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次级抵押贷款引发的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发生后,家庭部门债务快速扩张以及其后的去杠杆进程对一国经济发展、金融体系可能产生的影响成为学术界关注的重点问题。现有研究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家庭部门债务变动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影响,但对家庭部门债务变动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影响可能存在的异质性却缺乏足够的关注。基于国际经验中经济体家庭部门债务扩张后的经济金融表现以及家庭部门去杠杆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影响存在差异这一客观事实,本文从家庭债务变动的驱动因素以及经济体特征两个方面,采用135个国家和地区1960年至2016年的经验数据,在分析家庭部门债务扩张对未来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影响的基础上,进一步考察了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经济体家庭部门债务扩张经济金融效应的差异以及家庭部门债务变动驱动因素的差异对家庭部门债务扩张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效应影响的异质性。同时,也探究了家庭部门去杠杆对一国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短期影响,以及在不同经济体制度因素和家庭特征下,家庭部门去杠杆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影响的异质性。本文研究的结论主要为:第一,家庭部门债务扩张会对未来经济增长、金融稳定产生明显的负面影响,导致未来经济增速放缓,同时也会加剧金融不稳定程度,增加一国发生金融危机的可能性。与发展中国家相比,家庭部门债务扩张对经济发展水平更高的发达国家的金融稳定存在更大的负面影响。第二,从影响家庭部门债务变动的资金供给驱动因素来看,不同的资金供给因素驱动的家庭部门债务扩张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影响存在明显差异。伴随着国外资本流入增加发生的家庭部门债务扩张,会对未来经济增长产生更明显的负面影响,且上述效应主要由证券投资和其他投资等短期资本流入的增加导致,而直接投资资本流入的增加则不会产生上述效应。同时,经济体金融发展水平提升和货币政策宽松程度的增加会放大家庭部门债务扩张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负面影响。此外,由于高收入人群和低收入人群消费行为、投资决策存在明显差异,可能形成对冲效应,经济体收入不平等程度的增加反而有助于抑制家庭部门债务扩张对金融稳定的负面影响。第三,同样的,从家庭部门债务变动的资金需求驱动因素来看,不同的资金需求因素驱动的家庭部门债务扩张的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效应也存在差异。家庭短期收入水平的变动不会影响家庭部门债务扩张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作用效果,但影响家庭长期收入水平的全要素生产率、科技水平的提高有助于抑制家庭部门债务扩张对未来经济增长的负面影响。同时,基于对金融资产、房地产投资投机动机增加的家庭部门债务扩张对金融稳定的负面影响更大,而家庭消费动机的增加则不会影响家庭部门债务扩张对金融稳定的作用效果。此外,由于家庭对未来宏观经济增长预期的不确定性增加可能会加强家庭预防性动机,降低过度负债的可能性,因此家庭对未来宏观经济增长预期的不确定性增加反而有助于抑制家庭部门债务扩张对未来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负面影响。第四,家庭部门去杠杆会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产生明显的负面影响,即在抑制经济增长的同时,加剧金融不稳定程度。同时,当一国汇率制度更倾向于固定汇率制度、资本账户开放程度更高、货币政策独立性更低时,家庭部门去杠杆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负面影响更明显。此外,家庭部门金融素养提升有利于抑制家庭部门去杠杆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负面影响。上述研究结论表明,家庭部门债务变动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影响是存在异质性的。资本流入、金融发展等影响家庭资金供给的因素,收入水平、投资投机动机等影响家庭资金需求的因素以及汇率制度、家庭金融素养等制度因素和家庭特征均可能影响家庭部门债务变动对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作用效果。因此,监管部门和宏观经济决策部门在面对家庭部门债务问题时,应考虑家庭部门债务变动经济金融效应的异质性,结合家庭部门债务变动的驱动因素以及经济体特征判断家庭债务变动的合理性以及对经济发展、金融体系可能产生的影响,避免“一刀切”的政策误区。监管部门和宏观经济决策部门可以采用循序推进资本账户开放、促进技术创新、提高家庭可持续收入水平、增强货币政策独立性、培养家庭金融素养等方式缓解家庭部门债务变动对经济增长、金融稳定可能存在的负面影响。