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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伽师地论》以种子与现行的展转互为因果、彼此互熏互生相互依持的关系,来解释一切有为法的生起和还灭。而种子与现行的互熏互生可以还原为语言的潜在状态与显在状态的交替转换,这种语言的运化构成了阿赖耶识缘起的主要内容。因此,语言不仅仅是人们交流的工具,它还潜移默化地塑造着有情的深层心理结构,并以种子生现行的转化方式,彩画构筑有情得以受用的意义世界。
《瑜伽师地论》中,名言大体相当于我们现在所说的语言,由名身、句身和文身三部分组成。由于心的起欲生执而有虚妄分别,遂有种种影像浮现于心,则有名身、句身、文身等种种语言现象的产生。语言的生起还有赖于寻、伺等思维活动的配合,寻、伺通过了像的性能作为能缘,以名、句、文身等语言现象作为所缘,如此作为一个动态的生成结构,其本身是自足的,无须任何实体性的存在作为依托或支撑。因此就其本身来说,寻、伺等思维活动只是语言文字符号的组合和运化,同时语言以“假建立”的方式,构造被执为外在的实有自性的经验世界。寻、伺等思维活动可以还原为语言的运作,表明了人类理解的自闭性和单一性。这种领会方式的限度,决定了作为语言运动的寻、伺不能触及诸法的胜义自性。
在《瑜伽师地论》看来,语言并不是对诸法的真实反映。由于语言的假立自性的作用,众生凭借言说勾画自己赖以生存的现象世界。名言安立的过程,也就是世俗世间形成的过程。语言的描摹,无论是细致的工笔,还是简单的勾勒,都让人自以为清晰地认知了这个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说,语言的生成过程也就是世俗世界逐步得以展现的过程,众生生活在一个俗谛意义上的由言说假名想所构造的语言世界里。
《瑜伽师地论》认为,一切事物的独立存在的自性皆是假于语言名称而安立的,实际并不存在,认识“假言自性”的目的是为了证得“离言自性”,只有挣脱语言的分别戏论作用,才能获得解脱。佛教的终极境界是不可言说的、绝诸表示的,然不说又不能显明解脱之道,所以强为之名曰真如、曰法性、曰实际理地,事实上即是指离言自性。诸法无有自性,但因妄执增益为有;诸法假说所依并非没有,但因妄执损减为无。离言自性远离这两种边见,契会中道,彰显诸法的真实性事、真实义相。
解脱之道在于认识到语言世界的虚妄性,去除迷执,体证诸法离言自性。众生虽由语言而迷执,亦由语言而解脱。诸法本不可说,然不说又不足以显明诸法离言自性。语言虽不能抵达诸法本身,然通过对语言之生起因缘的洞察,了解语言的空性,认识到众生迷执的根源,实际已是在体认诸法实相。如此看来,语言实是渡河之筏。语言也是因缘和合而生之依他起性法,而凡愚之人随言生执,假立自性,妄构一切杂染相法。而菩萨能如实了知唯是假名,烦恼即是菩提,生死何异于涅槃,则语言何碍于圣道。可见,佛教真正反对的是掩藏在语言背后的心执,而非语言本身。由于语言及其对语言的迷执两者结合得如此紧密,所以有时不得不一并破斥。在《瑜伽师地论》中,修行者通过修习“四寻思观”引发“四如实智”,来突破语言背后的心执,以达到解脱的目的。
本文以《瑜伽师地论》中对语言现象的论述为研究范围,深入地探讨了佛教的语言观。这种语言观认为,语言不单单是人们交流的工具,众生凭借言说假立诸法自性自相即“假言自性”,从而塑造出其本身的内在心理结构和外在现象世界,并沉迷其中,执为实有。解脱之道在于通过止观修行对语言进行反省,遣除对语言的迷执,证得“离言自性”。《瑜伽师地论》对语言现象的论说,不乏精深独到的见解,给我们以启迪,加深了我们对佛教语言观的认识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