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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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的政治与权力概念往往与宏大的国家和政府有关,而在现实生活中,国家权力经常通过身体实现对社会的微观治理。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卫生”一词从传统的宇宙观逐渐转变为包含进步、科学、身体的清洁与健康的现代卫生概念。新中国成立后,国家以爱国为名义鼓励民众参与卫生清扫、消灭害虫、预防传染病等活动,在短时期内掀起了一场参与度极高的全国性卫生运动,并试图通过这场卫生运动将“卫生的现代性”融入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和观念中。在此影响下,饮水偏好这一本无优劣之分的个人选择逐步被纳入国家治理的范畴,饮用热水一度成为“卫生”、“健康”的重要选择。本文以山东省潍坊市为例,主要采用文献研究法,通过分析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家权力对私人饮水习惯的改变,探讨饮用热水为何被赋予“卫生”的含义?原本属于私人习惯的饮水是如何演变为国家治理对象的?这种爱国卫生运动在地方层面又是如何开展的?本文共由六部分组成,第一章主要包括选题背景、研究方法及意义介绍。第二章对现有爱国卫生运动研究、运动式治理研究与福柯“生命政治”理论视角进行文献综述。现有爱国卫生运动研究多从历史学、医学视角出发,较少关注国家权力对民众私人生活习惯的影响,因此为本研究留下了进一步探讨的空间。第三章结合史实和文献追溯了近代以来饮水这一私人选择何以成为公共议题。第四章则借助“生命政治”的视角试图还原1952年至1966年间国家通过爱国卫生运动实现身体治理的方法。第五章则重点分析爱国卫生运动中政治动员过程,其中既包括国家权力自上而下的形象构建,也包括如何使民众自下而上地接纳和认同新的国家形象,以及爱国卫生运动如何由运动式治理向常规性卫生工作转变。第六章为总结与讨论,总结了国家权力建构中身体治理的后果及影响,以及对中国社会治理的启示。本文的基本结论是:爱国卫生运动不是一场单纯的卫生运动,从表面上看,1952年爱国卫生运动的开展是为了保卫国家主权,反对细菌战,但从深层含义上来讲,它还承载着国家治理的时代任务。新兴民族国家为了巩固其自身政权的稳定性,通过动员民众的方式使个人健康成功地从私人领域转变为国家议题,从而将国家政治经济目标嵌入基层社会与个体日常生活中。政府通过拥抱“卫生的现代性”,为民众设计、规划了一套清洁、科学的生活方式,并经由“爱国”这一口号成功在改变民众卫生观念的同时实现了对新政权的巩固,最终实现对民众与国家的双重再造。在此过程中,“爱国”与“喝开水”相辅相成,其背后所蕴含的本质是国家理性下的生命政治,即身体不再仅仅属于个人,而是被赋予了社会意义,并成功与国家治理联系起来。而“喝开水”又与中国文化中忌“生”“冷”的传统结合到一起,最终形成了“饮用热水”的风尚。与既有研究相比,本研究的意义主要在于以下两点:在实践意义上,爱国卫生运动作为一场延续了70余年的全国性卫生工作是国家微观治理的一次成功实践。此项运动式治理背后的逻辑,在今天依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不论是近年来兴起的“厕所革命”、“垃圾分类”还是疫情下的“佩戴口罩”,其中蕴含的治理路径都是相似的。本文通过分析与理解爱国卫生运动的多重意义与实践逻辑,从历史当中寻找经验,为当下和今后的卫生、环保运动提供了相关借鉴。在理论意义上,本研究从极具“中国特色”的社会现象出发,关注爱国卫生运动对民众日常生活的影响。通过梳理国家权力对民众私人领域的渗透过程,探寻中国社会转型背后所蕴含的微观逻辑,以小见大并具有本土视野,进而有助于丰富爱国卫生运动的相关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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